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和反派太熟的我在末日寸步难行

首页
关灯
护眼
字体:

019 以父之名

    许随站在光明寺门前,两根2米粗的楼牌柱立在面前,漆黑地在夜色里隐没。

    吃过晚饭的许随,任着双腿自己走,不知不觉来到了这里。

    光明寺24小时开放,夜里少有聚集性的吊唁,但依旧有一些外地人会在夜里赶来,送上一束花,然后离开。

    许随也没空着手,买了一些香蕉苹果等贡果,他遵循着前世的习惯,实际上在这个世界没人祭奠用这些。

    雨水渐大,许随一手提着水果,一手举着黑色的雨伞,登上台阶。

    对面有人正离开光明寺,许随侧身让路给对方,对方向许随点头致谢。

    对方无名指节处戴着亮银戒指反着月光,这个世界没有无名指戴婚戒的传统,许随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好漂亮的戒指。”

    许随暗自赞叹了一声,径直向深处走去。

    “喂。”

    对方举着伞挡住身子,突然转身问道:“你是要去祭奠吧?”

    许随不知道对方为何叫住自己,站在原地没有答话。

    在墓园的夜里,随便和声音答话,是很危险的。

    对方也不在乎许随警惕,提醒道:“里面的桥断了,注意脚下。”

    呼,原来是好心人的提醒。

    许随刚要道谢,对方已经消失。

    光明寺按照狩魔者遇难的年份,划分墓区。

    “许随·克格威”的父母,在D区,D区的遇难者,时间在10-50年前。

    黑暗中的墓牌很难辨认,哪怕管理人员在两个墓牌间,加上了高挂的路灯,依旧光线微弱。

    许随抹黑着靠近确认,好在墓牌都是按照时间顺序排列,根据二分法,经过六七次的每排首个墓牌的时间对比,许随很快找到了10年前6月9日的墓牌。

    墓牌前没有照片,只有两行文字,证明墓牌的主人活过。

    【夫:许立·克格威,妻:凯琳·阿德勒,之墓】

    【入葬时间:576年6月9日】

    只有一个名字,什么都没有?

    许随愣住了,这和他想象中的墓牌完全不一样,墓志铭呢,人物生平呢,这让他如何回忆?

    依靠融合记忆里的音容笑貌么?

    说实话,许随对于墓牌上刻着的名字并无感觉,他已经不是“许随·克格威”了,也逃避着去使用融合记忆。

    因为这些不是他的,他不想去接受。

    但来都来了,许随也打算为“许随·克格威”做些好事。

    将水果拆开,摆放到墓牌前的平台上,平台被雨水冲刷,异常干净。

    “希望你们能够喜欢,吃好喝好。”

    许随不知道说点什么,于是选择简单地问候两句。

    正抬腿离开,脑海中一道声音传来:

    【再陪一会儿吧!】

    “谁,谁和我说话?”

    许随愣住,他环顾四周,并没有其他人。

    许随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听,继续抬腿。

    一股巨大的阻塞感冲上身体的关节,好像有一种莫名的力量,在阻止他离开。

    【再陪一会儿吧!】

    【求你!】

    许随感觉到,似乎身体内还有一个灵魂,他力量微弱,对身体的控制毫无办法,但是他在努力挣扎。

    许随知道,如果自己强行行动,也是可以的。

    但这个卑微的声音如此诚恳,几乎是哀求的口吻,许随抬起的腿放下了。

    “是你带我来这的么?”

    “或者,是你影响我走到这的么?”

    那个微弱的声音消失了,没有回答。

    许随不知道对方是陷入沉睡,还是用尽最后的力量消失了。

    许随尝试着抬腿离开,发现不再有阻塞。

    也许这个灵魂真的消失了。

    许随决定答应他,再留一会儿。

    这出于许随对“许随·克格威”的愧疚。

    “你需要完成祭奠仪式对吧,我帮你。”

    许随并没有做过真正意义上的祭奠,但他大概能猜到,祭奠最重要的环节,就是对逝者的追忆。

    唯有记忆,永恒常在。

    周围的椅子被雨水打湿,许随举着黑伞站在墓牌前,闭上眼睛。

    【6岁那年,许随偷学父亲的魔技——魔力剑,因为控制不住魔力注入,透支后昏死在房间。】

    【醒来后,母亲正在教训哥哥看不住弟弟,而父亲则在床边削苹果,偷偷地告诉许随:“魔力剑削苹果皮,会更甜,想吃么?”

