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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道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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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8章 稳扎稳打

    伏寿再次怀孕之后,喜悦自不必说,但忧虑也随之而生。

    正如刘协所说,太子难做,雄主的太子更难做。

    有汉四百年历史,顺利继位的太子屈指可数,死于非命的更多,就连孝文皇帝都动过换太子的念头。

    唯一让她安心些的就是刘协显然不是高皇帝、孝武皇帝那样的雄主,他的目光更远,对她这个皇后的维护也更为在意。如果不是刘协坚持,她这个皇后之位早就坐不稳了。

    即使如此,她还是有些担心。趁着今天刘协心情好,又正好提到了,便鼓足勇气旁敲侧击了一下。

    没想到刘协比她更直接,直接挑明了,反倒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好在她也熟悉刘协,知道刘协不是那种故意挖坑套话的人。之所以这么直接,想必平时也考虑过类似的问题,只是还没找到具体的方案,这才想听听她的意见。

    只是她也没有现成的办法。

    她本来就是寄希望于刘协,希望刘协能像处理其他的难题一样,有妥善的解决之道。

    两人相对无语,随即又会心而笑。

    “看来你也没什么主意,那我们就随便说说吧。”刘协说道。

    伏寿立刻乖巧地说道:“愿闻陛下高见。”

    “其实这种事,关键还是那四个字:克己复礼。任何人都有自己的欲望,能不能克制自己的欲望,守住礼,就显得格外重要……”

    刘协不紧不慢,说得云澹风轻,仿佛讨论的不是关系到自己切身利益的皇权。

    事实上,讨论这个问题,首先就是置身事外。

    当局者迷。置身局中,是无法看清问题的本质的。

    他能这么做,是因为他并不是天生的皇帝,而是来自于两千年后的穿越者,生活在皇权已经覆灭的时代。他以局外人的身份看到了太多的皇家悲剧,深谙皇权的弊端,也见过更好的选择。

    他要做的,就是用一种这个时代的人能接受的说法,将那个更好的选择变成制度。

    比如禅让。

    他一直觉得,西方那种一人一票的普选并不是最好的制度,太多的人受限于眼前的利益,并不能做出理性的选择。而擅长操弄民意,取得选举胜利的人,通常也不是合格的政治家。

    懂王固然是笑话,奥观海又何尝不是?

    相比之下,反倒是东方传统的层层选拔制度更利于政权的传承,更利于政策的稳定。

    前提是要控制住皇帝个人的私欲无限膨胀。

    其中一点,就是终身制。

    再英明的人,老了也会惰政,头脑也会不清醒,也会做出湖涂的决定。

    所以,在昏庸之前交出权力,就显得非常重要。就算退居幕后,做太上皇,也要比直接掌握最高权力来得稳妥一些。

    仅此一点,邓公就光耀千古,直追传说中的尧舜。

    刘协也想这么做,只是眼下还没到那一步,有足够的时间酝酿。

    既然伏寿提起,他就借着机会吹吹风。

    效彷尧舜,行禅让之制,到了一定的年龄就选择退位,禅让给后继之君,是一个可行的方案。

    从道德上来讲,这是行上古圣王之制,想必不会有人反对。

    就现实而言,老皇帝垂帘听政,扶嗣君继位,并送他一程,对政权传承也有好处。

    唯一麻烦的,就是老皇帝能不能控制住自己的私欲。

    后世之君未必能做得到,但他可以定下祖宗之法,让后世之君不能轻易推翻。

    当然,相关的制度建设也要考虑好。

    比如,不能全盘照搬禅让制度,留下名为禅让,实则篡位的漏洞,让王莽之流卷土重来。

    比如,如何保证新君不是傀儡,而旧君又能维持体面。

    再比如,君臣之间如何共处,使得君权受限的同时,臣权也不会无限扩张,走向另一个极端。

    这些都是要考虑的事,绝不是拍拍脑袋就能决定的。

    伏寿听了刘协的思路,感慨不已。

    天子早就想到了这些问题,而且考虑得比她更全面,更深远。

    有这样的天子,自己又何必担心将来呢?

    多生几个强壮又聪明的嫡子,并教育他们成材,让天子有更多的选择才是正理。

    天子驻跸南阳,不仅对南阳的度田起到了关键的推进作用,对邻近的充豫二州也有明显的威慑意义,韩遂肩上的责任瞬间轻了很多。

    建安八年三年,春耕开始的时候,兖豫青徐四州所有的郡国都完成了度田。

    虽然不排除有些郡国还有抗拒心理,但事实上,已经没有人敢不度田。

    再不度田,百姓要反了。

    当皇帝和百姓站在一起,夹在中间的士大夫突然发现自己身如浮萍,脚下空虚得令人心慌。再加上一旁虎视眈眈的两万西凉兵,还敢站出来反对的人屈指可数,声量小得可以忽略不计。

    益州的巴郡、广汉在朝廷的大军监视下度田,进度最快。春耕时,几乎所有的土地都已经分配完结,百姓们热情高涨地投入到生产中去。

    受此影响,江南的郡国也开始推进度田。只是进度不一,力度也有所不同。

    有人建议刘协南巡,到江南走一走。

    刘协和杨彪反复商量后,决定还是等一等。

    江南当然要开发,但那不是一天两天,甚至不是一年两年的事,稍微缓一缓影响不大。

    南阳则不同。

    帝乡的遗韵太深,表面上看起来新风吹遍大地,背地里还有很多力量蠢蠢欲动。他至少应该在南阳待上一年,让度田的收益落在实处,让所有的百姓看到实实在在的利益,也让那些反对者看到整体实力的提升可以弥补他们的损失,才能将最后的阻力彻底消融。

    如果皇帝走到哪里,哪里就有新风尚,皇帝一走又死灰复燃,巡视除了劳民伤财,没有任何意义。

    在南阳逗留的时候,刘协也没有闲着。

    他办了两件事:一是为张衡立祠,命人整理张衡的着作,印行天下,并组织人进行深入研究;一是亲自主持了讲武堂招生。

    讲武堂以前的学员大多来自军中,一小部分是官员子弟。这一次新开了一个班,录取的都是没有行伍经验的少年,年龄在十二岁以下,有男有女。

    刘协要虞翻从基本的读书识字开始教起,传授他们武艺、兵法,以及行军作战必备的各种技能,学制五年。

    毕业之后,这些人通过考核,将补入禁军,成为虎贲郎、羽林郎的新鲜血液。

    光明的前途,一下子吸引了数千人报考。经过精挑细选,录取了一百零八人。

    为了表示重视,刘协亲自为这些少年授第一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