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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真剑侠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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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赑屃血,传巨力

    俞和一身气血渐渐僵冷,颓倒在地上,只余下一道神念守在灵台中,惶惶不知所措。

    浑浑濛濛中,他的神念看见一道高大雄奇的巨石拱门,那拱门全用暗红sè的长条岩石垒成,也不知究竟有多高多阔,只是俞和的神念似乎一直朝那拱门飞进,越是靠近,越是觉得那石拱门连天接地,无穷的高大。

    石拱门古朴苍凉,既无花纹也没有任何雕饰,甚至连扇门扉都没有,可俞和分明感受到一股亘古沉重的庞然气势凝固在石门上。这股气势他曾感受过,就在古兽赑屃殁亡的那个时刻,他昏迷过去之前,就是这样一股气势笼罩着他的全身。

    神念疾速扑向石拱门,可与石拱门之间,似乎隔着无穷远的距离,总也触不到那石拱门,在那越来越鲜明的气势震慑下,俞和觉得自己恍如一颗微尘,而石门却是盖顶压迫过来的一方巨岩,他想去抗拒,可那种深入骨髓的无力感,让他连挪动肢体的能力都丧失殆尽。

    又一声恍如雷霆的兽吼,从石拱门中传来,隐然包含着对俞和怯懦的不满。石拱门中似乎有看不见的巨爪探出,隔着无穷远的距离,一把擒住了浮尘似的俞和。俞和只觉得两眼前一阵光影缭乱,只是刹那间就被扯到了石拱门前,那里虽没有门扉阻隔,却好似有荒古巨兽的噬天大口在门里张开,只一吸,俞和就倏地穿过了石拱门。

    双耳边宛如有万千洪钟齐声震鸣,眼前明光大作,那矗立在浑濛中的宏伟石拱门,刹那间崩散破碎,化作泡影。

    俞和看见自己东峰的小屋,看见自己摊倒在屋里的身体,有道如瀑的清光从九霄垂落,正罩在他的身体上,将那周身骨肉,映照得剔透通彻,根根经络血脉俱现,条条筋肉骨骼明晰,五脏六腑昏暗晦涩,一片灰败的死气渐渐聚集。

    背脊正中,一条脊骨节节相扣,莹白如玉石,最末一节zhōng yāng,藏着一个豆大的朱丸,好似那里凝结着一滴血液。

    这朱丸被清光一照,便腾起无穷尽的血雾,转眼间结成一片遮天血云,玄光血煞翻翻滚滚,可依旧挡不住那垂落的清光。脊骨中的朱丸吐尽了煞气,化作一团赤金sè的浆液,沿着脊骨逐节攀升,每行过一节,便分化出一丝金液,随着俞和的血脉缓缓运行周身,直至风府穴左近,才完全化消。

    俞和一身原本稀薄晦暗的血脉,得了这团金液汇入,变得浓稠莹润,竟隐隐有种血玉般的光泽透出,和丹田炉鼎中那好似汪洋大海的真元玉液交相辉映。

    有阵阵雷鸣声响起,那血煞yīn云被漫空电芒绞散,俞和抬头去看,只见六角经台依旧如皓月当空,经台上镶嵌的紫金、白银、琉璃、水晶、砗磲、珊瑚、琥珀七宝绽出万道清光洒下。

    清光入眼微冷,俞和闭目再睁,可眼前所见却已然沧海桑田。

    自己周围一片漆黑,只是有些月光透过面前的窗棂映在地上,这微弱的一点光,将屋子里的陈设模模糊糊的勾勒出大略轮廓来。

    俞和呆了一下,知道自己刚才是又入了幻境。活动了一下手脚,只觉周身暖融融的,好似浸在温水中,再不复这两个月来的亏虚yīn冷。双手使力一撑地面,想支起身体,可手臂上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道,只是轻轻一按地面,整个身体就“呼”地一声平地飞了起来,背脊几乎要撞到屋顶大梁。

    身在空中,俞和也来不及细想,拧腰沉气,轻轻探足翻身落下地来,屋子里面昏黑,隐约窥见角脚处有把椅子,便用手去搭,想借力挪移开,免得撞到。

    “咔嚓”的一声轻响,俞和觉得这松木椅子好像是用面粉糊成的,一截断木应声而落,俞和心里诧异,撮指微微一揉,那块松木就哗哗的变成了一团木屑。

    “咦?”

    这把椅子俞和平时读经是常坐的,用得是老松木料,木质十分坚韧,怎会突然变得这般松软?俞和抖手甩落碎屑,心意一转,登时猜到自己恐怕又得了什么机缘,手上力量骤增,一时拿捏不准力道,才会如此。

    他心里大喜,却不敢在屋里试,嘬口吹气,撑开房门,轻轻一跃就是五丈,穿门而出,落进院子里。

    足尖再点,衣袂风声烈烈,只凭脚上筋骨之力,这一跃起来差不多能有二丈高,空中探手一捞,一块拳头大的湖石飞进掌心,轻轻一捏就咯吱作响,石块上显出裂痕,双手使力互揉,那石块登时被一对肉掌碾成了白花花的飞灰。

    身子落到地上,俞和脸上已经堆满了笑容,抬头看天,辨识星斗,算算离卯时还有差不多半个时辰的光景,俞和也不想回屋打坐了。今晚剑匣初成,又莫名其妙的得了一身异力,哪里还能耐得住?

