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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后妃传珍珠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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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悲莫悲兮生别离(上)

    天地黯然山河失色。

    沈珍珠听见身侧哲米依失声痛哭几乎所有的回纥人都不加掩饰的嚎啕大哭。

    不知哪名士卒在痛哭中睹见押解在旁侧的叶护跳起大喊:“都是他——都是这卑鄙无耻的叶护害死可汗我们杀了他!”当先冲向叶护他的召唤正合在场一众回纥士卒之心个个血液滚烫澎湃涌动刹那成百数千名士卒挥拳冲向叶护。顿莫贺和詹可明不及阻拦无数拳头雨点般齐下叶护瞬息间被活活打死尸身被无数双脚践踏唾以口水。叶护恃强一生未知自己会死得这般狼狈不堪。

    德里克领跪哭许久费力的站起身强抑悲痛大声宣道:“可汗是咱们回纥最了不起的英雄咱们决不能辜负大汗的期望。今天在可汗面前不如由可贺敦主持新汗继位咱们十九姓回纥所有兄弟都来参拜新汗以完成可汗遗愿以示决心!”

    众士卒应声雷动。

    李婼固然悲痛但新汗继位是迫在眉睫的大事现天时地利人和移地建占尽优势不可耽搁遂井井有条的吩咐下去行继位大礼。礼仪从简默延啜临终遗令众人均亲耳听闻对移地建继位合法性毫无异议移地建敬天神、接仪仗、登汗座短短半个时辰礼毕十八姓领领一众士卒跪伏叩拜。移地建继汗位后号牟羽可汗。

    日色暗淡众部落领整饬军队各自有序离开。金鼓齐鸣的战场终归于宁静。

    沈珍珠宛若石像般站在灰暗的暮色里。

    她终于完全、彻底的失去他。

    她看见一个红色的人影朝她走来愈来愈近终于到达她的面前。

    是李婼.

    手轻轻搭上她的手背:“去看看他吧。”

    她深一脚浅一脚的朝他走去。

    他现在静默的躺在华贵溢彩的毛毡上。四面再无旁人只有这时她方能紧紧握着他的手。

    他的手依旧温暖额头平展着嘴角微向下撇威严中似蕴几许笑意。

    她半跪着倚下身子将自己的脸颊一点点、慢慢的贴在他胸前……

    李婼啜泣着说:“他早已知道自己不治叶护以极小的药量暗地里在饮食中下毒日积月累等到觉察早就深入肺腑无法医治。要诛杀叶护何其容易他设下这样一个计谋是要让叶护和异志的部族自动现形从而收拢归心也替移地建清除日后的危机和障碍。”

    她要怎样才能原谅自己。她从来都这般忽略他他永远会在她需要时庇佑她她以为他英雄盖世上天下地无所不能。所以她忽略他他多次流露出的不适与疲惫她从未放在心上。他说曾遇见过慕容林致她竟没有深想过——原来就连慕容林致也对他所中之毒束手无策。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也会死在她面前死去。

    这样残忍象是惩罚她的过错。

    “我虽然是他名义上的妻子”李婼说“可你也知道我很怕——我敬佩他却无法再对男子倾心。他的心思我更是早就知晓。嫂嫂你何其有幸可惜你、我、他还有……都是注定家国一体我们得到的越多要抛舍的就更多。”

    重逢以来对她他一直矛盾交织。明知已无法再爱他却无法停止仍旧朝她伸出手;而她回馈他的只有失望复失望。

    她无声饮泣。

    “三日后葬礼”李婼接着说“可汗早有吩咐下来若你愿意可以随哲米依至敦煌有她照顾你那里几乎与世隔绝。他叮嘱过哲米依——这样他最放心。”

    沈珍珠缓缓抬头她不敢想象他竟然早为安排好一切。

    “嫂嫂你是什么打算——”李婼问询旋即语调一顿低声唤了声:“皇兄——”

    沈珍珠没有回。她的身躯被李豫轻柔的扶撑住听他在耳畔温言:“你累了随我走。”

