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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山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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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9章

    那大食骑士头戴铁盔,却依然被贯穿,足见射出此箭长弓的劲力之强,那人从马上坠地而亡,但他的战马却未停步,大食马高大健壮,李嗣业若被这样的马儿撞一下不死也得重伤。

    千钧一发之际,第二枝箭接力而至,这次是一枝雕翎箭,射穿了战马的头颅,那马在李嗣业背后几尺处跪倒,而李嗣业甚至都没有回一下头。

    江朔转头看去,左侧山崖似乎已经被唐军夺回了,定是有长弓手在山头射箭相助,没想到唐军之中竟然有如此神射手。这两枝箭给江朔提了醒,他跃下马来,将七星宝剑插在地上,随手捡起方才第一名骑士掉落在地上的长枪,向着数丈外另一名大食骑士掷出。

    长枪立刻贯穿了那人的胸口,从背后透出,其势不减,又刺穿了他后面一人,二人被串成了一串,一齐坠落马下。

    战场上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尸体和兵器,江朔捡起散落在地上的兵刃,无论是刀剑还是枪戟,随手向大食骑士掷去,无有不中。

    江朔发现圆月弯刀尤其好用,以西河剑器舞的手法掷出,大食人的弯刀立刻化作一团圆光,飞出,撞到头上旋即斩首,撞到身上便腰斩为两截。

    江朔功夫已经超出一般人的认识,这一番抛掷宛如法术,大食人大为惊骇,在环阵内策马乱跑,但这只是徒劳,无论他们如何闪避,江朔掷出的武器都能准确击杀一人,出此之外更有远处山上飞来的羽箭,好像长了眼睛一般,也射杀了数人。

    江朔发现射进圈内的只有三种羽箭,一是白羽箭,一是雕翎箭,最后一种是一种颇为罕见的红色尾羽的羽箭。三箭配合无间,没有两枝箭射中一个人的,加上江朔掷出的武器,一瞬间竟然把环阵内的大食人消灭了个干干净净。

    此刻陌刀队合成一个圆环,仿佛一只鼓足了气的河豚,又像团成一团的刺猬,叫大食人和葛逻禄人无从下嘴,然而大食人的目的并非消灭陌刀队,只要迫使李嗣业这数百重步兵纯取守势,大食和葛逻禄骑兵就可以绕过他们,继续追杀大唐与西域各国联军的步兵。

    步军乱哄哄地向后撤,不一会儿后卫部队就被大食人追上了。高仙芝早就安排好了后卫部队,将唐军弩手夹在联军步军中间,每百人一队,远了射箭近了肉搏,虽能稍微阻滞大食人的进攻,但在运动战中骑兵对步兵具有压倒性的优势,这样层层抵抗的战法充其量只能为大军撤退赢得时间而已。

    李嗣业在阵中看得清楚,喊道:“军阵后撤!”

    陌刀队的环阵如同置身大食骑兵洪流中的无根之萍,飘飘遥遥地向隘口移动,陌刀队的砍杀依然威力无穷,奈何战场太过宽阔,骑兵又太过灵活,此刻无论是大食人还是葛逻禄人都不愿意碰李嗣业这个硬钉子,任由他们慢慢地向联军大部队靠拢。

    江朔在阵中算是找到了更适合自己的位置,他骑在大食马上,将七星宝剑挂在马上,骑着马在阵中来回驰骋,不时俯身捡起散落在战场上的武器,从唐军间隙中掷出,周边的骑兵,无论远近,只要被他瞄上的,几乎是百发百中。

    人很奇怪,同样是杀人,近距离喷溅一身血和远距离击杀,心里所承受的压力完全不一样,江朔虽然不忍心在陌刀队中近距离丝毫不留情面的砍杀,对投掷之法杀敌负罪感却大大减轻了,如论杀敌的数量只怕早已不在手持陌刀的军卒之下。

    而山头弓箭手对山下大军的助力也很大,初时只有那三枝羽箭能射到如此之远,而当唐军靠近隘口之时,立刻有更多的羽箭覆盖过来,以此刻战场而言,弓比弩好,因为弩箭只能平射,一旦视线被遮挡就无从施展了,而弓箭可以曲射,可以跨过己方射击更远的敌军,在混乱的战场上,更远比更强更重要。

    大食人不堪其扰,集中数千兵力反冲隘口左右小山,意图夺回两山,完成对正在通过隘口的联军的包围。

    唐军在左侧山头筑有营垒,此前是由于对葛逻禄人不加防备才被轻松夺了山头,如今重夺阵地之后,依托土墙木砦,弓矢齐发,让大食人吃足了苦头。

    唐军中不知何时增加了长弓手,唐军步卒皆配弩,因为用弩只需要简单的训练即可具有不小的威力,而一个长弓手也需要长期的训练。

    唐弩破甲极佳,已令大食人心惊,弓手更准,常常一箭贯脑,更令大食人胆寒。原来高仙芝还留有后手?

