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八章 梦魇【二】
在度过备受煎熬的一个晚上之后，朱十七起了个大早，他背着一个挎包，往包里放了一把蝴蝶刀和牛尖刀。他甚至还往包里放了一些吃喝的东西以备不时之需，这是穷人来自骨子里那种“饿怕了”的潜意识在提醒。
“七哥，今天休息呢！不出去嗨皮啊！听说钱柜那边最近来了不少包厢公主，老得劲儿了！”
像往常一样来到二楼，看门的小弟看了看朱十七的挎包，把他放了进来。
“老板找我有点事。没办法，你懂得嘛！”
朱十七从包里掏出一瓶脉动递给了看门小弟。
“那倒也是，谢谢七哥！”
小弟笑嘻嘻地接了过去，看门嘛！就是这点好，来来回回总会收到很多东西，烟酒钱饮料等等，这无形中也是一笔收入。
朱十七来到电梯口，这里空荡荡的并没有人，他先是点了四楼，在四楼等了一会，重新走进电梯里，深深吸了一口气，手指缓慢而坚定地点在了负一楼上。随着电梯的下降，他的心跳也跟着越来越快。而电梯停在负一楼的那一刻，甚至有一种眩晕的感觉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
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他掏出包里的蝴蝶刀紧紧抓在手上，眼睛一刻都不敢挪开。
电梯门完全打开，预想中的画面没有出现，只有一条笔直幽深的通道安静地竖在朱十七面前，通道两边是用胶合板围起来的房间，目光所及之处一个活动的人都没有，空气安静得落针可闻。
朱十七伸出脑袋四处张望了一会儿，找来几块砖头把电梯卡住后才慢慢离开这里往前走。他试着推了一朱十七看了好几个房间，设施都很简单，里面除了一张床什么都没有。
越往里走，空气似乎就越沉重，光线也越来越差，隐隐约约地，朱十七还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在空气中漂浮。
一连推开好几个门以后，朱十七总算见到了活人，这是一个女人。
他被人绑在椅子上，全身上下除了脑袋之外几乎没有能活动的地方，听见推门声，她垂下的脑袋抬了起来，通红的双眼紧紧盯着朱十七，被塞住的嘴巴发出一阵阵低沉的呜呜声。身体也开始奋力扭动起来，丝毫不顾及身上的绳子把自己勒出一条条血红色的印子。朱十七不敢靠得太近，生怕出什么意外，他把门带上，伴随着女人断断续续的呜呜声离开了这里。
越往里走，血腥味就越浓，几乎到了刺鼻的程度，朱十七的心跳得厉害，他换下手里的蝴蝶刀，拿上牛尖刀，用准备好的布条固定在右手上，蹑手蹑脚地来到靠近右边的那个房子，耳朵贴着房门听了一会动静。确认里面没什么动静，这才侧着身子用刀尖小心翼翼地把门推开。
一副来自地狱的画卷随着房门打开呈现在朱十七面前。
这个房间和面前的房间大小差不多，只是这里多了个木笼子，笼子里装着一个人，看身段应该是个女人。笼子很小伸展不开，她只能弯腰低头地半跪着，双手被人绑在笼子的围栏上，手腕下边放着用竹子破成的管道，鲜血正一点一点从她的手腕中渗透出来，汇聚在竹管上。然后滴到她面前的瓷碗里。看样子她保持这个姿势已经很久了，因为瓷碗已经快被她自己的鲜血给装满了。
听见门口传来动静，她似乎是想做出回应，但糟糕的身体状态和精神状态没有办法让她做出过于活跃的动作，也只是微微把头抬起来一些而已。
朱十七并没有完全进化成一只无情的恶魔。作为人的部分还很好的保留在他的身上。面对这样一个明显失去威胁的同类，他并不能做到视若无睹。他依旧把刀抓在手上，左手拍了拍这个人的手，得到的回应是对方轻轻哼了一声，不知道是不是把人给弄疼了，这么一下之后很快又陷入了沉默。
朱十七试着把笼子打开，很显然这是徒劳的，这笼子虽然是木头做的，可结实的程度丝毫不亚于用钢铁焊接而成。朱十七使劲拉了几下，除了把自己的手弄得生疼之外毫无用处，栏杆纹丝不动地立在那里，似乎在无情地嘲笑朱十七的不自量力。
栏杆打不开，朱十七也没别的好办法，他只能把女人手上和脚上的绳子割开，用布条把伤口简单包扎了一下，然后把包里的吃喝拿了出来。绳子松开了，笼子里的人总算可以小范围的活动身体，她收起自己的脚，抬起了那张满是鲜血的脸。朱十七把食物和水放在她面前，看着她艰难地咀嚼着食物，一点一点地吞着水...
