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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天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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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百零六、不尽书上李郎君(下)

    绿气矛,舟山盾。

    李士吞噬绿色长矛。

    韩卒视矛不顾,转而攻盾。

    常理,攻守难兼备。

    可惜李士不走常理。

    韩卒不仅丢了自己的领域,还成全了李士一张千里江山图。

    在攻在守都胜过韩瑛,李不书远胜过她。——也是,若是修为有差距的情况下,低境界大多能轻松击败高境界,大家还修炼什么?

    李不书抖腕合扇,缓缓走近顾明文“劳烦顾大哥送与白娘。”

    顾明文怔住,呆呆地竖起一指头,刚要点指自己,猛然惊醒“哦!啊!谢谢。——我是说,某替白娘谢过了。”

    李不书莞尔一笑,顷刻间蜀道平阔。

    韩瑛实在怄气,不顾身后兰溪月初猛点手肘,使起性子来“怪不得白姐姐是待在原地,原来她在。”

    兰溪月初整张老脸顿时垮台。

    白娘轻笑“不一样。”

    韩瑛细眉双耸,如山怒扬,无声瞪着李不书。就是在质问。

    李不书哈哈大笑“我们命道不同。白娘她,说我是条骨鸟。”

    说这话时,李不书满是庆幸,又全是遗憾。

    韩瑛冷笑。

    “云翼空绣,雕笼缄恨。——我曾听说,北鲲化鸟,不成则落渊一死。鹏飞南冥,不成则散为群埃。”

    “又曾听说夸父的族人,也去追日了,她做足了准备,渴了直接去喝光那南冥,最后却也叫大日晒死。自那以后,鹏飞南冥,再不可能。但仍有背负青天,莫之夭阏的天鹏!愿意以死去换一次飞天九重。那鹏,可是你?”魏斌野拖着大袖宽袍踱步入场。

    身后跟着一众世子。

    蓄须的燕之行竟有了几份威势,盛气凌人地朝李宾阳努嘴“这家伙,越来越没有个举止了。”

    李宾阳苦笑“也越来越胖了。”

    赵跃衡上下打量魏斌野,点头“当年细藤,而今葫芦。”

    李不书一见魏斌野,不胜欢喜,大步上前,双臂张开,好像要拥住魏世子。

    魏斌野笑眯眯张开臂。

    李不书双掌直接拍在魏斌野两颊上“好胖子!哈哈,怪不得能去寺里扮假弥勒佛。哈哈哈哈!”

    谈到这个,魏斌野用受挤而嘟起的嘴嘟囔不已“别提了。那次可是真惨哦,真惨哦。”

    李不书扶着魏斌野,如扶墙面,捧腹大笑“假扮就算了,偏还偷你父亲的法宝。”

    “你不知道,那寺里的和尚也好,上香修士也好,最初也是不信什么佛陀显灵。我甚至看到有修士与同伴打赌这是寺内僧修为了吸引香客而制造的噱头。”

    “结果,随着我身上气息愈发玄奥,就连那些提棍上前、满眼戒备的僧修也立地参拜。整个寺内,纷纷扬起无上妙音,口叹道"显灵了,显灵了"。”说到妙音,魏斌野脸上绽放笑容,挤出一片柔厚的肉,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眯眼看去,甚至能看到泛着细小涟漪的光晕,好似肉元宝。

    李不书葱指抵嘴,眼见要笑得活不成了“哈哈…那可是顶级的掩息敛气的法宝,却让你用来伪装境界,据说,当时你身上,甚至有太一境气息?”

    魏斌野一阵肉疼,正色凛然“是。那法宝,曾在至尊布道时沐浴其道。”

    李宾阳扶额。

    赵跃衡上前“李前辈且放过他。”

    “也没听说赵国公与魏国公交好。”李不书怪罪似的嗔道。

    赵跃衡无奈耸眉“商氏看不顺眼国公。”

    李不书轻笑“我家那老爷子活该。当初不肯彻底投身九省,偏要当个山野里的大王。”

    “北疆南地,也不小了。”燕之行带着吴渝上来。

    李宾阳堪堪保持平静“…姐。”

    李不书随意瞅一眼李宾阳,看也不看李宾阳,伸出手来空拍。

    李宾阳蹑手蹑脚靠上前,李不书扯过这个族弟弟到身后“你看那通天宗,看那僧门散宗,心向何地?菩萨兵卒,说的又是谁?诸位难道是心无惶恐,来此聚会?”

    李不书负手在背,傲然而立“赵云崧,有诗说,国家不幸诗家幸,赋到沧桑句便工,我不在意这一句。反对这一句感触颇深。——无官未害餐周粟,有史深愁失楚弓。”

    “这楚弓一句,犹妙。”李不书看着赵跃衡,用静默逼迫赵世子。

    赵跃衡是个聪明的,也不得不按李不书的意图开口解释“楚王丢了弓,下人想要去找,楚王摆摆手拒绝道:楚人亡弓,楚人得之。”

    “赵云崧此诗,说的是北方文雄,金朝元好问。他是金人,元灭金,自然就成了失去金国的金人。元好问一心想修故国之史,这就是"有史"。深愁失楚弓这一句,在金国亡灭的情况下,也就令人可叹了。楚在,楚弓是楚人得,楚亡,又哪里来的楚人呢?金在,金国的史,归于金人。可金亡了……”说到最后,不是文客的赵跃衡,也几近伤感起来。

    可惜人多,赵世子到底没有风骨,敢对众弹泪。

    李不书环首四顾“诸位,难道我们不是失去金国的金人,不是没了楚国的楚人?大家会在此相逢,哪个不是想见白娘?”

    “为了什么。你我心中,早有定数。”

    李不书的话依旧令人恶向胆边生,依旧是实话。

    真是一边生气,一边泄气。

    赵跃衡不与李不书多说,看向白娘。

    白娘手中已捧着李不书送的那扇千里江山图,轻笑着,又打量又端详着李不书,口中呢喃“楚人楚人……国家山河人人有,生生世世是是非。不到回头不知命,不遇知己不知己。李良人,苦了你。”

    李不书款款而行,牵起白娘手间扇“女子尽恨不丈夫,男儿皆骂转运迟。世上辛苦只道苦,偏个有我喜辛辣。——苦也好,辛也好,既然不服这生来的命,又何必抱怨什么苦?且尝辛!”

    李不书,字尝辛。

    按照道理,表字总是与名字涵义相关。

    这不书与尝辛,怎么看,也没关系。

    世人皆疑惑不书与尝辛。

    李不书一笑而过“不书之辈,尝辛之辈。”

    李长淑。是李家对李不书的期望,希望这个李氏的女子“长久贤淑”。

    李不书。是这个李氏女自取的名字,似乎在说,这“淑”,不书。

    不从众,不从命,不服众,不服命,不书者,尝辛而已。

    看这风华绝代,多娇出群的李尝辛,韩瑛一时恍惚,转醒后,又是一阵惊撼。

    她任性妄为,易怒易急,但终归是一聪明女子。

    以往,少与李家的不书打交道,再加上心怀芥蒂,不肯端正心思去审视李不书,自然看不到,也看不出李不书身上的风流。

    而今风流贴面,如何能不惊?如何能不震撼?

    怎与李郎君这般像?!

    韩瑛又惊又慌,看向兰溪月初。

    兰溪月初早有预料,缓缓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