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弑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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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9章 不速之客

    官场如战场,蔡瑁没有得到刘表的首允,擅自动用士卒去救自家侄儿,从而导致阵亡人数上升至三倍,这本身就违反了为下者所应当遵守的游戏规则了。

    如果仅仅就这一件事情,可能刘表也就是委婉的批评一番。奈何蔡瑁也是急昏了头脑,一看到自家娃儿突然成了个残疾兼宦官候选人,当场眼睛就红了,这才会不顾一切的准备去攻打五斗米道盘踞的益州地界。

    私自调动军队的罪名大不大?大!

    然而,比它更大的还有一个罪名,那就是轻启战事。

    不管心中如何愤慨,毕竟这个时候天下诸州都是共尊一个朝廷。在体制之内,明面上大家都是兄弟州,哪怕有甚么不可化解的矛盾,那也应该请长一辈的朝廷,也就是天下的主事人刘宏来亲自裁定。

    更何况,捅漏子的还不是益州的官方力量。说白了,五斗米道不过是民间组织,作为益州的官方,自己也是受害者。

    现如今,蔡瑁擅自决定开启两州之间的战事,这事情往大了方面去想,就是一个活生生的对朝廷的大不敬罪名。所以,蒯越才会非常隐晦的点拨了刘表一句“礼数”问题。

    这不是蒯越个人对蔡瑁有甚么意见。毕竟蒯越本身也是个非常正直的人,就像当初在何进手下任职时劝说其诛灭宦官一般,蒯越所接受的都是传统教育,在他的心目中,蔡瑁这种行径虽然说没有达到弄权欺主的严重程度,可若是就这么放纵下去,将来难保不会有一天成长为张让、赵忠一般的奸臣贼子。

    说句实在话,先前黄祖等人表现的就是不同派系之间的将领之间互相碾轧的情况,现如今,蒯越这么一点评,顿时拨动了刘表深藏于心中的那一片逆鳞。

    事实上,尽管来到荆州之后也算是顺风顺水,可刘表对于这些地方势力,心中却还是忌惮外加防备再三。没办法,往往经济发达地区外来人口之中的暴发户就是这样一种心态。

    若不是还得依仗这些人为自己治理军政事务,刘表都有些想要将之全部罢免回乡的念头了。本来看着本地势力互相斗来斗去就十分心烦,现如今竟然又开始喧宾夺主,这不生死摆明了不把自己当领导么?

    像刘表这样的人,共贫穷是完全没有问题,苟富贵那就有些悬了。在掌控荆州之后这么久,他没有玩上一手“飞鸟尽,良弓藏,走狗烹”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脑海之中飞快的闪过自己初来乍到时一副落魄的模样,刘表顿时心中苍凉一片,便无力的召过那进来通传消息,现在还跪在堂前候命的掾属言道:“允儿,你且陪舅父去一趟蔡府吧。”

    “喏!”那人应允了一声,便起了身,顾不得去揉早已涨得酸痛的双腿,踉踉跄跄的赶了上前来扶住刘表,侍候他更换了长袍。

    说起来,此人在荆州后来也是个赫赫有名的人物,只不过在历史如同昙花一现,寥寥数笔而已。刘表最终选择的还是自家人,此人名为张允,是刘表大姊家的儿子,目前正在州府之中临时充任一个掾属,也是刘表准备花大力气培养的一个嫡系候选人。

    刘表召了自家外甥张允一起去劝阻蔡瑁,脑筋大条的黄祖不知道甚么含义,可那心思缜密的蒯良等三人却是闻言身形剧烈的震动了一番。蒯良本来还待继续劝说,旁边其弟蒯越却是不着声色的往前跨了一步,恰好挡住了蒯良的身影,一只右手则是别在后面极其迅速的摆动了几下。

    刘表也是个官场厮混了数十年的老官油子了。别看他刚才没有表任何的态,可对张允的那一句话却是十分坚决的将四人尽数撇在了此时发表意见的范畴之外。

    公堂之上这一句“舅父”已经明白无疑的暗示了四人:不管那蔡瑁做得多过分,这都是我刘府的家事,你们都是外人,哪儿凉快就到哪儿呆着去,不要再在这里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

    一时之间,堂中诸人心中都泛起了别样的心思。那张允能够被刘表看中重,一直带在身边,自然是个灵窍之人。此时一见刘表的内心真实想法流露,张允一边绕到身后为刘表披上长袍,一边暗自下了决定:以后一定要与蔡瑁处好关系,瞧舅父的意思,这关键时刻还是亲疏有别的。

    有着同样心思的不止是张允一人,那蒯越虽然耿直,却也不是甚么愚钝之人。刘表的心思蒯越看得同样很透彻,若是换了何进,说不准蒯越此时会愤然拂袖而去,可此地不是大将军府,自己也不在洛阳。荆州是自己的家乡,就算是自己想避身世外,难道还能抛家弃口躲起来不成?