    七步云真篇展开,人如流星弹丸,就找地方试剑去了。

    晨曦初明,东峰湖畔的剑光收敛,俞和俯身望着如镜湖水中倒映出来的身形,哈哈大笑,摸出腰间的青皮葫芦,一口气喝了个涓滴不剩。

    方才一轮疾风骤雨似的挥剑,俞和毫没感觉气血虚浮,反而通身血脉真元,都是殷实凝炼,滚滚如珠玉。这番感受与二个月前服下紫叶琵琶草,那种气血被药力催逼,充盈鼓胀的感觉是迥然不同的。

    看湖水中倒映出来的面貌,也不是满脸cháo红,更不是煞白如纸,倒是面如冠玉,神采熠熠。手臂上的筋肉涨起一圈,胸膛饱满。俞和用长剑将下颌那一片凌乱的胡须茬子剃了个干干净净,仔细挽起道髻,对着湖水好生顾盼了一番。

    “也不知道是师尊的丹药,还是那紫叶琵琶草终于起了效果,补回了气血,这下可不再整rì好似病鬼一般,倒是这身怪力是从何而来?”

    俞和心里猜来猜去,可他哪里知道真相。这般天大机缘,靠区区紫叶琵琶草和寻常补血丹药怎能得来?

    也托了俞和莽莽撞撞的,二个月来不停的取jīng血画符炼剑匣,他急于求成,最后终究是大伤了自己气血根本,剑匣一成,法器入体,震荡脏腑血脉,几乎差一点就立时要了他的xìng命。

    可冥冥中的机缘就是如此玄妙难测。

    俞和此番胡乱行事,倒刚好合了道家“不破不立,大破大立,先破而后立。”的极端道理。将自己置之死地而后生。不过更亏得他身负的天大机缘,换做旁人褔薄,只怕根本迈不过生死坎,剑匣一成就身死道消。

    要知那赑屃陨落之时,俞和昏倒在古兽面前,古兽的元灵寂灭,血肉崩碎,一滴jīng血灵炁不散,融进了他的身子,将俞和当成了寄身的皮囊,潜在脊骨末节中。

    这赑屃贵为龙子之一,它的jīng血乃属真龙血脉,寻常人就算得了,也是消化不开,只能任它凝在脊骨中一生一世无用。可俞和误打误撞,居然把自己一身jīng血消耗殆尽,生死攸关之时,触及了那一丝赑屃jīng血。

    古兽殁亡,遗世怨念深重,这jīng血中所含的一道亘古怨念竟然结成了连天血煞yīn云。不过俞和却有六角经台这种谁也说不清道不明的异物护神,洒下一片清光就把赑屃怨念荡涤得干干净净,只余下一丝纯纯澈澈的jīng血,教俞和当成救命良药化进了自身血脉中。

    真龙血脉绝非等闲,哪怕只余下这么一丝毫,也登时把俞和补得气血凝实,还将赑屃唯一的天赋异禀,那种筋骨怪力传给了俞和一丝,虽然不及赑屃真身的亿万之一,可对于筋骨孱弱的人身来说,也是相当了不得的巨力。

    那古兽赑屃遗赐给俞和的两大机缘,此时风云际会,才有了此一遭逢凶化吉变故。

    只是俞和懵懵懂懂,兀自背着手,哼着小曲,沿山道去藏经院早课。浑不知他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却捡了天大的宝藏回来。

    这rì早课,却与平时不同。云峰真人穿了一袭深蓝sè的广袖道装,云髻高挽,头戴水火混元巾,他右手作剑诀,置于下腹丹田,左臂微圈,抱着一口古朴的连鞘松纹古剑。膝前摆着红铜蟠龙衔环四足鼎香炉,里面有三柱儿臂粗细的芸香点燃,腾起袅袅轻烟。在他座下,除了论剑殿的五位弟子之外,鸣剑真人垂目盘坐在云峰真人的左手边。

    俞和见众人默坐不语,也不敢问,走到自己的蒲团上坐下。钟磬一响,众人照常诵经。可每过一会儿,就有些剑门内的弟子轻轻移步走进藏经院主殿,先对云峰真人深深一揖,然后自去取了蒲团,在左近坐下,闭目不语。

    三节十二道经文颂毕,藏经院主殿中已经快坐满了人,俞和转头略看了一圈,只怕足有百位弟子。人虽多,可却未发出丝毫声息。

    主殿外的钟磬连响六声,余音绕梁,殿内诸人神sè一肃,众弟子一齐朝云峰真人望去。

    云峰真人抬目看了看众弟子,右手抬起,在胸前作了个子午诀,沉声开口道:“今rì藏经院开讲,我主说法,讲的是念xìng与剑xì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