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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衙内新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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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大宋政和七年二月二十二日拂晓赌上了辽东和金国国运的开州会战正式拉开了序幕。

    凌晨四更时分宋军诸营便升起了炊烟各营的火头军将辎重中最好的肉菜都拿了出来甚至每一都兵卒都能有一坛酒喝。士兵们大口大口地吃着饭菜有的大声谈笑有的窃窃私语还有的却是一边吃一边抹眼泪好在诸营多半都经历过战斗心理上还不过分慌乱没有出现浪费食物和过分激动的情形。

    士兵们吃战饭将官也没有闲着。开州城楼中便聚集了此次出征的所有统兵大将以及两位高级参议官陈规和朱武两人居中而坐者自然便是大宋辽东最高的军政长官宣抚使高强了。

    手中端起酒杯来高强环顾一周心中一时难以平静。在凡事讲究论资排辈的大宋而言在这样重要的战场上在座将吏们的年纪简直就是一个奇迹他自己不满三十自不必说座中最长的陈规只有三十三岁最年轻的李孝忠则只有二十三岁按照当时的标准来说这就是一帮嘴上没毛的小伙子而已。

    可是就在这一帮小伙子手中今天就要决定辽东乃至大宋五十年的命运!

    “列公饮罢这一杯便可各回本营跨河出战矣!”站起身来高强将手中那杯酒向周遭示意一下而后一饮而尽甩手向地上扔下去清脆的一阵响声霎时便响成一片诸将也都有样学样将手中的酒杯用力摔在地下身上的甲叶一阵铿锵。

    “出战!我军常胜!”高强把手一挥诸将齐声呼道:“我军常胜!”便是辽东的将领。如马彪、王伯龙等亦皆相率而呼脸上更现出掩饰不住的兴奋因为他们和中原来的宋军一样。也都是常胜军!

    诸将各自出门这城楼中只剩下了高强、陈规、朱武此外李孝忠身率此战的主力军常胜左军又是现今高强身边最擅长指挥大军地战术长才亦留在高强身边参与指挥事实上是担当了此战的全军都统制职责。

    “列公。与我上城头观将士列阵!”五更时分随着一轮红日跃出地平线出战诸军的身影也开始展现在高强的眼前一行行一列列地大军间杂着战马、车仗经由龙河上搭建好的五座浮桥正源源不绝地跨过龙河进入那一片预设好的战场。

    居中的一道浮桥就在高强的脚下。跨过被作为城壕的龙河水无数军将从开州城门中昂然而出手中地刀枪弓弩高举每一队经过都在向城头上的高强这里欢呼。也不知是谁打头满江红的军歌一经唱起迅便在每个将士的口中传开。嘹亮的歌声继去年响彻了燕京城内外之后再一次回荡在辽东大地上。一遍又一遍声遏行云惊飞鸟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军心可用士气可用!”一股热流回荡在高强的心中。纵使这词他早已背得滚瓜烂熟。亦是他一手抄袭过来的然而在他心中。这大概是他最无愧于心的一次抄袭了因为即便是当初那位尽忠报国的千古英雄毕生也没有实现过这词中地抱负甚至写词时都没弄清楚真正的黄龙府是在哪里。而他高强倘若今日一战得胜的话黄龙府就在触手可及之远!

    “正是相公治军有方自成军之初便教以杀胡报国之道今日得以与金虏决战自当将士用命人人踊跃向前。”陈规的面孔仍旧消瘦精神却好了许多孤城苦守的五十一日眼睁睁看着一个又一个军中袍泽死的城下他比任何人都期盼着打败金兵的那一刻道来。

