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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地摄影师手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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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4章 希望你们能喜欢这个崭新的世界

    “砰!”

    清脆的枪声惊醒了卫燃,让他下意识的翻身看向了周围,接着便是一阵天旋地转,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也撞翻了堆在一起的锅碗瓢盆等物。

    此时帐篷里的油灯和马油做的蜡烛灯都已经灭了,这潮湿冰冷的帐篷里,也显得格外昏暗,就连脚下,都出现了一片水洼。

    万幸,虽然光线不佳,但他总算能听到其余三人还算均匀的呼吸声。

    “砰!”

    恰在此时,又是一声枪响从外面传来,他也终于意识到,刚刚那声音不是来自梦里,而是真的有人开枪!

    打了个机灵,卫燃一把从水洼里捡起小喇嘛的盒子炮,又从兜里摸出昨晚上随手放进去的那个20发容量的弹匣,“咔嚓”一声装在了盒子炮上,根本顾不得被自己撞翻的那些东西,也没有注意到掉进帐篷门口水洼里的那俩玻璃药瓶和铁脚马,跌跌撞撞的走出帐篷,对准头顶便扣动了扳机!

    “砰!砰!砰!”

    连续三声枪响,站都站不稳的卫燃才有时间环顾四周。

    他看到了天边的鱼肚白,看到了天上的启明星,更看到了本应他们前进的方向,竟然有一条蜿蜒的火龙!那是一根根火把!

    “大部队!大部队!我们找到大部队了!”

    卫燃在呆愣过后陷入了狂喜,声嘶力竭的朝着身后的帐篷大喊着。

    “砰!砰!砰!”恰在此时,那条火把长龙的方向,也回应了三声枪响!

    “砰!砰!”

    卫燃又开了两枪,随后跌跌撞撞的钻进了帐篷,朝着被枪声惊醒的三人大喊道,“大部队!我们跟上大部队了!”

    同样呆愣了片刻,李壮和季护士的脸上有了生气儿。小喇嘛似乎也看出来了什么,几乎爬出了帐篷,并在片刻后发出了欢呼。

    “油灯,我们要把油灯点起来才行!”

    卫燃说话间拿起油灯晃了晃,还好,这里面还有煤油,它熄灭仅仅只是因为灯芯烧尽了而已。

    “洋火...”

    季护士指了指油灯上挂着的那个布袋子,“那里面有洋火。”

    闻言,卫燃立刻打开布袋子,将里面那个小号的玻璃药瓶取了出来。

    用力将其拧开,这里面只放着两颗火柴和一小团白色的棉絮。

    颤抖着拿起一根火柴,卫燃取出怀里的水壶,在上面用力一滑。

    “嗤!”

    这根火柴顺利的燃起了一团黄色的火苗。

    然而,还没等卫燃将其凑到油灯的灯芯上,从外面吹进来的风,却恶作剧一般吹灭了这根火柴。

    咬咬牙,恨不得把天炸了的卫燃拿起了最后一根火柴,季护士和李壮也艰难的爬过来,用身体帮他撑起了一道挡风墙。

    “嗤!”

    第二根火柴被顺利点燃,被卫燃用手捧着,小心的移动到油灯边上,点燃了里面的灯芯。

    和泪流满面的李壮以及季护士对视了一眼,卫燃将油灯的亮度调整到最大,“我们...我们出去看看吧。”

    “好!”

    李壮用最大的声音应了卫燃的建议,拽过来一支步枪拄着,艰难的站起来,又和卫燃一起搀扶着季护士站起来,步履蹒跚的走出了栖身的帐篷。

    将油灯交给小喇嘛,后者立刻木棍挑着将其举起来,卫燃也将还剩下几颗子弹的盒子炮还给对方,随后指了指头顶。

    接过手枪,小喇嘛朝着卫燃露出了一抹熟悉的灿烂笑容,举起盒子炮对准了头顶的启明星。

    “砰!砰!砰!”

    “炊事班!点名!”

    搀扶着季护士的李壮

    在枪声过后努力站直了身体,嘶吼着喊出了一个个的名字,“刘佑乡!”

    “有!”卫燃和季护士给出了回应。

    “张二娃!”

    “有!”

    “姜裕!”

    “有!”

    “季春兰!”

    “有...”虚弱的季护士努力回应着点名。

    “江巴格桑!”

    “有”

    “卫燃!”

    “有!”

    卫燃给出回应的同时,也悄然后退,举起调整好的相机。

    他用取景框圈住了相互搀扶的李壮和季护士,圈住了一手高举油灯,一手高举盒子炮挥舞的小喇嘛,也圈住了极远处,那条已经开始朝着他们移动的火把长龙。

    “班长,我把他们带出草地了...”

