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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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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5 勿悖于道

    之所以找这些文籍看,因为这些与六部各部皆息息相关,与定国公府被定死罪的诸多罪令密不可分,与近月来所颁布的条令牵系,还会影响今后的浮生人间。

    只是夏昭衣未能想到,文字背后会这般生灵涂炭和丑陋贪婪。

    她合上书本,看着一旁散着香气的食物,没有半点胃口。

    耳边似响起师父曾提过的一句话,师父说,这世间天地分明,黑白分明,主次分明,阶层分明,唯善恶不明。

    她现在虽觉得史官可笑,可从另一种立场来说,她又能理解他们。

    因为史官大臣们站着的地方是高处,而阶层,便是他们须费尽笔墨去着色的。

    着色,固化,拦挡,不让利益被分,资源被夺,可是在高处之下,是被吸光血汗的万千伏尸。

    要打破这些阶层,唯有战争,可是战争过后又能有什么?

    一将功成万骨枯,踩着万骨登上高尖的人,又是新一头生吃血肉的兽。

    夏昭衣望回烛上火苗,师父,我困惑。

    ………………

    燕云府一事后,京兆府衙前的哭声少了很多,但是人数不减。

    好多人成日坐在门口,一有官府的人进出,便会蜂拥而上,被衙卫和守卫飞快挡在外边。

    上午的天幕飘满阴云,随时将要下雨。

    一辆马车从街口驶来,众人抬头看去。

    有人认出来:“好像是刑部尚书陆大人的马车!”

    “尚书大人!”有人欣喜说道,随即起身跑去。

    越来越多的人跟上。

    “陆大人!我爹被抓去快一个月了,什么时候能放回来,他没有干过坏事,只是个老实本分的说书人!”

    “我们先生未曾作过恶,为什么也被抓了呢!”

    “是啊!都这么久了,为什么还不放人?”

    “要关多久啊,大人,我们送去衣裳都不成,这天越来越冷,他们可咋办!”

    ……

    咋办咋办,你问我咋办,关我屁事。

    陆容慧脸色难看的坐在马车里。

    “让开,你们让开!”车夫挥着鞭子,“别过来!”

    远处的守卫和衙卫们赶来,正辛苦的挤着人群。

    “哎,哎~!”陆容慧开口说道,声音慈和,“别这样,别伤到他们,都是些小老百姓的,谁允你这么粗暴了。”

    “是,大人。”车夫应道。

    “大人英明,大人为我们请命啊!”

    “陆大人,我弟弟还在牢中,他被抓进去好久了,大人替我们做主啊!”

    陆容慧没再出声,端坐在马车里,被晃的微微摇摆。

    马车在京兆府前停下,车上的随从先下来,回身牵住陆容慧。

    陆容慧迈下车子,抚了下官袍,朝大门内走去。

    朱岘无精打采,正在批卷。

    梁乃泡了壶好茶,刚给自己倒上,便听闻衙卫跑来,说陆容慧来了。

    梁乃看向魏从事:“给我藏好了,我等下来喝。”

    “是,大人。”魏从事应道。

    一等梁乃走了,魏从事便将壶里的茶水都倒在了自己的茶壶里,再往里边添了壶热水,扔几根自己的廉价茶叶进去泡着。

    朱岘抬头看了一眼,垂头说道:“我这还坐在这呢,你当我的面这样,可妥当?”

    “嘿嘿,好茶该喝则喝,冷掉了,就不叫好茶了,”魏从事笑嘻嘻的说道,“咱大人舍不得拿去招待陆大人,这茶得被冷个两个时辰呢,味儿都变了。”

    “胡闹,奸邪。”朱岘说道。

    魏从事倒了一盏过去放在朱岘手边:“骂我干啥呢,我又不独享。”

    朱岘将茶盏推向一旁:“不喝。”

    “哎,陆大人过来,是不是跟咱大人说李东延的事?”魏从事在一旁坐下说道。

    近几日让朱岘提不起精神的,便也是这事。

    他在皇上面前将该说的都说了,皇上全程冷脸,看向李东延的目光厌恶阴冷至极。

    朱岘认为李东延这次难逃一死,可是到现在这么多日了,李东延还在宫中,听说被关在那边。

    没有处罚,没有罪行,只是被关着。

    这算个什么事。

    “不知道。”朱岘说道,又批了个卷宗,整理好放在一旁,再打开一个。

    “那些个教书的和说书的也惨,”魏从事又道,“全部聚在外边,也不是咱们能管得了的。”

    毕竟这是皇帝自己下的命令。

    想到这一桩一桩的事,朱岘皱眉停顿下来,沉声说道:“姑息必成大过,该有名者无名,逍遥法外,无名者却有名,至今身陷囹圄。现在是陛下自己私意妄然,不顾律法,那我当这破官有何用!”

    魏从事赶忙伸手去堵他的嘴,压低声音:“你这话说的未免太大了,这里是哪,是官衙!”

    朱岘推开他起身:“宁疏于世,勿悖于道,老子辞官了!”

    笔一搁,帽一摘,他朝外边走去,还未到门口,脚步停下。

    沉默一阵,他转身回来,将帽子重新戴上,坐了下来。

    “我,办不到,”他眼眶一红,噎声道,“寒窗这么多年,辛苦考的功名,我办不到啊。”

    “我差点捡起大人的帽子戴上。”魏从事说道。

    朱岘抬头瞪去。

    “我觉得自己会是个好官,”魏从事捡起被朱岘推开的茶盏,喝了口说道,“你不当这个官了,就由我这样的好官来当,不然万一来个咱们梁大人这样左右逢源,谁都不得罪,一年到头没办成什么好事的,或者陆容慧那样脑满肠肥,贪图名利,纵情享乐的,要么再是个李东延那样不拿百姓当人看的人来当这个官,那可真是雪上加霜啊。”

    朱岘没说话,陷入沉默。

    “你也不是个好官,”魏从事又说道,“意气用事,说一套是一套,冲动啊,冲动。”

    魏从事摇头叹声。

    “滚。”朱岘说道,“干你的活去。”

    说罢重新提笔,继续审案批卷。

    梁乃令人泡了壶茶,手下端来放在陆容慧手边。

    梁乃笑道:“陆大人不须亲自来的,派人说一声,本官过去就可以了。”

    “近来多烦忧,出来走走也好。”陆容慧说道,端起茶盏喝了口。

    梁乃笑笑:“是啊,烦心之事太多了。”

    转头看向一旁的手下:“去把那几个案宗都拿来,再把魏从事和李从事叫来。”

    手下领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