    左边大食人畏惧弓弩的威力,退下山来,右边山头可没有营垒,放眼望去是一片开阔的山坡,此刻虽也已被尉迟胜的于阗骑兵占据,但向这边进攻的葛逻禄人不惧仰攻,策马向山上冲去。

    山上于阗军竟然立刻发动反击,于阗国兵力不多,战力却强,由于国富,于阗国骑兵装备精良,尉迟胜更是使用骑兵的大行家,他亲自带领军向下冲来。

    葛逻禄人见对方冲锋,竟然不惊反喜,葛逻禄人贪财好勇,见于阗人身披金甲,其上还镶有玉饰,不禁两眼放光,悍不畏死地争相冲锋。

    没想到于阗人却越跑越慢,竟然在半山腰停了下来,居然还有不少骑士手扶鞍桥笑盈盈地看着葛逻禄人。

    葛逻禄前锋被他们看的心里发毛,正不知所以,忽听破空之声如蝗,无数羽箭翻过山顶,向葛逻禄骑兵袭来。

    原来另有一支弓军藏在右侧山后,长弓与弩箭不同,弩箭只能直射,弓箭却长于曲射,这样不但攻击的距离更远,更能在地形复杂的战场上出其不意杀伤敌军。

    葛逻禄人疾驰之际发现飞羽再想驻马已经来不及了,相当于迎头撞上了飞来的箭矢,放大了弓箭的杀伤效果。

    葛逻禄游骑身无片甲,一阵箭雨过后,如田里的庄稼倒了一大片,这时葛逻禄人的队伍发生了分化,一些人仍在冲锋,大部分人开始犹豫,更有人已掉头往回跑了。

    这时第二阵箭雨又至,比第一次射的更为密集,直接落入了葛逻禄人最密集的区域。

    显然山头有观察的斥候将上一轮齐射的情况报告藏在山后的弓箭手,弓箭手调整角度再次齐射,对葛逻禄人造成了更大的杀伤。

    挨了两轮齐射的葛逻禄人队伍更乱,一部分人暴躁狂怒,一部分人扭头就跑,这时第三轮齐射帮他们达成了统一意见——“跑!”

    与弓箭手第三轮齐射几乎同时,于阗骑兵开始启动,他们高举长枪追逐刺杀,将尚有抵抗意志的葛逻禄人逐一刺死。

    军纪松散的葛逻禄人终于达成了空前的一致,齐刷刷地向山下逃去。

    于阗骑兵也不甚追逐,杀了一阵就退了回去,而藏身山后的弓箭手也始终没有露面。他们知道自己军队的绝对数量劣势太大,如今大食人占据了现场的主动,大唐联军只能据险而守。

    这时战场上又出现了另一番奇景,唐军与于阗军借助地形优势,以少数军队扼住了山头,大食和葛逻禄人不敢上前,空有数倍的优势却不敢发起进攻。而山谷隘口之内,大食和葛逻禄骑兵则插入西域联军之中,混战成了一团,骑兵与步兵交织在一起,山上的弓弩手也不敢向下射箭。

    终于陌刀队也退回本阵之中,弓弩手在他们的身后织成了一道死亡的钢铁雨,隔开了追兵,江朔暗数人头,约莫牺牲了一二百人,对这支千人规模的精锐部队而言,已经是前所未有的惨重损失了。

    陌刀采用夹钢折叠锻打的工艺,比百炼钢更为复杂,不但昂贵,其配料工艺都是唐军的绝对机密。

    江朔注意到陌刀刀头和刀杆之间也和他的七星宝剑一样用螺口相连,刀镡上另有小环,一旦有陌刀武卒阵亡,边上的人就拆下他的陌刀,系在腰间,不少人腰间系着一两把陌刀刀头,粗略计算,竟没丢失多少陌刀。

    李嗣业看了一眼眼前步骑混战的景象,对众人道:“以圭阵剿灭敌军!”

    “圭”是上尖下方的礼器,圭阵就是三角形阵,江朔见陌刀武卒三人一组,一前两后组成三角形队形插入混乱的战场之中,这种圭阵既灵活,又能互相掩护,正是秦以来,骑兵常用的基本战术,却被李嗣业用作步军战术,只因陌刀太过强悍,有不输骑兵的威力。

    陌刀队化整为零,杀入战场,所到之处,敌军无不披靡,大食和葛逻禄散骑见到陌刀的寒光就忍不住发抖,或被斩于马下,或转头就逃,然而逃跑也是没有出路的,隘口现在是不出不进的状态,只要有骑兵脱离战场,立刻会遭到山顶弓弩的射杀。

    江朔随着李嗣业一起行动,为其左卫,李嗣业足够悍勇,斩将杀敌完全不用江朔助力,江朔只是替他留神防备冷箭,三人一路向隘口北缘杀去,却见前面骑兵越来越少,人却越挤越多,摩肩接踵几乎无法通行。

    江朔心中奇怪,如此存亡关头,这些步卒不快穿过隘口,却堵在这里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