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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蜗牛有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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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火车晃荡前行,窗外景色飞逝而过,明明暗暗的光线投在寂静的车厢里。

    许诩看一眼珀,在他对面坐下:“将军急着找我,有什么事?”

    珀双手支着下巴,健壮身躯宛如栖息的狼豹,靠在宽大的沙发椅中。

    “听说,你很擅长心理学。能够预知罪犯的身份?”

    许诩像平时那样端正的坐着,双腿轻巧的交叠着,双手搭在膝盖上,静静看着他。

    为什么?

    为什么一转眼的功夫,他就对她产生了怀疑?怀疑她知晓了他的身份?

    许诩想不通其中关节。但她很清楚,珀找她来的目的。

    他在试探她。

    要是真的确认,只怕已经杀了她。

    而且以他极端自负的性格,应该也是很难相信,他隐瞒得那么好的身份,会被人识破。

    所以,她绝不能露出半点痕迹。

    想到这里,许诩心头一定,问:“谁跟你说,我擅长心理分析?”珀眸色微变,她却神色淡淡的继续问:“提萨?我们厅长?”

    珀这才厚唇一勾,颇有兴味的盯着她:“这你不必管。我很感兴趣你对我,有什么结论?”

    许诩看着他的眼睛。这双眼与她见过的任何人的眼睛都不同,格外黝黑,锐利,在很深很深的地方,似乎一片死寂。那是杀过许多人,才会有这样看似平静,实则冷酷至极的眼神。

    许诩心跳稍稍有点加快。

    静了一会儿,她不太客气的答:“你觉得很有趣?抱歉,我的专业不是拿来取乐的,而是用来破案的。”

    珀笑意更深,双手猛的撑到桌子上,线条冷硬的一张脸逼近她,暗红疤痕就在眼前。许诩蹙眉就往后一躲:“干什么?”

    “中国人一向喜欢吹牛,看来你也没什么特别。”他明目张胆的激她,“中国警察都像你这么没用吗?”

    许诩盯着他不说话,右手手指轻轻的在椅背上一下下敲着。珀亦极有耐心的等待着。敲了一会儿,她收手答:“你不必激我。对我来说,分析你也不是什么难事。”

    珀往椅背里一靠,朗声笑了。笑罢,从抽屉里拿出把极其精致沉黑的小手枪递给她:“如果你分析得对,这把枪当成礼物送给你。今后入缅,我黄金蟒是你的朋友。”

    送她枪?这是试探吗?

    许诩抬头,目光滑向桌面:“枪支在中国受管制,拿了也没用。如果我说对了,把这个给我吧。”

    那是一朵木雕的花,静静放在桌面一角,层层花瓣怒放,纹理密集而精致,又透出肆意的粗犷。

    珀扫一眼那花:“为什么要这个?这个不值钱。”

    当然有原因,因为这朵花是你雕的。狂暴又繁复的姿态,隐藏在看似平和的表面下,很符合你的内心。

    许诩淡答:“中国有个词叫‘眼缘’,意思是看一眼就觉得有缘。这朵花对你而言也许只是普通装饰品,但我觉得它有风骨。”

    珀脸上的笑意更加意味难辨,将花拿起来,丢进她怀里:“你可以开始了。”

    许诩与珀对坐而谈的时候,季白正坐在一架武装直升机里,越过茫茫林海山川,往火车通行路线急速赶去。

    虽然一切只是怀疑没有证据,但在专案组的坚持下,中缅双方同意不冒任何可能的风险,共同派出特警部队和军队,拦截这辆火车。

    季白望着窗外漂浮的云朵,握着电话的掌心,略略有些发烫。

    火车已经驶出山区,恢复通讯。专案组也已跟火车上其他刑警取得联系,做好了里应外合的准备。可许诩的手机,一直关机。

    其他刑警说,许诩被珀请过去“聊天”了,老刑警想托辞开会把人带回来,对方士兵说珀将军不希望被打扰。

    为免打草惊蛇,只能按兵不动。

    看着她发来的最后一条短信,季白只觉得心口微微发紧发疼。

    许诩,许诩

    许诩的手机打不通,是因为接到季白短信后,她就立刻删除、关机,不能让珀抓到一点蛛丝马迹。只是口袋里写满推理过程的那张纸,却是来不及处理了。

    好在珀的目的只是试探,亦可能不想令她怀疑,所以没对她进行搜查。

    迎着珀质询的目光,她并没有马上说话,而是淡淡起身,将车厢环顾一周,这才转身看着珀,开口:“首先,你的个性非常强硬,你行事依据的是自己的判断标准,而不是常人眼里的对错。所以你的士兵,对你又怕又尊敬,你在他们心里,就是天,就是地。”

    珀嘴角浮现淡淡的笑意,黑眸盯着她,表情没有变化。

    许诩继续说:“第二,你热衷于权力,并且意志坚韧,所以才能在三十出头年纪,在军中拥有如此地位。”她盯着他的脸,话锋一转:“第三,你有轻度暴力施虐的倾向。从你那天枪杀罪犯的方式就能看出来。不过,施虐的过程并不总让你愉快,甚至有的时候,你会抵抗暴力欲望,对不对?”

    珀微微一怔。

    “你现在是一军统帅,如果彻底纵容,完全可以有更多的途径、更剧烈的手段,满足施虐欲望。但是据我了解,你在缅甸并没有这样的风评。所以我想,你虽然无法戒除施虐的瘾,但是你一直在克制。珀将军,我对这一点表示尊敬。”

    珀淡淡的盯着她,没说话。

    许诩一口气全部说完:“第四,你身边没有带女人,我推测你有一名固定伴侣。而既然你热衷于权力,这名伴侣应该是缅甸国内权贵之女,方便你获得更高地位;

    第五,你的办公室、衣着、车驾,看起来并不比提索高几个档次。我想你的经济状况应该比较普通。这一点,也许令你对总司令心存怨埋……”

    最后,她不急不缓重新在他面对坐下,略显倨傲的说:“珀将军,以上结论,我分析得对不对?”

