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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真剑侠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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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易药方,夜南行

    回到藏经院,云峰真人便带着易欢和俞和去了主殿后苑。那张写满字的黄表纸摊在石桌上,云峰真人以指作笔,在一方青石板上列了九味辅药,然后与易欢开始逐味比对调换。俞和这才发现,二师兄易欢的丹道造诣相当jīng深,天下可入药的灵材何止万种,简直是浩如烟海,可每一种灵材的药理药xìng,易欢几乎是不暇思索的张口即来,对于药石之间的配伍法度,隐隐比云峰真人还要高出一筹,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商量着,倒有一大半时候是易欢侃侃而谈,云峰真人苦思不语。

    俞和晾在一边,直听得云山雾罩,觉得自己坐在此处实在多余,可又不好告辞离开。幸好云峰真人和易欢只是对丹方中九味辅药作简单调换,找到药xìng相同的灵材换上既可,再依药力深浅刚柔,略增减分量。

    两人这般讨论了约莫一顿饭功夫,云峰真人挥袖在青石板上一拂,石屑纷飞,那石板被生生削去了一层,平整如壁。云峰真人伸指重新写上了九味辅药,还一一标注了份量,与易欢再逐条看过,又议了一会儿,多添上一味药做引。

    这便将药方改得面目全非,云峰真人沉吟了一下:“此药旨在补正人体小五行之金气,以强肺腑,止血咳,再化解血脉骨髓中的邪毒,最后固本强体,如此取个名字当叫肃降祛邪散。”

    转头看看易欢和俞和,两人点头都没什么异议,云峰真人取出纸笔,把药方抄了,瞩易欢和俞和先回后山东峰候命,他独自去找宗华掌院商议后面事宜。

    回到自己屋里,俞和思前想后,记起陆晓溪也是在一个海外仙门中修行,那肃降祛邪散的两味主药地火银霜和金线藻,都是汪洋大海中才盛产,陆晓溪师门虽然是青州东海外,与红砂岛所在的扬州极南大洋远隔万里之遥,但既然都在大洋中,说不定陆晓溪知道这两味主药,若她师门附近也有出产,那兴许可避开红砂岛,去青州一行,便有机缘与陆晓溪重逢。

    想到此节,俞和兴冲冲的取出玉符,唤陆晓溪。

    “地火银霜?金线藻?”陆晓溪听了俞和所说,语气中却有掩不住失望之意,“俞大哥,这两味灵药我是知道的,的确是海中所出。但金线藻xìng子极喜暖水,在寒冷的青州海外却不生长。那地火银霜倒是可从青州以北的深海中采得,不过听说收取不易。”

    俞和心中一凉,叹了口气。陆晓溪知他难受,好生细语安慰了俞和一会。

    快到了黄昏时分,云峰真人遣道童来唤俞和去藏经院,俞和赶忙过去听命,一进藏经院,看主殿门闭着,他叩门而入,见里面只有宗华真人和云峰真人坐着,却没见着二师兄易欢。

    “俞和,明rì你和云峰师弟去南海一行。那边海外有据传有上百个大小门派,都各占着一座仙岛做山门,我与鉴锋师兄召集宿老问过,有位师兄同其中一派掌门交好,那门派虽不大,却极擅祭炼法器,因而同附近门派往来甚多,你们先去拜会那派掌门,说不定就可探听到地火银霜和金线藻的出处。你们此行乃是打前站,找到这两味主药后,立即各采半斤,火速送回门中,我们先炼出几剂药散,交给扬州府,若药效果真灵验,再去采足份量,起火开炉。”

    “此行须得万万谨慎,莫要让红砂岛有所察觉。在海外之地,若遇见罗霄附近丹崖、通辰等门派的弟子,则立即隐匿起来,速祭玉符传信于我,我斟酌情形,再回信知会应对之策。”宗华真人说到此处,脸sè一寒,“人在外,有些事还需行得果决!”

    俞和没听懂宗华真人这句,难道在南海遇见扬州门派的弟子,还需拔剑争斗厮杀不成?可他偷眼看宗华真人脸sè凝重,又不敢多问,只是点头应诺。

    “虽有那药汤续命,但此行万万不可拖延。消扬州疫灾,乃是场大功德,诸派争先,我们须得加紧行事,你与云峰师弟准备一下,今夜便启程去吧!”

    “遵命!”俞和心里一惊,没想到是如此突然,这便要远赴南海。

    宗华真人将话说完,取出一支玉匣递给云峰真人,拂袖匆匆的走了,云峰真人带俞和到了主殿后苑。

    “你玉牌中可有换洗衣物?”