    当朝阳映照在开州城头时四万大军已经在开州城东摆开阵势。事先经过实地堪察又有诸位参议官们地协力策划宋军的列阵严整不乱好似早已为了这片地形操练许久摆就了阵图一般。

    当高强刚刚开始接触兵事地时候他对于阵图是嗤之以鼻的大半都是拜宋初最自以为是的用兵家赵光义所赐此人明明屡战屡败平生就靠着欺负被柴荣和赵匡胤压制了十几年的北汉而威风了一回偏偏就是没有自知之明手制一张《平戎万全阵图》仿佛是要学赵普的半部论语治天下他就来个一张阵图打天下。

    是以最初练兵时高强一听到摆阵就反感。然而静下心来之后他也意识到了自己地偏颇之处这阵图虽然被一众雾里看花研究军事地书生给弄的不成样子但究其本来不过是讲究不同兵种和部队之间如何配置兵力如何挥战斗力地规则而已。好比现代军校里的基本课程就是学习各种轻重火力如何配置兵力如何部署乃是打仗的基本要领即便岳飞这样的军事天才依然要承认摆阵是兵法之常。

    因此在军中引入参议制度之后这临战布阵也就不是什么问题了参议官的选拔原本就是以武举的贡士优先这阵图在他们来说都是基本课程进入军中之后因应不同地形下各兵种的装备和战术常胜军的阵图比武经总要上的来得更加完备和复杂。

    此时摆出的就是叠阵法。此战宋军的参战兵力乃是以李孝忠的左军为主力计有两万之众分作四厢列了四个方阵中军两阵前后相叠左右两阵则分为左右翼这便是全军的基干阵形。

    中军与左右阵之间以拒马排成长列相互联结两阵骑兵便在拒马后面待命居于北端者乃是马彪所部五千骑兵南端者则是韩世忠的背嵬军现今亦只得五千余骑。而王伯龙六千兵则为合后从大军最西端一直拖到开州城中确保后路无忧。整个阵势从南到北绵延五六里之遥东西更是长达十里前锋直达开州城东十里外。

    至于新近前来投效的怀恩寨千户阿海之兵高强则将其置于全军最南端。亦即整个阵势的最右侧命其护翼大军外围不得中军号令不得妄动。

    眼见全军阵势列成。高强仍命陈规在城头策应一面守城自己则与朱武和李孝忠下了城楼跨上刚刚被阿海献上的良马黄骠马马上加一鞭那马撒开四蹄。泼剌剌地奔了出去后面牛皋扛着大旗紧紧跟上众牙兵持着高强的节钺仪仗飞骑而出。中军的战力最主要的就是林冲所率地教师营在辽阳府演武招兵之后其部骤然扩充至千人战马甲胄兵器俱都精良目为全军之冠。此外尚有临时抽调精兵组成的大斧营亦有千人之众。由索统领只是扛着斧子一路猛跑跟在后面吃灰声势就大大不及了。

    事实上在冷兵器时代最能体现战斗力的就是这样的一支突击兵力名字则各有不同好比西夏有铁鹞子。辽国有亦有鹞军女真有铁浮屠。极一国之精兵也不过数千之众而已。郭药师为辽东之帅手下自然也有这样一支兵号为硬军不过六百之数而已。

    全军甲骑具装地教师营。犹如一道钢铁洪流。奔出城时蹄声隆隆震得大地都颤抖起来。而宣抚使高强的亲临前敌又给全军注入了一针兴奋剂宣抚大旗所到之处军士无不欢呼“我军常胜”的战号响彻云霄。

    战场的另一端金兵亦已列成阵势在五里开外与宋军遥遥相对这片欢呼声自然也传到了他们的耳朵里尽管大多数女真人并不懂得汉话但那些贵人们却多半不在其中。

    “常胜?说起来好听……”兀术冷笑了一声随即肋下就被人捅了一肘斡离不向他皱着眉头瞪了一眼兀术撇了撇嘴方专心看着阿骨打在地上指画。

    “宋军精甚非等闲可比尔等经开州之战亦当悉知。今观其阵形严整士气昂扬又有雷弹利器不可轻动务必要先引其出战冲乱阵脚方好破阵。”阿骨打说了一遍又严申禁令不许任何人擅自为战方道:“来都将箭掷出去吧!”

