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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荣的石头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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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道之道,非常之道(下)

    贾敬笑道:“你只管拿着,就当听客赏你的辛苦钱。”

    金荣规规矩矩捧了那清凉墨玉珠,跪下谢了。心道,爷爷啊,咱小家小户的,只认得钱,您赏的这玩意值多少钱?我也不敢卖啊。真是不实惠啊。又一转念,先就收着吧,总比空手而回的强。

    贾敬道:“还有何古曲奏来听听?”

    金荣调一调弦,调子转凄,缓慢推进,如泣如诉,如怨如慕。泣孤山之病虎,舞草丛之蜉蝣。叹人生之须臾,哭悲情之无穷。望宙宇之无情,忆前生之短薄。

    二泉映月!

    此曲意境幽深,大音近道,直接内心,挖掘出你的自卑自怜自弃,打击你的自尊自立自信。

    简直是灵魂核弹,心灵毒药,断肠伤情大规模声波杀伤性武器。

    几个老人俱呆了。一曲演过,仙灵之光轰然大作,照亮了厅堂,冲击得金荣浑身燥热,血脉贲张。

    “咣当!咣当!咣当!”

    一小匕首,一支金锁(拿来哄一岁大小孩么?怎么有人随身带这个?好在是真金),一块玉环,扔在托盘上,让道童捧给金荣。

    而老人们则泪流水满面,口不能言。

    良久,那贾敬挥一挥袖,云磐一响,贾蓉作礼退下。金荣手忙脚乱从地上爬起来,捧着二胡跟着退出。到了耳门外被风一吹,才觉后背湿透了。

    仙灵气大丰收!

    通灵宝玉君吃饱了没?赶紧发奖金。嗯?系统兄,赶紧出来嗨!

    千呼万唤不出来,算了。居然还有比老子还傲娇的社恐患者?

    众小贾同学对音乐的理解大概仅限于下里巴人水准,给他们唱小苹果估计反应会更大些?反正从同学们身上没赚到点滴仙灵微光。

    见金荣二人出来,这些人羡慕之意直达天际,又不敢喧嚣,挤眉弄眼,奇形怪状。

    贾蓉对着内屋道:“孙儿们告退。”众人行礼而去。

    回程颇为有趣,不断有贾氏子孙打马挤挤,打听老祖宗在做什么,说了什么,赏了什么,甚至还问金荣叩了几个头,演奏两支曲子有没有讨得老祖宗欢喜.....金老师捂着胸,俺不会骑马诶,拜托离我远点!吓死我了。

    同时紧紧捏着胸口,免得好东西掉出来,被发现。虽烦不胜烦,只好笑脸相对,极力应付。好在这马懂事,没有闹腾。

    贾蓉将闲人撵开,微微笑道,“金兄弟今日得了好大彩头。”

    金老师颓然道:“老太爷亲口封我是个二愣子,果然好大彩头。”

    众贾哄然大笑,立刻心平气和。唯贾蓉看着金荣一副虚伪作派,演技浮夸,微微好笑,却也没说什么。

    待众人散开,金荣凑到贾蓉侧便问,“不知道老太爷身边几位老爷都是谁呀?”

    贾蓉嗤了一声道,“外间下棋的是南安郡王之叔和镇国公牛老公爷,喝茶观棋的是忠靖侯史老侯爷的弟弟,里间躺着的是东平王妃内兄和西宁郡王表弟,外面抄经的一位来自江南甄家,另一位是龙虎山弟子。”

    金荣闭嘴。不敢再说话。

    宁国公府的热闹正到巅峰,午宴早已开始,酒意正酣。老少爷们儿早丢了贵人仪态呀美少年风度什么的,或追着灌酒的,或有舞刀弄棒的,或有围着马厩评论的,或有投壶射箭的,或聚众划拳的,或有对着跟斗翻得风车一般的戏子叫好的......这是外院。

    内院女眷又自不同。或有园里散步吹风赏菊的,或有捻着瓜子在楼里听戏默念唱词的,或有围着鱼池观鱼投食的,或有斗草拼酒的。

    众小贾早饿得前胸贴后背,大家年龄相仿,又是同学,便喊寻个没有长辈的院子乐呵乐呵。

    一呼百应之下,金荣被胁裹着一道去了凝曦轩,且坐了次席,仅在贾蓉之下。贾蓉本当是跟着贾珍,不过今日没有重量级客人要陪,况且贾珍那边也酒已吃了半日,不好去讨嫌,便呵呵笑看着众人摩拳擦掌信誓旦旦跃跃欲试要灌金荣醉了出丑。

    金荣细细的打量着这一桌。十二盘抹红白瓷冷碟,尽是摆形的糟卤咸甜之鸭心鹅掌鸡丝鱼肚脆鳝莲子藕片猴头菇豌豆枣泥松子黄糯之类,二十道热菜陆续摆在青花盘上送来,有羊排猪膀牛眼象鼻猩唇驼峰熊掌这种,亦有蟹粉鱼肚鲨翅雀舌虾籽之属。点心是刀鱼馄饨,汤水是银鱼羹。南方食材皆是八百里加急送到。(快递冷链也穿越了?这顿饭沈万三都不敢想。反正二次元,通灵宝玉很任性?)汤盏饭碗餐盘用珐琅,酒器是錾金琉璃荷花杯和僧帽壶,筷子是镶银乌木,勺是镶银白瓷。

    金荣暗忖,只这三套二百头的餐具便值一个四合院子了,更别提食材啦。

    未几,金荣便干了好几盏,那十几个贾同学自幼便学的是劝酒欺人的勾当,没事还要寻出由头来,何曾好相与过?今日金荣便如一只鸡闯入了鹤群,还压了众人一头,被太爷笑骂成二愣子.......这是何等的荣耀?众少年商量好似的抛开各自旧怨,陈年老账先不算.....先将这得了彩头的狗大户喝到桌下去。

    正行令划拳闹得欢实,忽然贾瑞从门口过,一眼看见金荣。咦这家伙居然坐上手,和贾蓉一起?便笑眯眯晃进门来。

    副班驾临,众贾互视一眼,大喜。昨日金荣逃课,贾瑞在班里一早就将他一顿好骂,说要禀明贾代儒,要撵他退学。今日在筵席上当场被捉,好戏来了。

    贾瑞挤坐在贾蓉右手边,与金荣相对。此时有小厮唤走了贾蓉,说荣国府一众小姐奶奶正寻秦氏探病说话。那秦氏久病缠绵榻上,贾蓉也不过每日里稍问一句,此时得知,不好再吃酒,于是匆匆去了。

    众人挤眉弄眼,道:“瑞大爷,昨日你爷爷怎么说学堂斗殴之事呀,肇事者就在这里,莫放过了他。”

    对面金荣笑,斜过身对贾瑞拱了拱手,指尖还捏着一支鸡腿。

    贾瑞细细观察众人气色,明白有人在给自己下套,便笑道:“今天好日子,金荣喝三杯就揭过吧。”

    金荣掳起天青道袍袖,素面简服,在一众锦绣中显得格格不入,却又并不疏离。此时想是加饭酒多饮了,醺醺上头,越发唇红齿白。他将酒壶一拎,笑道:“瑞大爷怕我喝得不尽兴,照顾我呢。”咚咚三口,众人叫好。

    一点矜持都无.....贾瑞冷笑着想,真上不得台面。因拿着二十两银子欠条,自然也就不为已甚,罢了饶他。

    酒足饭饱,贾瑞终于打听明白了金荣飞上了哪朵高枝攀附了哪只老鸟,不由眼红。恨不能再逼金荣写一张五十两银子的欠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