“乌鸡。”
女人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朱十七震惊得无以复加。
能知道朱十七这个小名的，无一例外都是小时候玩的特别好的，可小时候因为父亲的身份，愿意和他玩的小伙伴并不多，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再加上是个女性，眼前这个女人的身份几乎是呼之欲出。
他的邻居、他的发小、他的青梅竹马，也是他的初恋情人。
他们都叫她小芳。
因为那时候有一首歌很出名，歌名就叫做“小芳”。
小芳的家境比朱十七要好一些，他的父亲是村里的教师，偶尔要去乡里出差，总会给小芳带来一些东西，零食、玩具、连环画等等。小芳就会拿这些东西去找朱十七分享，每当这个时候小伙伴们都会乱哄哄的唱起那段熟悉的旋律:
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
长得好看又善良
一双美丽的大眼睛
辫子粗又长
小芳那漂亮的脸蛋就会变得酥红酥红的，但是她并不会离开，而是红着脸坚定地把东西塞进朱十七手里，让他分享大家...
日子一晃多年，懵懂的少年开始长大，而那份情意却始终如一。不，甚至更加浓烈，他们明明相互喜欢着对方，却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没有再进一步，哪怕彼此都已经认定要在一起一辈子，却始终差个说不清道不明的“机会”……
后来朱十七家里出了事，他不得不外出谋生，临走那一天，小芳把他送到了村口，然后目送着朱十七渐行渐远，那时候她嘴里哼着一首歌
身边的那片田野啊
手边的枣花香
高粱熟来红满天
九儿我送你去远方
朱十七回来的时候，小伙伴们就已经告诉他了，小芳这些年，没有嫁人，也没有谈恋爱，可朱十七不敢去找她，不是因为她不好，而是因为她太好……
朱十七准备赚够一笔钱再去她家提亲的，前些日子他打听到小芳家出事了，他爸病了，把十几年家底都掏空了，一直靠着透析苟延残喘……
谁曾想，再一次见面竟然是在这里，在这样的场合下。
“他们逼我做我不愿意做的事，我只是来打工的，不是来卖身的。”
小芳实在太虚弱，鬼知道她被关在这里有多久了，说不上几个字就开始喘气。
朱十七拼命想把笼子打开，可哪怕他拼尽全力，把手弄得皮开肉绽依旧无济于事。
“乌鸡，你别白费力气了，这里不知道祸害过多少人了，能弄开早弄开了，省点力气好好照顾自己。我有话对你说，你好好听。”
朱十七瞬间安静下来。
“我被关在这里多久我已经不记得了，不只是我，很多像我一样的人被关在这里。乌鸡，你知道吗？我喜欢你，我只想把自己完整的交给你，我以为这辈子都没有机会说这些话了，谢谢老天爷，让我在这里遇见你。”
“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把你救出去的，相信我，我拿我的生命发誓！”
朱十七哭着回应，他试图把笼子背起来，但是背不动，于是他把手里的东西全部放回包里，两只手拼命地拖着笼子往电梯那边移动。
“乌鸡，你听我说，不要浪费力气，真的。”
朱十七不听，依旧沉默地拖着笼子，甚至连指甲爆裂开来都一声不吭。
“乌鸡，你乖，听我的，真的不需要了。”
小芳伸出手拉住了朱十七的手，朱十七这次停了下来，他怕自己不小心把小芳给弄伤了。
“我的肾，已经被他们割走了，哪怕我出去也活不下去，就算侥幸活下来也要痛苦一辈子。乌鸡，求你件事。”
“你说。”
朱十七紧紧看着小芳的脸。
“杀了我，就在这里，下辈子，我再嫁给你。”
她静静地看着朱十七，眼里没有哀求，只有温柔。
朱十七慢慢哭出了声音，好一会才控制住了情绪。
“好，下辈子，我一定很早很早就对你说我爱你。”
“一言为定！我们拉钩。”
“一言为定！拉钩。”
他们的手指勾到一起，朱十七抚摸着小芳的手，给她带上一个无形的“戒指”。
“你等我下。”
他轻轻地说到。
接着起身离开了这里。
电梯那刺耳的声音就像一首婚礼进行曲，伴随着朱十七到处忙碌着……
良久，空气中就充满了汽油味和煤气味，朱十七满身大汗的回到了小芳身边。