    俞和点点头,云峰真人摸出一个锦绣的钱袋,抛给俞和:“里面是俗世的银钱,有银票三千两和些散碎金银。”

    还未入门修行前,这钱袋里面的金银,无疑是一笔横财,可如今俞和已是修仙之人,这点外物,也不过是应付不时之需而已。

    云峰真人再不多言,掀开手中玉匣的盖子,便有道乌光腾起,在后苑中一转,见风就长,化作三丈长的一条乌木小船。黑漆漆的乌木条间,以银sè的小钉相扣,看上去到好像夜空中的繁星一般。乌木小船离地三尺浮浮沉沉,却不见有丝毫仙光云霞。云峰真人一跃上了小船,盘膝端坐在船头,俞和跟着纵身上船,坐在船尾。

    只听云峰真人低颂了几句口诀,手上指诀变幻,自那乌木小船中间,忽升起了一根茶杯粗细的乌木桅杆,上面有道纯黑sè的船帆,哗地展开。俞和只觉得身体微微一震,也没风声,这小船扶摇而上,转眼间已然冲出了云层。暮sè渐浓,漆黑的小木船无声无光,就怎么不为人察觉的,朝极南的天际疾飞而去。

    这一路向南,去得甚远,俞和茫然的看着山河掠过,远处罗霄剑门的灯火,还有九座云上山峰,渐渐便看不着了,俞和心底有些淡淡的惆怅。

    “俞和,你见过大海么?”

    云峰真人忽问了一句,俞和连忙回过头来道:“回禀师尊,弟子自小流落扬州,从未见过真的海。但曾去过云梦大泽,有人说那里也叫浦海,一眼望去无边无际,水天一sè,可与大海相同?”

    “云梦大泽,不过区区八百里,终也有岸,海却不同,八千里、八万里,总也见不着对岸。”

    “师尊,这海是没有彼岸的吗?”

    “古时说天圆地方,九州之外且是大洋,绵延十万八千里则乾坤合,天地之外为无,浑濛未开,所以这大海应是没有彼岸的。但我辈炼气士可御气直入青冥,俯瞰九州,却见这陆地才是圆的。既做圆形,必有轮回,则大海也必有岸,只是遥遥不可及而已。古往今来的炼气之人参研乾坤至理,穷究诸天之相,越到深奥处,越觉得惶惶无所知,或唯有悟道飞升之时,方能一窥宇宙真貌。”

    俞和听了云峰真人一番话,心有所感。放眼远望,只见天地苍莽,乾坤四合,上有星宿列张,下有山河纵横。这天地如匣,芸芸众生如匣中的微尘般。但巍巍神思却不甘受肉身桎梏,天地越是广阔,心神愈加辽远,有大豪情激扬。一时间俞和有股冲动,想要挺身长啸,让自己的声音震撼寰宇,又想要展开手臂,一把将这天地尽揽入怀。

    云峰真人回头看了眼,只见俞和微微仰面,闭目挑眉,若有息若无息的,眉心有丝丝流光逸散。

    “年轻人总有大志向,愿能转而大执念就好。问道一途处处艰险,步履蹒跚,未有胸中一股锐意不念,才能证得长生道果。”云峰真人心中感慨,cāo持着乌木小舟跃出层云,愈往高远处玄穹飞去。

    也不知飞了多远,东方渐露出一线晨曦。

    极目望去,陆地将尽,东南面已是无边汪洋,映着朝晖初绽,荡漾着层层细碎的金纹。忽有一轮鹅黄sè的rì轮半露,似从汪洋彼端中悠然浮起,顷刻间将海天染成一片赤金sè。rì轮渐浮渐高,终于跃出水线,一圈夺目的rì晕散开,明光横扫穹宇,金sè的朝霞敛尽,海天遂成湛蓝一sè。

    东南方的海岸线蜿蜒曲折,近岸处有点点渔帆徜徉,几只白sè的海鸟轻鸣着,自小木舟下掠过,朝海面飞去。

    云峰真人手诀再变,乌木小船上船帆拢起,转头对俞和说声“随我来!”便身化剑光,朝南方飞shè。俞和连忙招出飞剑,他方一跃出乌木小船,这船就变作一道头发丝般纤细的乌光,紧追着云峰真人而去。

    两人御剑向南,越过海岸线飞了大约一个时辰,云峰真人拨转剑光,朝西南再飞了半个时辰的光景,前方终于露出一片连绵的岛屿,其中最大的一座足有百里方圆,岛上郁郁葱葱的全是绿sè,岛北部有一大一小的两座高峰,较高的那座,半山腰有一片白sè的殿宇,稍矮的那座,山峰顶上隐隐有白汽升起。

    离岛群还有六十里,云峰真人便收了剑光,缓缓御气而行,俞和知这是登门拜见,刀兵不显的礼仪,便也收了飞剑。果然又向前又飞过十里不到,前面一座小岛上,冉冉升起五道仙光,到了面前一晃,化作五名年轻的男女,都不着道袍,男子皆披着短衣,脚上穿着以蕉叶jīng编的草履,女子则是一袭点缀了彩贝的布裙,露出小臂小腿,但凡是露在衣衫的肌肤,都隐有一层淡淡黄铜sè。

    见了云峰真人和俞和,一男子踏云上前,抱拳一礼,“在下清集岛卫鲲,两位道友不似南海之人,敢问来此处有何贵干?”

    云峰真人抱拳还礼:“我师徒是自扬州而来,yù拜见贵岛符津真人,此有信物及拜帖,还望代为通报一声。”

    说罢将手一挥,一团云光托着一片玉符和一方镶金玉板,缓缓朝那卫鲲飞去。

    卫鲲招手摄住玉符玉板,细细一看,连忙正sè躬身作揖:“原来是云峰真人法驾当面,恭请前辈移步,到岛上知客殿稍歇,晚辈这便去通禀符津岛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