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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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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妾非这样做不可么

    楚楚忽然将脸转过去面对无边的黑暗,谁也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谁也不知道她脸上是一种什么样的表情。

    秋水痕听她在说道:“你放心,你日后总会找到他,总有机会杀了他的。”她这是真心话么?

    秋水痕忽然冷笑。他冷笑道:“你真的杀望我杀了他么?”

    楚楚没有回头,只是低声道:“我为什么不想?他是你的仇人,我为什么希望他活着?”

    秋水痕冷哼道:“你如果真的对他毫无感情,我那样骂你,打你,你为什么一点也不生气?你如果真的对他毫无感情,又怎么会那么关心他的生死呢?”

    楚楚低声道:“你为什么会这样想呢?我这……不是为你担心么?”

    “哼!”秋水痕笑道:“担心我还是担心他?”说着话,他已将楚楚的肩膀掰了过来。

    楚楚显得很委屈,低声道:“你为什么总是不肯想信我?”

    “我已无法再相信任何一个人,包括我自己。”秋水痕冷冷道:“你明白了么?”

    楚楚惶然望着他,嘴唇蠕动着,仿佛还想说什么。秋水痕已接道:“你如果真的爱我,你就一定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楚楚眼里充满了不安,怯声道:“你说。”

    秋水痕望着楚楚可怜的模样,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抚摸她的柔发,但手刚伸出又很快缩了回去,又盯着她看了很久,才终于咬牙道:“去找铁心挚。”

    楚楚惊惶不解道:“去找铁心挚?我去?”

    秋水痕道:“对。”

    楚楚道:“可是就凭我一人之力,又怎么能找得到他?”

    是呀,秋水痕动用那么多人都找不到,她又怎能找到?哪知秋水痕却显得很坚定,道:“你一定能找到。”

    “到何处去找?怎么找?”楚楚疑惑道:“找到他,我又能将他怎么样?”她当然不能将小伤怎么样,这是明摆着的道理。但她居然也像是没有一点担心小伤会报复她的意思。这是为什么?

    秋水痕冷冷道:“我并不需要你对他怎么样,我只要你找到他就行了。”

    楚楚还是疑惑的望着他。

    秋水痕道:“接下来的事,全由我来处理。”他当然已有了对付小伤的法子。

    楚楚沉吟着,忽然道:“那么风扬怎么办呢?你知道我离开一会儿他都会找娘的?”

    她话未说完,秋风扬已从后园跑了回来,一阵风似的扑入了秋水痕的怀抱里甜甜的叫道:“爸爸抱。”

    秋水痕并没有伸手去搂抱他。他目光瞬也不瞬的盯在楚楚脸上,忽然道:“你若不想永远离开他,那么他就只有暂时离开你了。”他看到楚楚脸上的恐惧之色。

    楚楚深深吸了口凉气,勉强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秋水痕正要解释。他道:“我要你去找铁心挚,就是要你告诉他,这个孩子是他的骨肉。”

    “你……”楚楚的脸色顿时惨白,浑身都忍不住激动得颤抖起来,失声道:“你怎么能……他……可是你的……孩子呀?”

    秋水痕伸手去抚摸风扬的头发。他眼中似有一层雾,迷雾,幽幽道:“他真的是么?”

    “是!当然是!千千真,万万确的是,你……”楚楚显得惶恐而焦急的道。但她的话并没有说完,就像秋水痕忽然给她施加了某种诅咒,使用权她已不能说话。

    但秋水痕却只是摇了摇头。他目中痛苦之色已愈来愈深,痛苦使他整个脸庞都已扭曲变形,压得他连呼吸都已急促起来。但听他艰涩的声音在说道:“真的么?那就太不幸了。”

    听他的语气,好像这孩子无论是不是他的,无论对他还是对孩子而言,都是很不幸的。

    楚楚已经惊惶得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好半天才吃吃道:“你要将孩子怎么样?你要把他怎么样?”

    方才她就觉得秋水痕有些反常,现在更认为他已经疯狂了。无论风扬是谁的孩子,都是她骨中的骨,肉中的肉,血中的血,她怎能不恐慌?她扑过去抱起了孩子,抱得紧紧的。

    秋水痕苦笑着摇头接道:“现在我已想不出别的更好的法子。”

    楚楚吃吃道:“什……什么?”

    秋水痕抬眼去看已经完全黑暗的远方,幽幽道:“他既便真是我的孩子,你也必须这样做。”他目中光茫渐盛,盯着楚楚厉声道:“非这样做不可!”