“我们一起看礼炮。”
他对着小芳说，抓起她的手，点起了身边的煤气罐……
恍惚间，他又听到了自己爱人的吟唱：
我爱你
可是我不敢说
我怕说了
我马上就会死去
我不怕死
我怕我死了
再没有人再像我一样爱你
“七哥，今天休息呢！不出去嗨皮啊！听说钱柜那边最近来了不少包厢公主，老得劲儿了！”
像往常一样来到二楼，看门的小弟看了看朱十七的挎包，把他放了进来。
“老板找我有点事。没办法，你懂得嘛！”
朱十七从包里掏出一瓶脉动递给了看门小弟。
“那倒也是，谢谢七哥！”
小弟笑嘻嘻地接了过去，看门嘛！就是这点好，来来回回总会收到很多东西，烟酒钱饮料等等，这无形中也是一笔收入。
朱十七来到电梯口，这里空荡荡的并没有人，他先是点了四楼，在四楼等了一会，重新走进电梯里，深深吸了一口气，手指缓慢而坚定地点在了负一楼上。随着电梯的下降，他的心跳也跟着越来越快。而电梯停在负一楼的那一刻，甚至有一种眩晕的感觉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
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他掏出包里的蝴蝶刀紧紧抓在手上，眼睛一刻都不敢挪开。
电梯门完全打开，预想中的画面没有出现，只有一条笔直幽深的通道安静地竖在朱十七面前，通道两边是用胶合板围起来的房间，目光所及之处一个活动的人都没有，空气安静得落针可闻。
朱十七伸出脑袋四处张望了一会儿，找来几块砖头把电梯卡住后才慢慢离开这里往前走。他试着推了一朱十七看了好几个房间，设施都很简单，里面除了一张床什么都没有。
越往里走，空气似乎就越沉重，光线也越来越差，隐隐约约地，朱十七还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在空气中漂浮。
一连推开好几个门以后，朱十七总算见到了活人，这是一个女人。
他被人绑在椅子上，全身上下除了脑袋之外几乎没有能活动的地方，听见推门声，她垂下的脑袋抬了起来，通红的双眼紧紧盯着朱十七，被塞住的嘴巴发出一阵阵低沉的呜呜声。身体也开始奋力扭动起来，丝毫不顾及身上的绳子把自己勒出一条条血红色的印子。朱十七不敢靠得太近，生怕出什么意外，他把门带上，伴随着女人断断续续的呜呜声离开了这里。
越往里走，血腥味就越浓，几乎到了刺鼻的程度，朱十七的心跳得厉害，他换下手里的蝴蝶刀，拿上牛尖刀，用准备好的布条固定在右手上，蹑手蹑脚地来到靠近右边的那个房子，耳朵贴着房门听了一会动静。确认里面没什么动静，这才侧着身子用刀尖小心翼翼地把门推开。
一副来自地狱的画卷随着房门打开呈现在朱十七面前。
这个房间和面前的房间大小差不多，只是这里多了个木笼子，笼子里装着一个人，看身段应该是个女人。笼子很小伸展不开，她只能弯腰低头地半跪着，双手被人绑在笼子的围栏上，手腕下边放着用竹子破成的管道，鲜血正一点一点从她的手腕中渗透出来，汇聚在竹管上。然后滴到她面前的瓷碗里。看样子她保持这个姿势已经很久了，因为瓷碗已经快被她自己的鲜血给装满了。
听见门口传来动静，她似乎是想做出回应，但糟糕的身体状态和精神状态没有办法让她做出过于活跃的动作，也只是微微把头抬起来一些而已。
朱十七并没有完全进化成一只无情的恶魔。作为人的部分还很好的保留在他的身上。面对这样一个明显失去威胁的同类，他并不能做到视若无睹。他依旧把刀抓在手上，左手拍了拍这个人的手，得到的回应是对方轻轻哼了一声，不知道是不是把人给弄疼了，这么一下之后很快又陷入了沉默。
朱十七试着把笼子打开，很显然这是徒劳的，这笼子虽然是木头做的，可结实的程度丝毫不亚于用钢铁焊接而成。朱十七使劲拉了几下，除了把自己的手弄得生疼之外毫无用处，栏杆纹丝不动地立在那里，似乎在无情地嘲笑朱十七的不自量力。
栏杆打不开，朱十七也没别的好办法，他只能把女人手上和脚上的绳子割开，用布条把伤口简单包扎了一下，然后把包里的吃喝拿了出来。绳子松开了，笼子里的人总算可以小范围的活动身体，她收起自己的脚，抬起了那张满是鲜血的脸。朱十七把食物和水放在她面前，看着她艰难地咀嚼着食物，一点一点地吞着水...
