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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道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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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6章 大势所趋

    荀或的观点并不新颍,王粲之前已经说过,但他的影响力绝非王粲可比,效果也自然不同。

    潘濬等人因为王粲不支持宋忠的缘故,对王粲意见很大,今天来参加荐书会,又故意推荐宋忠着的《五经章句后定》为冠军,本身就有针对王粲的用意,就是想让王粲难堪。

    荀或与宋忠没矛盾,而且他指出了一个问题。

    《五经章句后定》的影响力只会局限在经生这个小圈子里,《牵星定位术》则会在所有应用范围内为人所重。就算他们今天推举《五经章句后定》为冠军成功,也无法否定《牵星定位术》的价值,只会让人觉得《五经章句后定》德不配位。

    荀或还有一句话没有说。

    如果有人怀疑这是宋忠的弟子们结党,或者故意为另一个作者刘表鸣不平,麻烦更大,很可能会直接影响他们的仕途。

    没人愿意承担这个后果。

    一句话灭了潘濬等人的意气之后,荀或没有再和他们纠缠,转身向徐岳请教起了具体问题。

    他刚才已经在上面听了一些,此刻有机会向徐岳当面请教,效果截然不同,很快就明白了其中的妙处,随即提到了一个问题。

    能否以牵星定位术证明大地是球形这个猜想?

    徐岳一听就笑了,挑起大拇指,称赞荀或举一知十,不愧是王左之才。

    他告诉荀或,这个推论是可行的。实际上,他们已经拟了一个实验方案,等牵星仪研制成功之后就进行实验。就他的直觉而言,牵星定位术足以完成这个实验,并最终得出可靠的结论。

    不管这个结论证明了大地是圆还是方,数学上都足够严谨,找不出漏洞。

    考虑到周群最近观测结果对宣夜说的支持,他个人倾向于大地是圆的,不是方的。

    徐岳一边说,一边在白板上写写画画,一会儿功夫就画满了几块白板。很多人看得头晕脑胀,但能看懂的人却大呼过瘾,为徐岳的算学折服。

    有荀或这样的名士、高官撑场子,周群也兴奋起来,与徐岳探讨了宣夜说的优势与不足。

    宣夜说最大的问题是违背常识。

    如果日月星辰都是漂在气中,那它们为什么不是乱飞,而是周而复始,亘古不变?

    如果大地真是圆的,那么支撑大地的又是什么?

    诸如此类的问题,会让人觉得莫名的恐惧,也无法理解。

    这时,王粲提出了一个观点。

    人面对未知的时候总会感到恐惧。比如一个少年,第一次独自走出熟悉的环境,走向未知的领域,自然会紧张,会恐惧。

    可若是克服不了这个恐惧,你又如何发现新的事物?

    一辈子不出门,待在熟悉的屋里吗?

    这显然不是一个正常的选择。

    所以,面对未知感到恐惧不可怕,想办法去了解未知,克服恐惧,才是真正的智者、勇者。

    《牵星定位术》显然就有这样的作用,可以帮我们在未知的领域里了解自己的位置,掌握正确的方向,而不至于迷失。

    相比之下,《五经章句后定》只是对已有的宅院进行修修补补而已,无法带给我们更大的世界,更新的知识。

    王粲的话引起了无数人的共鸣,《牵星定位术》的得票迅速增加,最后成功反超《五经章句后定》,成为冠军。

    不知不觉间,日已偏西,大堂上下点起了灯。

    唐夫人宣布开席,笔墨收了起来,酒菜端了上来。争得口开舌燥的众人闻着香气,垂涎欲滴,再也顾不上口舌之争,只想饱口腹之欲。

    荀或抽空,上楼看了一眼,却发现二楼的房间里已经人去楼空。

    天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荀文倩也走了,只剩下唐氏一脸崇拜的看着他。

    刘协坐在马车里,身体随着马车的前进轻轻摇晃,心情也跟着起飞。

    不管荀或是不是出于自愿,从他的发言来看,他至少认识到了牵星定位术的价值,也清楚振兴实学是当前大势,无可阻挡,所以选择了敞开胸怀,拥抱大势。

    这是他希望看到的结果。

    造势的使命基本达成,杨彪、荀或、杨修、诸葛亮,几任司徒都有了合适的人选,未来五十年内不会有什么原则性的路线问题。

    分歧肯定会有,矛盾也会一直存在,但大方向不会变。

    在他坚持西征的背景下,尚武之风的养成指日可待,合格的太尉是不会缺的,反倒可能会因为候选太多,难以抉择。

    相比之下,倒是司空的人选还没着落。

    再好的政策,如果没有人监督,迟早会变成一笔湖涂账,你好我好大家好,一起和稀泥,捞利益。

    只是如何监督,这却是一个亘古难题。

    权力会让人上瘾,屠龙的少年迟早会变成龙,监督者迟早会被拖下水,与被监督者沆瀣一气,甚至比被监督者更加为人不齿。

    但三权分立又是不合时宜的。

    且不说他见过三权分立带来的弊端,就眼前而言,三权分立导致的效率低下就是一个无法克服的问题。生产力还没发展到相应的水平,消息传递还在靠人走马跑,最高权力之间的扯皮只会使朝廷失能,处理不了任何政事,更无法应对内外威胁,最后在内耗中灭亡。

    甚至在灭亡之际都不忘内耗。

    大宋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大明也是。

    他虽然是一个理想主义者,却不是一个被人洗了脑的理想主义者。在远方和诗面前,他选择眼前的苟且——帝制。

    现在的生产力水平需要皇帝。

    只是要时刻提醒自己,他是一个监督者,不是一个执行者。他应该拿着鞭子,监督大臣们施政,而不是亲自亲为,把所有的权力都揽在自己手中。

    什么都管,最终将变成什么都管不了。

    当马车在行在前停下,刘协拉开车窗,对骑着马,跟着马车旁的何晏说道:“你去司空府看看,都有哪些人已经到了。”

    “唯。”何晏应了一声,抖动缰绳,轻踢马腹,向司空府去了。

    陪在一旁的荀文倩眼皮轻挑。“陛下是想物色下一任司空么?”

    刘协“嗯”了一声:“你有合适的人选推荐吗?”

    荀文倩微微一笑。“有,只是未必合陛下的意。”

    “说来听听嘛。”

    “抚军大将军韩遂。”

    刘协一愣。“他?”

    “陛下,法本自军法而来。韩遂文武双全,又在军中多年,出任司空是绰绰有余。这几年在山东,他的表现还是很不错的,深为山东百姓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