    楚楚将孩子抱得更紧。孩子天真的望着他们。孩子总是无辜的。她哀求道:“我求你,别这样做,求求你……”

    秋水痕只是摇头,忽然一把将孩子抓了过来,嘎声道:“你若不按照我说的做那么我就马上杀了他。”孩子已经被吓哭了。

    楚楚恐惧的双眼里已满是泪珠望着秋水痕握刀的手背上暴突的青筋,只是无力的摇头。

    她和秋水痕自小到大这么多年,她当然比谁都了解他的脾气。既使她以前没意识到,但现在,她想骗自己不知道都不行了,她知道秋水痕为达目的,的确是可以完全不择手段的。

    她嘶声呼叫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

    是呀,为什么呢?

    秋水痕茫然望天。天畔无月也无星。他凄笑道:“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真的……说不清?但我知道,我……非这样做不可……非这样做不可?”

    他因为不知道为什么,所以他也不能完全肯定自己是否应该这样做,但他认为自己实在非这样做不可。因为他是秋水痕,是秋水痕又怎能想得出别的法子来解决他所面临的问题?

    他再次转眼去看楚楚,想要使自己变得冷静一点,但无论谁都看得出他整个人紧张得就像是一根崩紧的弓弦,颤声道:“你是否已答应按照我说的做?”

    人当然希望楚楚答应。因为他认为从楚楚的眉目间,他已得到了答案。

    风扬毕竟是他的孩子。纵然不是他的孩子,他毕竟对他寄予了一年多的感情,他纵然忍心又怎不痛心?

    但楚楚若真不答应,他也真的做得出来。这一点已没有人会怀怀疑。

    可是楚楚能不答应么?她哪里还有选择的佘地?

    她不知道秋水痕这段时间究竟遭遇了些什么事,以至于会有这么惊人的变化,但她知道事已至此,一切都已无可奈何。

    她也辛到现在才明白,原来自己根本就不曾完全了解过秋水痕——也许她根本就未曾想过要去了解他,她只要知道秋水痕对她好就已足够,她认为秋水痕也的确一直对她很好,她又怎会再去奢望别的?

    许多人本就是云里雾里,迷迷糊糊就度过了一生的,若不是因为这件事,她也许也同那许多人一样,哪怕本是糊涂的,她自己却认为是幸福的度过一生,但事实又岂容假设?

    事实本来就是最残酷的。她现在无疑已体会到。

    她是否已为自己这一年多时间以来的惆怅和感慨找到了理由?终于明白究竟谁才是真正值得自己去爱,值得自己托付终身的人?

    然而许多事,总是追悔莫及的。这也不是教条,这也是残酷的事实。

    楚楚不断的流泪,不断的点头,他的声音混着孩子的哭声在说道:“我答应。我全都答应。”

    对一个完全陌生的人,一但认识,就会日渐熟悉,而对一个本来很熟悉的人,你若突然感到了他的陌生,你就会觉得他越来越陌生,也越来越可怕了。

    ——人本就是相知直越深,相处越久,反越觉有距离了的。人与人之间若一直保持一定的距离,他们纵然不能亲密无间,但至少还可以长久相处。

    也谢有一种人是例外。擘如小伤。

    因为像小伤这样的人本是为真理而活的。只有这种人之间的情谊,才是经得起一切考验的,这样的人相知得越深,相处越久,情谊就会越深厚,越是亲密无间。

    秋水痕咬了咬牙,背后楚楚和孩子道:“你一定要让铁心挚相信孩子是他的。你应该明的这是你的孩子唯一的出路。”

    在他看来,楚楚若不这样做,小伤自然不会放过她,而且他也已让楚楚明白,她若不这样做孩子也得死。

    楚楚哽声道:“然后,我又该怎样做?”

    “没有然后。”秋水痕道:“你只需让铁心挚相信我对你说过的这些话,就行了。”

    他的最终目的,当然还是除掉小伤他们,可是他却并没有抖出这张底牌。

    楚楚咬牙道:“我该怎样和你联系?”

    她问得当然也很巧妙。她这样问不但可以知晓秋水痕的具体计划,也表明了自己始终还是不离不弃的站在秋水痕这边的,她始终爱的还是秋水痕。

    谁知秋水痕却冷冷道:“你不用和我联系。”他转回头来,凝注着楚楚的眼睛,缓缓道:“因为铁心挚一定会主动和我联系的。”他说得很肯定。

    楚楚却不得不担心道:“他既便相信我说的话,但是……如果……如果他根本不顾忌风扬的生死……”

    秋水痕打断了她的话,沉声道:“他会的。他既然是铁心挚,你想不让他这样做都不行。”

    楚楚闭上了嘴。铁心挚的为人处世他当然很清楚,她也想信,可是不知为什么她的身子却颤抖得更厉害了。

    她想到了什么?她怕的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