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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真剑侠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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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 赤足印,苦习剑

    甫一踏入那小小的石门,俞和便听见耳畔有无数道剑鸣声齐响,可这杂乱刺耳的金铁之声,仿佛又只是道幻听,一霎那响起,转瞬间又尽数隐没,回复了一片死寂。.. 欢迎来到阅读有股陈年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倒真像是闯进了一间古老的墓穴中。

    抬眼望去,这才知道何谓“白骨剑冢”。

    面前是道宽有丈许,长约三十丈的白灰石甬道。顶上嵌着熠熠发光的明珠,这甬道的两侧,足有二百多具森森白骨,脊骨紧贴着石壁,盘坐在地面上 ”“ 。在每一具白骨面前,都插着一柄黯淡无光的残破长剑。有条黑沉沉的铁索,把这剑身与白骨尸骸的手掌前臂,紧紧的缚在一起。

    遥望甬道的尽头处,立着一方石碑,石碑上依稀刻着许多细小的文字,但任凭俞和运足目力与神念,也辨不真切写的究竟是什么。石碑下面,堆积着一大片凌乱的灰白sè人骨,还有数不清的锈蚀剑器,掺杂在骨骸之中。

    这白骨剑冢中的情形,看起来虽然诡异,但在俞和心中,却没感觉到一丝恐惧。因为整个甬道中,都弥漫着刚正肃穆的浩然剑意。

    那些排坐在甬道两侧的白骨骷髅,空洞的眼眶全瞪视着地面。俞和低头细看,在白灰条石地面上,有一行蜿蜒错落的脚印,看起来是有人以脚底的沉力踩成,每一步足印都嵌入青石一寸来深。在足印的两边,还有许多狭长的剑痕,有长有短,或直或弧,彼此凌乱交错着,随着足印一直向前去。

    这些足印与剑痕,从俞和的脚尖前,一直延伸到甬道尽头的石碑下。

    看这般情形,似乎曾有一位赤脚的剑仙,一边舞剑,一边发足走过这条三十丈长的甬道,把脚印与剑痕,留在了地面上。可这二百多具遗骸又是谁人呢,为何盘膝在此,化作白骨一具,却没有火化成殓起来,莫非在守护着什么?

    俞和观望了半晌,看不出什么玄机,心中默默的数了一下,地上足印共有九九八十一步。他轻轻探出足尖,把左脚落在了第一个足印之上。

    “呛”的一声,隐约约有剑鸣清响。俞和的左脚刚一踩实了地面,那足印边上的数道剑痕中,就冲出了凌厉的剑气,好似有位看不见的剑仙高手,手执长剑,循着地上剑痕的路数,朝俞和一连斩出了数剑,且每一式都各具气相,妙到了颠毫处。

    俞和大惊,一面急撤回左足,一边双手齐引剑诀。两道清濛濛的剑气交错而出,想挡开那自剑痕中生出的神秘剑气。可只当先一道神秘剑气,就挟着高深莫测的凌厉剑意,将俞和仓促间挥出的青光剑气斩破,直劈在他的胸前。俞和只觉得胸腹间好似被一条铁鞭抽中,登时有股逆血上冲,身子倒飞起来,背脊撞到小石门边,整个人颓然跌落。

    脚底一离足印,紧跟在后面的剑气就凭空消失。可单只那第一道神秘剑气,便已让俞和招架不得,这要是换作真剑格杀,他已然是被当头一剑劈成了两片残尸。

    强压下冲到喉头的逆血,俞和喘息着,调匀了真元。他忽觉灵台祖窍中轻轻一跳,双目中骤然浮现出一层青玉sè的微光。

    六角经台?俞和心中暗喜,这古怪的经台自生异相,莫非是感应到了白骨剑冢中的玄妙?