    诸将齐齐应了一声便各自从壶中取了一支箭投出去远近左右有差随后将箭取回来便以此定下各军的位置所在这本是女真人围猎时地惯用方法全然不须文字指引却皆能明了各自职责所在乃是金兵野战指挥上的独到法门。当然这种脱胎于生产生活实践的战术指挥并没有什么推广的价值即便是女真人自己在离开了祖辈相传的生活方式之后能够以此法战斗的人也越来越少金国立国后战斗力迅下降也与此有关。

    不过至少在现在这样一支军队上下同心中军的命令可以在顷刻间传达到每一个战士的心中广大的战场上几乎没有任何指挥障碍亦使得金兵在大规模地野战方面独具优势。

    待诸将去后阿骨打却独独唤住粘罕低声道:“观宋军阵势轻易不能撼动如何引乱其阵脚端看你的手段莫要令我失望。”尽管已经称帝阿骨打却还没适应自称为朕。

    粘罕点头便退了下去。

    两军遥遥相对金兵人数原本就比宋兵来得多些尽管经历了开州血战折损甚众仍有过五万之众。加之金兵皆是骑兵阵形又较为松散骤眼望去竟要比宋军多上一倍有余南北绵延十余里若是从上空俯瞰下去就好似一个巨大的螃蟹一样舒张开的钳子和腿隐隐将宋军包在了当中。

    “要是热兵器时代大家玩炮的话本衙内这阵势可就死定了。不过现在吗论起远程兵器还是我军占优你兵多又如何?”经历了几场大小战斗高强已经明白了步兵和骑兵的优劣所在其实真正要面对面地战斗的话骑兵冲击步兵阵营地损失会大的惊人他更多地是利用机动力上地优势在广大的战场上寻觅分割歼灭步兵的机会。而今天在他面前就足足有五万号称满万不可敌地女真骑兵!

    不得不承认女真的连年攻辽确实从战争中获得了巨大地利益。这些战马和兵器多半都是从辽兵手中缴获得来地或者是掠夺来地各族工匠打造单凭女真人自己地话一百年也养不出这许多战马。也凑不出这许多兵器甲胄来。不过这些东西和高强都没有太大的关系管他究竟是怎么来的总之现在就只有杀上去了。

    “衙内敌兵皆骑兵势必要主攻。我军自可静待其挑战。五万骑兵呐了不起……”李孝忠跟随在高强身边就用高强的望远镜四下张望口中啧啧连声好似对于金兵的骑兵规模颇为艳羡。

    “打完这一仗我将缴获战马半数分你如何?”高强正与李孝忠打趣忽见对面金兵阵中驰出一队骑兵来约莫百骑上下。笔直向着宋军中央而来。

    “咦有这样挑战地么?”李孝忠拿起望远镜去看了一眼不旋锺脸色和语调俱都冷了下来将望远镜交给了高强去看一面却命人传令叫前阵戒备。

    高强从望远镜中看去。却见当先者正是粘罕他的坐骑身后却拖着一个人。在地上翻滚挣扎样貌甚苦。“狗东西竟敢如此!”高强心中的怒火登时烧了起来因为他看的明白那地上的人身上衣衫虽然破碎。却分明是宋军的绯红军服!

    “相公勿怒。怒不兴师!此正彼之诡计有意令我军出击。自乱阵势他骑兵大队便有机可乘。”朱武问了李孝忠原委忙向高强进谏。

    高强愤然道:“我难道不知?只是若只为此便不出击军心何安士气何存?”