    她确实累。累得好似溺水之人仅剩最后喘息机会。她艰难的站起缓缓放离默延啜的手他送予她的那柄匕在她胸间微微颤他不在了过往与未来都成虚妄。

    她任由李豫扶携朝前走。星月远遁夜色如漆这个季节的夜晚竟有凛冽入骨的寒风深深渗入她的骨髓。

    她朝前走。李豫扶着她一路无言无语。

    走入哈刺巴刺合孙城进入王宫踏入她曾经住过的房间。

    房间纤尘不染她曾穿过的回鹘装齐整的置在床头铜镜光可鉴人。

    八年的时光他的王庭原来一直这样朝她敞开着。

    然而他已不在。

    他已不在。

    李豫的指尖微凉她一点一点抽出自己的手缓步坐至榻上侧身头方触着玉枕困倦已极顿时昏昏沉沉睡过去。

    沈珍珠知道自己定是睡了很久她做了许多梦似真如幻游移其中。默延啜纵马朝她驰骋而来草原广阔笑声朗朗蓦地里冷箭截空他笑容凝止她失声大叫醒来坐起身侧立时有人扶住她:“嫂嫂”。

    “哲米依?”她失神半晌才认出哲米依。哲米依含泪点头她全身镐素未施脂粉双目红肿如桃与平日形貌大不相同。沈珍珠一见哲米依不知怎么的心中悲恸顿时触合身搂住哲米依痛哭失声哲米依原已哭过数回又是一阵大哭半晌两人方稍稍释怀。哲米依助她穿好衣裳复扶她躺上床方说道:“你能哭出来我也就放心了。这件事是可汗要刻意瞒着你你不必自责。他为防你觉若有你在场连每日该服的药都免了他做事处处谨慎或要刻意瞒你你必是不能现的。”

    沈珍珠恍惚中想起她与他在只斤泽重逢的那夜谈话中顿莫贺多次叩门那求恳的语调历历在耳原来他竟是求默延啜服药。而他与她来返特尔里他亦一直未用过任何药物。她悲痛难禁:“是我害了他!”

    哲米依道:“若你这样想就太不领会可汗的苦心。可汗他这样骄傲宁愿死也不会在你面前露出病弱之态。定时不误的服药最多只可让他多活数日——这一路由只斤泽行来他虽然不说我也可以看出:他后悔他后悔让你留在他身边后悔给予你承诺。这个承诺他无法实现。”

    沈珍珠道:“不这个承诺可以实现。”她声音哽咽“我会留在回纥守在他的身旁。”

    哲米依身子耸然一动惊得来不得拭去脸上泪水:“你你说什么?!”沈珍珠拉过她的手温柔而坚定的说:“你不必惊讶我不打算跟你去敦煌我要留在回纥牧羊牧马也好逐水草而居也罢工有婼儿照应我不需为我担心。”她要留在这里哪怕他永远离开然而这山水草木终归有他的气息与精魂。

    哲米依却是摇头听得门楣微响李豫走入房中说道:“太子殿下来了嫂嫂你还是与他商议后再加考虑吧。”站起朝李豫微微欠身快步离开。

    李豫神色清敛坐至榻上沉吟半刻执起沈珍珠一只手低声道:“跟我回去罢。过往种种无论孰对孰非我们都抛开不计好么?”

    他目光温和柔情暗蕴。这样的目光她太久未见。她生生的别过头说道:“方才我与哲米依的谈话你没有听见么?我与你已然和离现在我的心中已只有他。我会留下来永远陪着他。”

    “不是这样!”李豫沉声怒嚎执住她的双肩咬牙长吞一口气说道:“我知道你——由始至终你从未移情于他。你千里迢迢来回纥寻我这份情谊我莫非当真不知?你要留下是因为愧疚。他死了你这样伤心难过我不怪你。可有没有想过:你执意不肯跟我回去若有一天我病死、我被人刺杀死了你我天人永隔你会不会再象今天这样的后悔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