    李壮话音未落,却脚下一软,和他搀扶的季护士一起摔倒在地,卫燃甚至看到,那对本属于刘班长的烟袋锅和烟袋嘴,都从他的口袋里甩了出来。

    不仅如此,就连下意识要搀扶他们的小喇嘛,也跟着摔做一团,从坡地上出溜了下去。

    “哎!小心...”

    卫燃只来得及提醒了一声,却也在一阵天旋地转中,一屁股坐在了帐篷上,继而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当他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担架上,自己旁边,是同样躺在担架上的李壮。

    “同志...”

    卫燃有气无力的朝抬担架的年轻红军战士问道,“季护士...季护士呢?还有小喇嘛呢?”

    “他们在前面的担架上呢”这小战士笑着朝前面扬了扬下巴。

    “你们...”卫燃想了想,开口问道,“你们是大部队吗?”

    “我们是专门赶回来寻找病号班的。”

    这小战士解释道,“昨天夜里,我们听到了一声枪响,断定病号班肯定就在附近了,所以天不亮就出发了,只是没想到...”

    原来是小喇嘛的那声枪响搬来的救兵...

    卫燃艰难的探头看了看前面的那俩担架,又看了看身旁担架上还没醒的李壮,重新朝那个小战士问道,“我们的东西你们带上了吗?”

    “带上了,都带上了。”

    这小战士答道,“你们的武器,毯子、油布、饭盒、水壶还有药罐子和油灯都带上了。”

    “那俩小的玻璃瓶也带上了?”卫燃连忙追问道,“一个棕色,一个蓝色的。”

    “小的玻璃瓶子?”

    这小战士露出了茫然之色,“可能有吧,等休息的时候我帮你去找找。”

    “谢谢...”

    卫燃话音未落,他能看到的一切,也被浓烈的白光吞噬。

    在这白光中,他却隐约又看到了昨晚栖身的那片高地。

    看到在一片小水洼里,正有两个玻璃瓶子和一副铁脚马反射着刺眼的阳光。

    “果然还是落下了...不过...你们...一定都要活下来呀...”卫燃遗憾的叹了口气,任由白光占据了全部的视野。

    当白光消退,周围的环境已经变成了酒店的房间,上一秒还饿得心悸头晕的卫燃,也再次感受到了生理上久违的饱腹感。

    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哆嗦,卫燃看向了面前的金属本子。

    或许是在等着他,直到这个时候,那支金属羽毛笔,才不急不缓的开始写下一行行金色的字迹:

    长征

    炊事班班长刘佑乡,于1936年7月过草地期间,因收集食物牺牲。

    炊事兵张二娃,于1936年7月

    过草地期间,因探路踩入泥沼牺牲。

    炊事班代理班长李壮,于1936年8月带队走出草地后光荣入党。同年11月,于山城堡战役中壮烈牺牲。

    “怎么...怎么就牺牲了...”卫燃怔了怔,只觉得呼吸都变得格外困难,“不是活着走出去了吗...怎么...”

    在他失神的时候,那金属羽毛笔却并没有停下,自顾自的继续写着后面的故事:

    小喇嘛(江巴格桑),于1936年7月,追随工农红军脚步进入草地参军。

    同年8月走出草地后,化名“姜裕”正式参军,并于同年11月申请入党,1937年光荣入党,先后参加抗日战争、解放战争。

    1950年昌都战役期间,姜裕(江巴格桑)负伤致残退役。

    1952年秋,主动申请调往甘滋,任乡村教师。

    1980年夏,雨夜,无疾而终。

    季春兰护士,1936年8月走出草地后光荣入党。先后参加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抗美援潮战争。

    1952年秋,季春兰为保护伤员,遭美军轰炸牺牲。

    在卫燃下意识攥紧拳头的时候,那支羽毛笔却仍旧没有任何停歇,另起一行继续写出了一行行金色的字迹。

    1940年冬,姜裕(江巴格桑)与季春兰同志结为革命伴侣。

    1945年10月,二人孕育一子,取名姜季。

    1949年11月,经多方寻找,二人凭虎头鞋寻得赵婉雅同志遗孤朱红军,收为养女。

    1952年秋,季春兰牺牲后,姜裕(江巴格桑)携幼子姜季及养女朱红军前往荆楚。历半年,终寻得刘佑乡遗孀及子女,始建立书信往来。

    1980年夏,姜裕(江巴格桑)过世后,其子姜季、养女朱红军尊父遗嘱,将遗体送至松潘草地内行天葬。

    写到这里,这金属羽毛笔再次另起一行,写下了一段位于红源县的详细用力搓了搓脸,卫燃稍等了片刻,那金属羽毛笔又写下了另一行金色的字迹:“小同志,这是我们建造的新世界。她或许不完美,她或许仍有些许瑕疵。

    但还是希望你们能喜欢这个崭新的世界,未来的长征,就靠你们了,希望你们让她变得越来越好。”

    交给我们吧...