“乌鸡。”
女人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朱十七震惊得无以复加。
能知道朱十七这个小名的，无一例外都是小时候玩的特别好的，可小时候因为父亲的身份，愿意和他玩的小伙伴并不多，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再加上是个女性，眼前这个女人的身份几乎是呼之欲出。
他的邻居、他的发小、他的青梅竹马，也是他的初恋情人。
他们都叫她小芳。
因为那时候有一首歌很出名，歌名就叫做“小芳”。
小芳的家境比朱十七要好一些，他的父亲是村里的教师，偶尔要去乡里出差，总会给小芳带来一些东西，零食、玩具、连环画等等。小芳就会拿这些东西去找朱十七分享，每当这个时候小伙伴们都会乱哄哄的唱起那段熟悉的旋律:
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
长得好看又善良
一双美丽的大眼睛
辫子粗又长
小芳那漂亮的脸蛋就会变得酥红酥红的，但是她并不会离开，而是红着脸坚定地把东西塞进朱十七手里，让他分享大家...
日子一晃多年，懵懂的少年开始长大，而那份情意却始终如一。不，甚至更加浓烈，他们明明相互喜欢着对方，却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没有再进一步，哪怕彼此都已经认定要在一起一辈子，却始终差个说不清道不明的“机会”……
后来朱十七家里出了事，他不得不外出谋生，临走那一天，小芳把他送到了村口，然后目送着朱十七渐行渐远，那时候她嘴里哼着一首歌
身边的那片田野啊
手边的枣花香
高粱熟来红满天
九儿我送你去远方
朱十七回来的时候，小伙伴们就已经告诉他了，小芳这些年，没有嫁人，也没有谈恋爱，可朱十七不敢去找她，不是因为她不好，而是因为她太好……
朱十七准备赚够一笔钱再去她家提亲的，前些日子他打听到小芳家出事了，他爸病了，把十几年家底都掏空了，一直靠着透析苟延残喘……
谁曾想，再一次见面竟然是在这里，在这样的场合下。
“他们逼我做我不愿意做的事，我只是来打工的，不是来卖身的。”
小芳实在太虚弱，鬼知道她被关在这里有多久了，说不上几个字就开始喘气。
朱十七拼命想把笼子打开，可哪怕他拼尽全力，把手弄得皮开肉绽依旧无济于事。
“乌鸡，你别白费力气了，这里不知道祸害过多少人了，能弄开早弄开了，省点力气好好照顾自己。我有话对你说，你好好听。”
朱十七瞬间安静下来。
“我被关在这里多久我已经不记得了，不只是我，很多像我一样的人被关在这里。乌鸡，你知道吗？我喜欢你，我只想把自己完整的交给你，我以为这辈子都没有机会说这些话了，谢谢老天爷，让我在这里遇见你。”
“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把你救出去的，相信我，我拿我的生命发誓！”
朱十七哭着回应，他试图把笼子背起来，但是背不动，于是他把手里的东西全部放回包里，两只手拼命地拖着笼子往电梯那边移动。
“乌鸡，你听我说，不要浪费力气，真的。”
朱十七不听，依旧沉默地拖着笼子，甚至连指甲爆裂开来都一声不吭。
“乌鸡，你乖，听我的，真的不需要了。”
小芳伸出手拉住了朱十七的手，朱十七这次停了下来，他怕自己不小心把小芳给弄伤了。
“我的肾，已经被他们割走了，哪怕我出去也活不下去，就算侥幸活下来也要痛苦一辈子。乌鸡，求你件事。”
“你说。”
朱十七紧紧看着小芳的脸。
“杀了我，就在这里，下辈子，我再嫁给你。”
她静静地看着朱十七，眼里没有哀求，只有温柔。
朱十七慢慢哭出了声音，好一会才控制住了情绪。
“好，下辈子，我一定很早很早就对你说我爱你。”
“一言为定！我们拉钩。”
“一言为定！拉钩。”
他们的手指勾到一起，朱十七抚摸着小芳的手，给她带上一个无形的“戒指”。
“你等我下。”
他轻轻地说到。
接着起身离开了这里。
电梯那刺耳的声音就像一首婚礼进行曲，伴随着朱十七到处忙碌着……
良久，空气中就充满了汽油味和煤气味，朱十七满身大汗的回到了小芳身边。
“我们一起看礼炮。”
他对着小芳说，抓起她的手，点起了身边的煤气罐……
恍惚间，他又听到了自己爱人的吟唱：
我爱你
可是我不敢说
我怕说了
我马上就会死去
我不怕死
我怕我死了
再没有人再像我一样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