    珀脸上还挂着淡淡的笑,鹰眸沉沉望着她,没说话。

    许诩也抬眸直视着他真真假假,弥天大谎,黄金蟒,你信还是不信?

    答案是信,但不完全信。

    珀没有动她,可也没有放她回去,而是关在了旁边的一间小车厢里。

    珀的性格没有如此谨慎,现在许诩几乎可以断定噜哥也在车上,这是她的主意。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如此防备自己,但这情况对她来说,一点也不好。

    车厢的窗户是锁死的,外头有铁栏杆。门也紧闭着,刚才进来的时候,两名全副武装的士兵值守。

    许诩静默的坐到床上,拿出了手机。

    电话接通的时候,许诩的心漏跳了一拍。季白低沉的嗓音透着几分焦灼:“许诩?”

    她几乎是立刻答:“是我。我没事。”

    终于听到她的音讯,令季白久悬的心落回实处。但没见到她人,始终心绪难宁。默了一瞬,他语气坚毅的说:“我们十分钟后到。等我。”

    许诩拿着手机,看着窗外呼啸而过的山景。

    他说十分钟后到。

    大军从天而降、围追堵截,必然令珀和噜哥争个鱼死网破、利用一切手段逃生。而她身陷囹圄,他们怎么会放过这个护身符?

    “季白,我被关在第四节车厢。”许诩轻声说,“我可能会成为人质。”

    话音刚落,轰鸣声四起,火车驶入山洞。一个又一个,阴黑的光影扑朔交错。电话里只余杂音和寂静。

    那头,直升机急剧颠簸,季白拿着手机不动。这时,坐在机头的特警队长在呼呼风声中大喊:“发现目标准备迫降”

    第一个信号,是前方传来的震天的爆炸声,整列车厢仿佛受到挤压,轰然急速刹住。许诩早有预料,紧靠墙边扶住床,但后背还是撞得隐隐生疼。

    这是他们正在炸断铁轨,迫使火车停下。

    很快,天空响起了飞机螺旋桨引起的气流声,亦隐隐有杂乱的车辆引擎声、密集的脚步声传来,昭示着车厢外正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只过了几秒钟,车厢门“嘭”一声被推开。

    珀和噜哥一脸阴沉的站在门口。

    许诩一下子站起来:“怎么回事?”

    噜哥一只手抬枪指住她的头,另一只手拽住她的胳膊:“跟我们走。”

    许诩不出声,跟他们出了车厢。走道里全是士兵冲来冲去,大声呼喝。车外更是人影攒动,一片兵荒马乱。

    三人刚往前跑了几步,噜哥转头看着她:“手机呢?”

    许诩从口袋里拿出来给她,她接过“砰”一声就砸在车厢壁上。

    一片狼藉的车厢里,季白手持冲锋枪,与一队特警全力朝第四节车厢包抄过去。

    在克钦军司令亲卫团、中方特警队的双重威慑下,火车上不明情况的士兵们,并未进行正面抵抗。很快局面完全被控制,特警们亦在羁押罪犯的车厢,发现了定时炸弹这与专案组之前的推测一致:珀打算制造意外,至于他是准备放走这些罪犯,还是杀死这些罪犯以掩饰自己的罪行,无从知晓了。

    可是,许诩去了哪里?

    季白和特警们望着空空如也的车厢,雪白床铺还有浅浅下陷的痕迹,十分钟前,她就是坐在这里,用听似沉静,实则有一丝掩不住的难受的声音对他说,她会被挟持?

    这时一名特警从地上捡起破碎的手机:“季队”

    季白接过,只看了一眼,塞进口袋里,跟自己的放在一起。

    “追”

    地毯式搜寻迅速在周围山头展开。

    刑警都分配到各个搜寻小组里,季白与一队特警冲在最前头。然而山野茫茫、珀与噜哥又具有极强的反侦察意识,一时间要找到他们,谈何容易。

    天色渐渐暗下来,各个小组也越散越远,漫漫不见踪迹,只能偶尔靠对讲机和手机交流。季白始终绷着脸,警惕的搜寻着目力所及的任何地方。

    这时,他的小组抵达了一小片起伏的土丘旁,举目望去,只见树林深深,寂静无声。

    季白的目光,被草丛间一点暗白色吸引。强光手电迅速打过去,他快步走过去……

    是拇指盖大小的纸片,上面有几笔墨迹,纸面还很白,没有沾到太多灰土,显然留下没多长时间。

    季白心一紧,迅速站起来:“立刻在附近找,有没有类似纸片。”

    很快在前方找到了第二片,这次写着“30-40岁”,另外还有几笔胡乱的涂画。

    大伙儿精神一振,沿着纸片方向快速前行,很快又找到第三片,这次写着“性格暴虐?”

    一名武警迟疑的问:“季队,这些纸片真的是被挟持的刑警留下的?为什么内容看不出联系?”

    天色已经全暗,月色稀疏的从林间透下来。季白正蹲在一片草从前,伸手拾起同样的一块纸片。

    “是她留下的。”他的声音低沉有力,胸膛中从来坚韧冷硬的心,却像是浸在寒流涌动的水中,隐隐发涨发疼。

    纸片上,正是他熟悉的清秀字体,笔迹飞扬的写到:“季白、三哥、三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