    再一次凝神聚目,去看那地上的足印,俞和望见有条好似鬼魅般的朦胧人影,披散着头发,**着双足,一面挥舞手臂,一面朝前走去,每一步都踩着奇异的节律,正落在那甬道地面上的九九八十一个足印上。

    来来回回的,朦胧的人形光影循着足印走了九遍,这才黯然消失。俞和看得似懂非懂,他心中恍惚觉得,那人影每一步踏出,都深含着玄奥的道理,而且每一步的气相意境,又是截然不同,似乎每个足印中,都藏着一步独特的剑道身法。但这九九八十一步却又浑然yītǐ,当能凑成一整套步法路数。

    俞和小心翼翼的,仿着那人影踏出第一步的样子,又一次抬脚踩上了第一个足印。

    果然异相又生,在那足印右侧,有三道剑痕中冲出三道剑气来,这三道剑痕刻在地上好似个“川”字,而三道破空无形剑气,也是一弯二直,互不相交。

    俞和目中青光流溢,再看眼前情形,已然不同。

    他只见有个青烟霞光化成的赤脚道人,从地上一跃而起,手中长剑闪烁,朝自己连劈三剑。这三剑来得虽慢,但出剑的角度却是极妙,三道剑势罩定了俞和的周身,让他觉得根本闪避不了,唯有硬碰硬的去招架格挡。

    有了六角经台的神光之助,俞和将这三剑的路数望得颇为真切,便也就不那么慌乱。

    他双手左引右点,斜飞出一道剑气,卸开了当中直斩的第一剑;又一道剑气直刺,勉强点破了右边劈来的第二剑;那第三剑似弯非弯,俞和抓不住剑势去向,一个躲闪不及,终被剑气扫中了左胯骨,身子猛一旋飞起来,又跌落在地面上。

    擦去嘴边的血沫,俞和翻身盘膝坐正,一边调息,一边默默存想那三剑的来势与剑意,足有一盏茶时分,他又跃起身来,再一次踏上了第一道足印。

    依旧是那如书写“川”字的三剑,俞和破去前两剑已不怎费力,可还是被第三剑扫中了左腿弯,踉跄的退了开去。

    “有点意思。”少年人不服输的劲头儿上来了,俞和嘿嘿笑着,双眼直瞪着地上的剑痕,一面细细回想方才那第三剑,一面以手指凌空比划起来。

    过了差不多一顿饭的功夫,俞和信心满满的站起,长吸了一口气,第四次踩上了第一道足印。依旧是三剑飞来,俞和照样一引一点,破去了前两剑,双眼紧盯这第三道剑气,就在这剑气甫一转折时,俞和点指一剑挑出,刚好切在第三剑的转折之处,将这道剑气轻巧巧的拨了出去。

    三剑一破,异相又生。

    这第一道足印附近,有三四具白骨骷髅一齐震动,在他们面前,半插入石地的残破长剑忽然发出了低沉的鸣响,剑身摇摆起来,似乎就要破土而出。

    俞和福至心灵,运起剑意伸手一招。其中有一柄剑上,便shè出一缕寒光,凭空一旋,落到俞和的掌中,化作了一柄二尺长,四指宽,剑锋上有一排四个铜钱大小圆孔的huángsè古剑虚影。

    这灵剑法相才一入掌中,便有一道奇怪的剑念流入识海。俞和来不及通读这道剑念中所藏的深意,就看那道人光影挺剑又至,将那“川”字剑法连施二遍,六道剑气袭来,俞和慌忙扬起四孔古剑虚影去挡,身子毫无悬念的又一次倒飞了出去,连滚了几个跟头,才撞到石壁上停了下来。

    俞和吐出了一口混合着鲜血的唾沫,但他脸上却是一片喜意。

    自古剑虚影中传来的意念,竟含着一套剑法,虽只是寥寥五招,但却是大巧不工、至妙如拙。而且这五招剑法,似乎隐隐恰能克制那三道剑痕所演的剑势。

    俞和如获至宝,盘膝闭目,xìng光凝聚,要细细推演这三招剑法。这时六角经台再显了神妙,垂落下一幢青光,在俞和识海中幻化出了两道身影。一是个赤脚的道人,手持三尺利剑,使的是剑痕“川”字三式;另一个则是舞剑的少年,手持二尺黄铜古剑,使的是那剑念所传的五招剑法。