    在卫燃的轻声叹息中,那淡黄色的纸页也放心的翻到了背面。那支金属羽毛笔也在那个金色漩涡之下,歉疚的写道,“抱歉同志,我们实在没什么能留给你的。”

    在看完这句话的时候,卫燃却无师自通又或者福至心灵般的知道,那个金色的漩涡里是用一个扁担挑着俩竹筐,而且那竹筐里面什么都没有。

    那些革命前辈说是什么都没给他,但其实却给了所有他们能给的东西。

    胡乱抹了抹脸,卫燃正要翻到前一页去看看拍下的那24张照片在不在的时候,这金属本子的纸页却开始哗啦啦的往前翻动,最终停在了第一页。

    在卫燃骤然绷紧的神经中,“军衔”一栏的“上尉”,也变成血红色的“少校”。

    还没等他脸上露出喜色,这金属本子又开始了翻页,向他展示着装有禄来双反和抗日大刀的漩涡上跳动的倒计时。

    怎么这么久...

    卫燃挑了挑眉毛,这俩倒计时都是1000小时起步,换算下来差不多有一个半月之多。

    眼见那支完成工作的羽毛笔回到了封面上,卫燃迫不及待的翻到了最新一页,取出了那张黑白照片旁边纸袋子里装着的底片仔细数了一遍。

    直到确认24张底片一张不多也一张不少,他终于松了口气,转而掏出手机打开地图功能,将金属本子提

    供的“不算太远,也不算太近...”

    卫燃喃喃自语的念叨了一番,将放在浴巾上的药瓶等物一一收起来,锁进了酒店房间的保险箱里。

    坐在沙发上回忆了一番进入历史片段之前发生的事情,他拿起车钥匙便离开了酒店房间,趁着下楼的功夫给仍在医院吸氧的夏漱石发了条消息,再次驱车赶往了发现药瓶等物的那座小高地。

    离开松潘县城之前,他还特意找了一家小超市买了各种口味的雪糕,又去一家小餐馆打包了几样好菜和一大盆白米饭。

    他何尝不知道,“在天有灵”只不过是活着的人的自我安慰,但他又如何能让自己理智的看待所经历的一切?

    一个多小时的车程下来,当他再回到这里的时候,车窗外却已经是大雪纷飞寒风阵阵。

    坐在车里吹着暖气的卫燃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接着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冲锋衣以及穿在里面的羽绒马甲。

    他实在是难以想象,当初那些人是怎样坚持下来——即便他跟着走过了其中的一小段旅程。

    深吸一口气,卫燃推开车门拎着买来的吃喝又一次走向了那片小高地。

    重新回到曾经露营的位置,他将买来的吃喝一盘盘的摆在了草地上,接着拿起一支橘子味的雪糕撕开,盘腿席地而坐,在这大雪纷飞寒风阵阵的天气里狠狠咬下来一块,大口大口的嚼着。

    “你们的愿望实现了”

    嘴里嚼着雪糕的卫燃含糊不清的向那些同志们汇报着,“现在白米饭可以敞开了吃,你们看,我带来的除了大米饭,剩下的都是肉菜呢,价钱都很便宜,老百姓家家都吃的起。

    雪糕大家也可以敞开了吃,什么口味的都有。

    我还特意带来了香草味、巧克力味和哈密瓜味的给你们尝尝。”

    话说到这里,卫燃抹了抹眼眶,“你们创造的这个全新的世界,再也没有拉姆会被当作奴隶了。

    再也没有人可以肆意的砍掉别人的手脚挖掉别人眼睛,没有人生来就要当作别人的坐骑,也没有谁可以用别人的皮制作唐卡,用头盖骨制作酒碗。

    你们的愿望都实现了,虽然还是有一些人总觉得这个新世界不够完美不够公平,总觉得还是有这样那样的瑕疵和不满,但剩下的就交给我们吧。”

    一边说着,他从金属本子里取出油桶,给摆好的那几个瓷碗里倒满了滚烫的、加了大量白糖的酥油茶。

    那氤氲的水蒸汽里,他分明看到那些年轻的红军战士们每人都拿着一支雪糕开心的吃着,相互分享着。那些永远年轻的脸上,也都是满足和欣慰。

    希望这盛世如你们所愿...

    回过神来的卫燃失落的呢喃着,收起油桶仔细的捡拾干净周围的包装袋,只留下那一个个装满热菜和酥油茶的瓷碗瓷盘,以及那满满一盘子撕开了包装袋,拥有各种口味、颜色和造型的雪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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