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弑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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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4章 雪中送炭

    “既然如此……”何莲眼前一亮,将刘辨扯到身前。低声嘀咕了几声,后者先是疑惑不解,听到最后,却是几欲欢呼雀跃了起来。

    其实,若是说刘辨不想当皇帝,那是明摆着忽悠。可任他再是憧憬,自己不过是个手不能提篮的懵懂少年而已,这种残酷的宫斗之中他又能表现出甚么想法呢?

    在此之前,刘辨能够做的便是尽可能的不去与弟弟刘协接触,以及在父皇刘宏面前乖乖巧巧,尽量不做惹其生气的事情。

    尽管如此,刘辨却还是觉得一阵一阵的失落,尤其是前些日子刘协在父皇面前朗朗上口的背诵了一整篇的《战国策?楚策》,刘宏顿时喜出望外,当场引用其中的典故连声称赞刘协为自家的千里马。

    本来,刘辨倒也不想去与弟弟公开抢甚么风头的,毕竟他是个极其乖巧懂事的少年,奈何弟弟因为背诵被赞成了千里马,这现场一应文武大臣看自己的目光明显的暧昧了起来。

    尽管对宫斗不是很了解,可那些大臣的目光却是明白无疑的表明了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剧烈的冲击。许是少年心性,许是不服输的想法,趁刘宏开怀大笑之余,刘辨忐忑不安的行了上前,禀道:“儿臣也时常读书,这伯乐与千里马的故事其实战国策里还有其他记载。”

    “哦……你且背来听听。”已经夸奖了一个儿子,刘宏自然不能当众厚此薄彼,便装作饶有兴致的问道。

    “苏代为燕说齐,未见齐王,先说淳于髡曰:‘人有卖骏马者,比三旦立于市,人莫知之。往见伯乐曰:臣有骏马,欲卖之,比三旦立于市,人莫与言,愿子还而视之。去而顾之,臣请献一朝之贾。伯乐乃还而视之,去而顾之,一旦而马价十倍。今臣欲以骏马见于王……’”

    看来这刘辨的确在读书上花了一段工夫的,寻常人学习战国策,都是找那些治国安邦平天下的文段来读,他却是能够引经据典,找出一些常人所不关注的寓言故事。

    本来这段话的意思是指苏代为燕国去游说齐国,没有见齐威王之前,先对淳于髡说道:“有一个卖骏马的人,接连三天早晨守候在市场里,也无人知道他的马是匹骏马。卖马人很着急,于是去见伯乐说:‘我有一匹骏马,想要卖掉它,可是接连三天早晨,也没有哪个人来问一下,希望先生您能绕着我的马看一下,离开时回头再瞅一眼,这样我愿意给您一天的费用。’伯乐于是就照着卖马人的话做了,结果一下子马的身价竟然涨了十倍。现在我想把‘骏马’送给齐王看,可是没有替我前后周旋的人,先生有意做我的伯乐吗?请让我送给您白璧一双,黄金千镒,以此作为您的辛苦费吧。”淳于髡说:“愿意听从您的吩咐。”于是淳于髡进宫向齐王作了引荐,齐王接见了苏代,而且很喜欢他。

    与刘协所背诵的楚策不同,这段燕策讲诉的是一个与人沟通的方法问题。那苏代本是苏秦的弟弟,就象卖马人借助伯乐提高马的身价一样,他极为擅长借势,也就是借助一些要人提高自己的身价。

    正因为如此,苏代才得到当时要人们的推荐、赏识,继承了苏秦的事业,开始活跃在战国后期的政治舞台之上。

    到底是年岁尚幼,或许是读书没能做到灵活运用,刘辨选择的是一种原文通篇照搬的模式,却是没有注意到还没等自己背到**的部分,面前父皇的面色已经越来越沉,直到最后已经是铁青一片。

    “你是在指责朕不是伯乐,还是觉得朕可以随意的为人所戏弄?”刘宏却是没有自家儿子刻苦,这燕策的内容他也是头一遭听说,所以压根就没等刘辨背诵完全之后,便直接不悦的打断了他,冷哼一声拂袖而去,只剩下神色潸然压根就不清楚究竟发生了甚么事情的刘辨傻傻的呆立在当场。

    这个时候,耳边群臣的嗡嗡议论声刘辨已经听不到了,刘宏临走之前的那声冷哼如同惊雷一般久久的在其耳边盘旋。

    其实,在场的大臣之中许多人都清楚那篇燕策的真正涵义,奈何为上者尊的思想主宰了他们的意见,不管刘宏是真无知还是假装不懂,至少作为臣子的自己是不能随意的去非议君王的。