    两道身影在俞和识海中挥剑相斗,翻来覆去的,使都是那三式五招。但各又演化出了不知多少的变招。俞和揣摩了足有二个多时辰,这才自觉把这三式五招尽窥了全貌,种种变化烂熟于心。

    于是他长身而起,第五次踏上了第一道足印。

    那道人虚影依旧执剑斩来,俞和运使二尺古剑虚影,依着推演出来的破剑之法,见招拆招。须知看那舞剑少年使剑,和自己亲身使剑,终是有不小的差别。俞和斗了不过十息,便有些招架不住了。

    堪堪挡过三十几剑,俞和自觉再难支持,撤步抽身,第一回安然无恙的自行退出战圈。

    脚底离开足印,那神秘的剑气也就消失了。俞和jùliè的喘息着,再一次盘膝坐下,闭目推演剑法。

    二个时辰之后,俞和第六次踏上足印,已能支持一盏茶时分。

    再推演三个时辰,第七次踏上足印,堪堪斗了半个时辰。第八次已能有攻有守,直至第九次,俞和斗了一刻,突然斜挥一剑,把三道剑光一齐引到了空处。腰间一拧,右脚趁势踩上了第二道足印。

    左肩侧闪出一道剑气,在俞和肋下一撞,他的身子就飞了出去。重重摔到地上,半身筋骨都酥麻了。

    “真是一步一惊心。”俞和撇了撇嘴,算了算他从尝试第一道足印,到踏上第二道足印,居然用了有近两天的时间。不过那剑痕的“川”字三式剑法和古剑传来的五招剑法,已然尽数通明,运使圆转。如此学剑,的确称得上是突飞猛进。

    自觉摸到了在这白骨剑冢中修行的法门,俞和几乎是废寝忘食的在这甬道中参研剑招,每隔三五天,才会去附近的木屋中洗漱一次,酣睡一夜,与陆晓溪传讯报个平安。

    以俞和摸出的诀窍,这地上的脚印,每踏出一步,就会引发附近数道剑痕中的剑势与剑气,而俞和只要能尽挡住数道剑势的一击,便有一具白骨骷髅前的残剑上,传出意念来,将破招的一门剑术传给俞和。俞和再借着六角经台的妙用,细细推衍拆解,几番试剑之后,击破了剑痕中的剑势,就可踩踏下一道足印。

    前数十道剑痕中所藏的剑意与剑气,都甚是浅薄,俞和只有借着六角经台加持的神念观照,才能看见使剑道人的虚影。等走过十数步后,那剑痕中的剑气,已然渐渐宏大深厚,不须以神念去望,只一踩足印,就见一团云烟自剑痕中冲出,凝chéng rén形,朝俞和仗剑攻来。而且越到后面,剑气越盛,这人形越是凝练,挥出的剑光也愈发刚猛。

    统共八十一道脚印,俞和细细数过,附近的剑痕却有足足四百七十九道,白骨骷髅一百九十二具。等在白骨剑冢中修行了五个多月后,俞和终于踩在了第八十个脚印上。望着前方全无一丝剑痕伴随的最后一道足印,心中却有些诧异。

    已走到最后一步,可俞和却只拆解了二百六十六道剑痕中所藏的剑势,有二百一十三道剑痕中的剑势,并未被他引动过。而白骨骷髅前的残剑意念,他也只参研了八十道,尚一百一十二道未能研习。

    修行了快半年,俞和自然识得,无论是地面剑痕中所藏的剑势,还是白骨骷髅前残剑意念传来的剑招,无一不是极高明的仙家剑法。哪怕少修行了一式,就是场大遗憾。

    站在第八十道足印上,观望甬道尽头的那尊石碑,但不知为何依旧看不清上面的字迹。俞和盯着那最后一个足印,心里翻转着念头:“如此看来,这第八十一步,或许就是最大的关窍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