    暗自喟叹一声之后,蒯越悄悄的与文聘互相对了个眼色,个中心思不明而喻。

    在场诸人之中,没有能够及时跟上刘表思路的只有蒯良、黄祖二人。黄祖是因为没能理会出刘表流露的深意,此时还在顾自以为自己扳回了一局,至于那蒯良,则是一阵莫名的悲哀迅速的涌上了心头:所托非良配啊,看来以后自己还是少说几句话,全力栽培长公子刘琦,免得以后失宠了有家都不能回。

    就在一片沉默的气氛之中,所有的感慨化作了三声苦涩的长长叹息,只有那脑筋大条的黄祖还在仰首得意洋洋的望着房梁,不知道是在等着刘表折返,还是在期盼天上有鸟粪可以神奇的穿过石瓦片掉了下来。

    明溯进来的时候,蔡瑁正将手紧紧的按在刀鞘上面,四个指关节攥得比那紧绷着的脸还要煞白,旁边刘表正在语重心长的碎碎念着荆州此时的困境,至于旁边侍立着的张允,因为是晚辈的因素,只得心烦意料的顾自出神打着自己的小九九。

    “溯拜见姨公、舅公!”尽管是第一次见面,明溯却还是从那堂中三人的衣着打扮上面一眼就找出了自己想要见的人。之前在外面候见的时候,就已经听杂役谈起本州的一把手正在府中与蔡瑁叙话,不用多想,一看那与刘焉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隽瘦面容,明溯立马就认出了刘表,至于那个大刀大斧目中无人般端坐堂中,冷着一张脸的武将想必就是蔡瑁了。

    没办法,张允的年纪着实太轻了,就算明溯想要走眼认错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你是何人,竟然招摇撞骗到我蔡府来了?!”蔡瑁本来心中就十分不爽,之前下人来报的时候,他只是以为蔡州乡下来的甚么晚辈,没怎么在意便点头同意接见了。蔡州位于襄阳东南,是蔡瑁的老宅所在。

    尽管蔡瑁在乡下居住时间不长,可老蔡家毕竟也就那么千余人,其中扣除婢妾数百人,剩下的嫡系、旁支子弟也就寥寥无几了。明溯的面孔十分陌生,更主要的是,他所操的竟然是北方独有的官话,蔡瑁一听,顿时就将他归入了骗子一流。

    按理说,明溯这个时候应该自报家门,解释一番双方关系。然而,明溯却是有更好的选择。见蔡瑁呵斥质疑,明溯却是立起了身子,转头目光如炬,紧紧的盯着那眯缝着眼睛若有所思的刘表,语气平静的言道:“景升莫不是连本侯都不认识了?”

    “大胆(来人)!”刘表还没出声,两声断喝已经分别从张允、蔡瑁口中喊了出来。

    蔡瑁毕竟是荆州的都尉,他的府中虽然不是龙潭虎穴,至少也不是一般人想闯就能闯进来的。之前明溯是以晚辈的身份求见,现如今蔡瑁这个当事人都指责了来人的身份有问题,外面侍立的护卫自然不敢懈怠。

    就在二人话音刚落的时候,一名面若重枣的大汉已经倒提着长刀,领着七八个纠纠大汉冲了进来。那大汉首先将刘表护住,接下来便示意手下各持兵器向明溯围了上来。

    直到现在,明溯依然是面不改色,轻轻的玩弄着腰间一颗半掌大小的钤印,大有一副虽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势头。

    就在诸人兵器即将触及明溯衣袍的时候,刘表却是微微摆了一下手,微笑着言道:“都通侯端得好雅兴,帝都都闹得热火朝天,你却跑到老夫这荆州小地方逍遥自在了起来。”

    “呵呵,洛阳老顽固太多,实在有些烦闷,不想到了荆州姨公竟然也不欢迎,早知道如此,溯就不登门做这个恶客了。”明溯虽然口气依然平静,不过一句姨公却是将双方关系又拉亲昵了几分。

    “怎么会呢,王佐贤侄大驾光临,荆州九郡是蓬荜生辉,荣耀得很撒。”王佐是刘宏赐予明溯的字,蔡瑁可能不知道,不过刘表身为一方重镇要员,这些隐秘的事情自然是了如指掌的。

    “溯自知才疏学浅,当不得圣上如此厚誉,姨公还是直呼溯的名字吧。”

    “礼不可废……”

    “既然长者说了,溯无所不从。”毕竟自己是来做客的,刘表也是大半辈子受过传统教育的人,明溯也不至于过于执拗,便顺着话头,口风一转爽快的应了下来。

    堂中的情势转得太快,那持刀大汉本来还准备保护好刘表这个荆州之主,听了半响却发现人家相谈甚欢,其中究竟甚么状况搞不清楚,可至少与刘表的姨侄儿的关系却是明摆着的事情,当下便疑惑的转头去看那蔡瑁。

    此时,蔡瑁比那个大汉还要疑惑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