    于是,伴随着刘辨无比失落的身影的是背后一道道同情、嘲讽、鄙夷、失望……种种情绪交织的眼神。毫无疑问,在诸人眼中,这已经是太子为圣上所不喜的一个明证了。

    心思活络的大臣没等到回家,便开始想法设法与太后一系牵起了线儿,就算是根深蒂固的老顽固,此时亦是默默审视自己立场是否存在问题了。

    这是一个很实际的问题——若是自己支持的人上位,那么有拥立之功的自己至少一世的荣华富贵是有了保障;可若是不小心选错了效忠的对象,那么等待自己的便是新皇无尽的怒火以及万劫不复的凄惨下场。

    古人称从龙,后人称拥立,其实也就是个效忠对象的提前抉择而已。

    无疑,尽管太子的光环在还刘辨头上戴着,可现在背后支持的力量已经稀薄到了极点。这个时候,太子少傅明溯的力量就变得越发的弥足珍贵和举足轻重了起来。

    自己的处境艰难,可若是想要别人雪中送炭,那么自己便只能先去送上一回了。常言道,投桃报李,说的便是这个道理。

    何莲给刘辨出的主意很简单。这个时候,何莲的出面只会引发各方的注意力,尤其是那明溯,说不定会会错了意,将之归结为了刘宏的走狗暗探。事实上,刘宏也正是准备将自己派上这个用场,有关这一点,何莲是心知肚明,只不过自己如同那被人牵了线的木偶,即便偶尔产生了思想,却也只能继续按照既定的套路去演。

    所以,所有的关键便着落在了刘辨身上。

    毕竟刘辨是个懵懂的少年,平素胆怯懦弱毫无主见的形象又早已深入人心,何莲想要利用的便是这一点。

    当然了,这种极其打击刘辨自信心的评价,何莲是不会轻易说出口的,她私底下吩咐刘辨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情。

    长公主刘莹下嫁明溯之后,原先其死去的母亲宫中却是还留下了一个老宫女。这个老仅仅是指资格,其实论起年岁却是比何莲还要年幼上若干了。

    这个宫女明溯很熟悉,正是有了她的帮助,当初刘莹才能冒名顶替混出宫去,从而勾搭上了明溯。

    在何莲眼中,凡是女人主动的都可以称得上是勾搭。对于明溯这种少女的梦中良配,何莲又何尝不想去勾搭一回,奈何身份、地位摆在这里,若是不想自寻死路,那便只能收敛心性,权当遁入空门了。

    刘莹出嫁之后,宫女阿英却是选择了留在宫中长伴青灯。别人是寂寞宫女恨,她是有充足的自知之明。

    倒不是舍不得宫中生活,而是自己年岁也实在太长了一些,若是换了等闲之辈,恐怕自己作为一个陪嫁宫女也就跟了过去。可是,明溯当时方才十七,自己却已经年近三十了。韶华不在,青丝泛白,任是阿英再是迫切想要离开皇宫这座大樊笼,却也心知肚明自己不可能随嫁入侯府。

    与其留在侯府做个不尴不尬的闲人,倒也不如继续留在宫中,不说以后是否有机会放出宫去,至少也能时常祭拜一番红颜薄命的老主子。

    何莲出的主意便是让刘辨自己去哀求阿英,让她以长公主陪侍的身份去拜见明溯,言明自己的立场想法,顺带打个前站,让侯府做好充足的准备,好让何莲去行那瞒天过海之计。

    至于如何的瞒天过海,何莲还没有想好,只不过有些事情必须要双方配合,仓促之间恐怕自己身边也缺少不了刘宏乃至那董后监视的耳目,倒时候临时行事,反而容易事情泄露偷鸡不成倒先把自己母子蚀进去了。

    其实,心思单纯的刘辨压根就不知道,自家母后为了自己的利益,早已暗中存有了将阿英踢出去充当替死鬼的想法了,只不过目前事情还处于筹备阶段,任是他经历过无数的打击,早已少年老成,却还是无法理解大人心中的那些龌龊念头。

    一听到能够让自己视同父亲一般尊重的老师摆脱禁锢,刘辨顿时喜出望外,只不过母后再三叮咛,这番过去求见阿英,须得不显山不露水,无奈之下,刘辨只得又装痴卖傻了一回,提了卷书,看似漫无目的的出去找僻静之处苦读了起来。

    何莲到底是宫斗的行家里手,自家儿子一出门,她便将宫内的一应人手尽皆召集了起来,理由当然是随便找的。不出盏茶工夫,所有的人都忙于去寻找皇后不慎遗失的玉杈了,即便是个别人想要跟踪刘辨出去,一时半会也是脱离不了何莲的视线范围了。

    就在侯府一片死一般的寂静之中,天色慢慢的在皇宫之中的尔虞我诈之中阴沉了下来。

    又是难捱的一天过去了。强自忍耐住心中的烦躁,刘宏一边听着小黄门蹇硕汇报着侯府势力的动静,一边揣测着自家母后想要表达的真实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