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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锵锵留德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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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2. 中国周(38)

    “一件事你觉得千难万难,”董锵锵突然念道,“但其实难的不是后面的过程……”

    “而是下定做事的决心。”王蜀楠刚张嘴便呛了口风,但还是抢着把后面那句说了出来,“这话我到现在都记得,那天在大学食堂,你劝我试试大学预科,但我其实不想考。”

    “学费可以想办法,我也许能帮你找找其他途径……”

    “不不不,我跟你说这个(考试)不是要跟你借钱,”王蜀楠生怕董锵锵误会,慌忙摆手拒绝,“你上次借给我钱我已经非常感激了。”

    “我虽然暂时没钱借你,但也许有机会帮你解决一部分,只是我暂时无法保证。”董锵锵望着一望无际、伸向地平线的绿色梯田和更远处卢森堡境内的呼呼旋转的高大风车若有所思道。

    王蜀楠不知董锵锵在想什么,不敢出言打断他的思考。

    董锵锵此时想的是,王蜀楠这次讲座效果奇佳,不知电视台和报纸的宣传会不会给她带来些机会,就算不能,中国周也可以给她做个专栏介绍,放在展板区,同样可以把舞狮团队、汉诺威和萨尔布吕肯留学生的民乐演出团队都如法炮制,统统做成专栏放在展板区广而告之,帮朋友们做商业宣传。

    另外,既然舞狮可以拿到酬劳,那其他演出人员同样该获得酬劳,既然经费充足,就不该在这些事上省钱,他有些懊悔,自己应该早想到这点,在同胞身上抠门算什么事儿啊?

    当下打定主意,晚上复盘时就和郑春花提这两件事。

    “还有件事你刚才没说清楚或者我没听懂,”董锵锵指着下山路示意王蜀楠可以开始下山,“如果汉堡或者汉诺威有中医诊所,你想去打工,必须有你说的那个什么证书才行么?是你亲口问的这些中医诊所么?”

    王蜀楠边往山下走边低头沉思,仔细想了几秒后,用肯定的语气回道:“这个我不确定,我需要再去确认。”

    “尽快去问,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董锵锵鼓励道,“而且别听别人说,自己亲口问,除了你自己,别人不会替你上心。”

    两个小伙伴有一搭无一搭地聊着,渐渐和其他徒步者拉开了距离,王蜀楠诉说着学习上那些不足为外人道的苦闷和彷徨,董锵锵不声不响地听着。下山风把藏在山道两侧树枝上的雨大方地赠予两人,同时送给两人免费的无刹车推背感。

    雨滴从树上翩然而落,在空气中拉出一道若隐若现的小彩虹,引得王蜀楠忍不住伸手触碰。

    “补考怎么回事?”董锵锵根据自己的上课情况,已经有了期末报三科考试的想法,但也想听听王蜀楠对自己考试失利的分析,也许对自己有帮助也未可知。

    “眼大肚子小,贪多嚼不烂。”王蜀楠自嘲一笑,“上课听得一知半解,课下又不请教教授和助教,参考书也没读完,练习题刷得又少,就被一击ko了。比起一次报太多全都没过,其实还是报一科过一科好,补考的压力太大了。”王蜀楠最后一句像是对自己说的,刚才还挂在脸上的笑容这时也藏了起来,多了几分疲惫,回忆起补考前那段暗无天日的读书时光,她简直死的心都有。

    “你们那中国人多么?有学习小组之类的么?”董锵锵从旁边齐腰高的草丛里寻出一根长树枝,把枝杈撅掉,递给王蜀楠当拐杖。

    “中国人很少,学医的就只我一个。”王蜀楠摇头答道,“而且我也习惯了一个人看书,无人打扰效率高。”

    “你这感觉比西天取经都难,人家好歹还有个团队。”董锵锵打趣的同时不忘分享自己的心得,“独自看书没错,但闷头学习,不和他人交流是陋习,还是得多和不同的人打交道,尤其是向学习比自己好的人请教,了解他人更好的学习方法,取长补短,自己才能进步更快。而且你问一个两个也没用,因为人家可能并不愿意告诉你,逮到一个问一个才行。”

    “你不能用你的标准要求我,你是社交达人,在哪儿都如鱼得水,永远一堆朋友,我可比不了。”王蜀楠苦笑着用羡慕的语气说道,“你说的这条路漫漫又长远。”

    “达人个屁,”董锵锵骂了句脏话,“我去年看书看得轻度抑郁,这学期刚好点儿。”

    “那可真看不出,”听到董锵锵把自己的隐疾都告诉自己,王蜀楠既感动又感慨,生怕董锵锵不信自己的话,赶忙又强调了一句,“一点儿看不出。”

    王蜀楠刚说完,本已细弱的风忽的猛烈起来,吹得两人一时都张不开嘴,似乎也在感慨王蜀楠的不易,等两人又向下走了几十米,风才平息了些,董锵锵远远望见房东正在院子里忙碌自己豆腐块大的菜地。

    王蜀楠觉得自己应该用秘密换秘密才不会显得生分:“不怕你笑话,补考前我想的最多的是如果补考不过,我就回绿光求院长让我重新当护工。”

    “有时你不能给自己留退路,必须有破釜沉舟的决心和勇气。”董锵锵总算把大风前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补考那几天我老做噩梦,梦到自己一科都没过,等后面拿到补考通过的通知,就觉得恍如隔世,如梦似幻,有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所以最后还是老祖宗教咱们的道理最有用:愚公移山、事在人为,还有好事多磨。”董锵锵这话像在鼓励王蜀楠,又像是在给自己打气,“你真的该试试的。”

    两人回到半山的家已是傍晚,极目远眺,在近蓝远橙的天空下,霞散成绮,河静如练。两人头顶是几抹放低了身段的灰白柔云,正鬼祟地偷听着风中传来的窃窃私语,充斥着石头、青草、树植和不知哪里飘来的咖啡味等各种香气的氤氲笼罩了附近几条街,伴随着山下传来的古老钟声,一阵悠扬的歌声从山脊高处悄然而落,两人不约而同地抬头回望,徒步者们正沐浴着夕阳的光辉缓缓移动,在光的映衬下,留下一个个令人难忘的金色剪影。

    董锵锵本打算带王蜀楠去大学再转转,跟众人道别后再走,谁料临出门时碰到刚收拾完菜地的房东。房东看见王蜀楠就笑得合不拢嘴,拉着她的胳膊一通猛夸,对她的针灸技艺赞不绝口,董锵锵不用问都知道对方一定是看了王蜀楠的现场才会如此激动,越说越上头的房东就差抱着王蜀楠的脸亲,好一番不像德国人做派的热情寒暄后,房东才依依不舍地放王蜀楠离开。

    见此情景的董锵锵忍不住感慨王蜀楠的老人缘果然不是一般两般的好,而是无人出其右的好,因为不管是他、杜蓝、郑春花、还是雷兰亭、亦或是老白,都没有享受过这种待遇。

    等董、王两人再次赶到大学时天已擦黑,旗袍秀的彩排却刚结束,贺鸯锦等人志得意满,看得出来彩排的极其顺利。据贺鸯锦介绍,彩排时众模特遇到了太阳雨,但模特们笃信遇水则发,不仅没被突如其来的雨水打乱阵脚,反而兴致极高地转为擎伞走秀,没想到效果竟出奇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