    李孝忠目光冰冷沉声道:“相公末将自有办法请唤林教头一叙。”高强立时应允不一会林冲到来几人低声商议了片刻林冲便从教师营中点十骑出来穿过前阵向前奔去。

    说话间粘罕百骑已经到了离宋军前沿三百步处他将手一举众金兵俱都按下坐骑一起跳下马去人手一支枪插在地上而后将马鞍后面拖着的宋兵拉起来紧紧捆在枪杆上不片时便在阵前竖起一排来。

    粘罕上前几步大声道:“宋人听真!尔等家国本无忧却受朝廷驱策到此枉送性命尸骨不得还乡是何苦也!何不罢兵休战我家狼主仁义不来加害你等自当送尔等回乡与亲族团聚。若还执迷不悟对抗我家大兵便是这般下场!”说着将手一挥后面一名金兵挥起刀来一刀砍下一名宋俘的手臂那宋俘本已被拖的奄奄一息此时只惨叫一声便即晕了过去。那金兵好似颇不满意又是一刀剁下另外一只手臂那宋俘哼也不哼浑身上下一阵抽搐便即毙命。

    那金兵大声咒骂了几句便砍下了那宋俘地头颅用力向宋军这边掷了过来骂声随风飘过来大抵是说什么宋猪太也不济没到砍头便断气了。

    宋军见此登时一阵骚动无数将士都鼓噪起来好似一阵无形的波涛拂过军阵般原本如同山岳一样巍然不动的阵形顿时微微散乱起来。

    托望远镜的福高强比寻常军士更早一步料定粘罕想要作什么身边的人又能保持冷静是以也早一步从最初的激愤中冷静下来:“金狗恁地毒辣竟以这等手段来挫动我军锐气一俟我军向前冲锋他大队骑兵便可相机穿插分割我军阵形了!”

    粘罕在对面见状心中有些得意大声道:“宋人听着我屈指百数每数一下杀一人若是你等要解甲时便趁此百数之间行事无谓浪死辽东!”跟着手一挥又是一名宋俘人头落地。

    宋军见状又是一阵大哗正是群情激愤忽见数骑跃出阵来为者胯下乌骓马掌中丈二大枪身上披着金甲红色战袍耀眼之极头上不戴兜鍪用一块璞头包着乃是这位军中大将的独门标记。前阵将士见了顿时欢呼起来:“林教头林教头!”

    林冲到了阵前大枪一指对面粘罕喝道:“某家林冲久闻女真将士勇锐威震辽东故而不辞千里而来欲求一会当世英雄岂料竟是一班无胆匪类!一味残杀被缚之人算得什么本事林冲在此将尔等百骑性命交换我家这百名军士一起滚回去吧!”

    粘罕目光一凝向身旁一名金兵点了点头那人会意即时翻身上马挥着狼牙棒冲将过去口中喝道:“何物宋猪敢辱我兵吃我一棒!”

    林冲冷冷一笑双腿一夹胯下乌骓马那马奋蹄扬鬃顷刻间便跑得四蹄生风数十步间两骑相交林冲陡然将左手放开枪杆右手捉着枪杆尽头那支枪如同毒龙出渊一般刺出去丈二长地枪杆加上手臂的长度远远长过需要双手挥舞地狼牙棒。

    电光石火之间那枪头只在金兵面门上一点即收林冲右手一抖左手一抄那支枪自然而然便消解了两骑对撞的巨大冲力交到左手之中那金兵却在这一霎那间已然失去了生命撒手扔了狼牙棒倒撞下马来那匹马茫茫然跑了十几步被林冲手下军士牵了去了。

    粘罕瞳孔顿时收缩事先虽已做好了宋军会出来挑战斗将的准备但谁料到对方武力居然如此强劲这名纵横无敌的女真勇士狼牙棒下不知杀了多少契丹兵将在林冲马前居然只是一个照面!

    心中正在打着主意不意身边竟冒起一声大吼来:“林教头杀的好!杀尽金狗方罢手!”

    高强正从望远镜中看不禁失声叫了起来:“石勇!是石勇!”原来这身子被缚命在顷刻却大声为林冲叫好地宋军俘虏竟是前阵子到辽阳报讯地背嵬军正将昔日梁山好汉石将军石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