    【许随点点头,父亲得意道:“想吃自己削啊!”说着将苹果切下一块自己吃了。】

    【许随眼巴巴地看着,心中失落,背对着父亲,不久一块苹果递到了嘴边。】

    “你爸爸好贫呀!”许随闭着眼睛轻笑道,周围要是有人看到,一定以为他疯了。

    【母亲给许随收拾书包,准备送许随上学。】

    【许随躲到衣柜里,没想到父亲也在衣柜里。】

    【“额,你咋来了?你妈让你来找我?”父亲轻声道。】

    【“我不想上学,想躲这。你出来,给我腾个地方。”许随霸气道。】

    【“我也不想上班,要不你骑我脖子上,衣柜够高能装下我们。你不出声就行,不过说好,你可不能尿哈。”父亲不放心道。】

    【许随还是尿了,因为母亲换衣服时间太长,许随没忍住。】

    【最后母亲拿着藤条教训许随和父亲,两个人一起罚站着。】

    “吊儿郎当,一点父亲的样子也没有,和我家老爷子挺像。”许随抱怨着,感觉这个父亲很亲切。

    【“快,叫孩子们躲起来。”女老师慌张道,她没想到,竟然有极端狩魔者袭击学校。】

    【许随跟着同学躲到体育场,还是被袭击者发现了。】

    【“大家别怕,我们是狩魔者,只是和上面有些恩怨,大家配合我们,都会平安无事。”袭击者说道,“否则就和他一样。”】

    【一名被捆住的男老师在袭击者抬手间,被烈火烧成灰烬。】

    【“你怎么能随便杀人?”许随站起来质问道,“狩魔者不是该帮助我们么?”】

    【袭击者拽住许随的头,问道:“臭小孩,你很勇敢啊?谁给你的勇气?”】

    【许随硬着骨头,说道:“我爸爸就是狩魔者,他说狩魔者会保护我们的。”】

    【袭击者拽住许随的头发,用力地按在地板上,砰地一声许随打得满脸鲜血。】

    【“哈哈,好呀,我好好保护保护你。”袭击者笑道。】

    【许随感到脸好痛,袭击者说道:“记住了,这才是狩魔者。”】

    【说着,袭击者抬手,一簇火苗飘向许随,许随下意识闭上眼睛,下一刻,什么也没有发生。】

    【一件暗红色的披风挡在许随的前方,火苗都披风吸收殆尽。】

    【“下次别这么勇敢,不是每次我都会来。”父亲站在许随的面前,抓乱许随的头发。】

    【“我不该站出来么?”许随抬着鼻青脸肿流血的脸,看向父亲,惊喜又失望。】

    【“算了,如果有下次,我还是会来的。”父亲承诺道。】

    【许随绽放出笑容,重重地点头。】

    许随想起来了,那件暗红色的披风,好像挂在房间里。

    难怪“许随·克格威”一直珍藏着。

    【“你在做什么?不要乱吃东西。吐,给我吐出来。”母亲严厉地拍打着许随的后背,许随却怎么也吐不出来,他刚刚把一块魔人指甲吃进去了。】

    【许随脸憋得青紫,眼睛向上翻,母亲抱起许随,风似地冲了出去,街上的汽车刹不住,母亲一脚将汽车踢翻。】

    【等许随醒过来的时候,母亲正被三个狩魔者管理局的人批评教育。】

    【“是是是,特殊情况也不行,我们赔。”母亲连连点头,不敢反驳。】

    【送走管理局的人,母亲举着赔款单,焦头烂额地走进病房,对许随说道:“吃一次指甲也太贵了,下次还吃么?”】

    【许随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母亲气笑了,决定今天还是揍许言一顿,理由就是哥哥没做好榜样。】

    “哈哈哈,弟弟闯祸打哥哥,老操作了。”许随第一次同情便宜哥哥。

    【“妈,我是不是长不高了。”许随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叹气。】

    【“谁说的,我去找他。”母亲不乐意了。】

    【“同学说的,他们说我是班级里最矮的。”许随委屈,他有在好好吃饭。】

    【“儿子别怕,明天妈和你去学校,给你找回场子。”母亲安慰许随。】

    【第二天,母亲带着许随和卷尺,来到学校。给许随班级里的每个人都量了一遍身高。】

    【之后借用学校广播,宣布:“大家好,我是1年3班许随的妈妈,今日有谣传,许随是班里最矮的。经过我的准确测量,和班主任公证。许随身高149公分,班级26人,排名第17。”】

    【许随骄傲地在班级里转悠,那些造谣的同学都躲着他。】

    “妈妈也太强了吧,帅爆了!”许随给妈妈点赞,不知不觉间忘记这不是他的母亲。

    【父母遇难后,仅追回了部分骨骸,据说主体被魔物吞食,不知所踪。】

    【许随站在书桌前,擦拭着全家福,照片老旧,受限于这世界的技术,清晰度也不够。】

    【能够依稀看到父母的脸,他们笑容灿烂地抱着许随和许言,许言坏坏地弹着许随的脑瓜蹦,许随哇哇地哭。】

    “这是……”

    许随如遭雷击。

    刚刚的记忆片段,都没有父母的正脸,直到这一刻,许随才看到他们的样子。

    慈祥,温暖,亲切,饱含爱意。

    更重要的是,他们的眉眼和气质,与许随前世的父母一模一样。

    “真的有这么巧的事么?”

    许随不相信,但他越看,越觉得像,脑海中的记忆,关于许随的,关于“许随·克格威”的,本是泾渭分明的两团。

    就此开始逐渐融合,不分彼此。

    从0到8岁,和父母生活的这8年,能够记得的片段都一一浮现。

    许随感受着“许随·克格威”的悲喜,感受着他和父母之间的感情,高兴时和他一起笑,悲伤时和他一起哭。

    外面的雨势渐停,许随的脸上却下起雨来了。

    记忆如雨水渗入空气,融化在许随的身上。

    漆黑的夜里,就像母亲肚子里的羊水,孕育的生命孤独无依,靠脐带和母亲连接在一起。

    在这个夜里,许随慢慢地依靠记忆的脐带,建立起和这个世界的联系。

    将伞收起,许随向墓牌鞠躬道别。

    离开光明寺,门口的登记人员刚睡醒,看着走出来的许随,瞄了一眼登记簿,喊道:

    “那谁?进出登记,知道么?”

    许随进来的时候登记人员睡着了,没人叫他登记。

    “叫什么名字?”

    登记人员提笔询问道。

    “许随。”

    许随下意识地回答,然后又改口道。

    “不,是许随·克格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