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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荣的石头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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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波诡,族内路窄(上)

    在六皇子看来,金荣是五哥的人。在三皇子北静王、五皇子忠顺王看来,金荣是皇帝囊中人物。在皇帝眼中,金荣则是贾家人。

    在贾府看来,金荣是得贾敬老祖宗青睐的赚钱小能手。在贾敬心中,金荣是罗教的代言人。

    在罗姥姥眼中,金荣是皇城司的密探。在皇城司看来,金荣则是个随时可以变现的投资,是需要不断投入小心维护的负债,是可能爆炸的炼丹炉,是随时断线的风筝。

    一个声音振聋发聩吼道:搞不清楚定位,你就会死无葬身之地。余音回响,袅袅而去。

    金荣陡然醒来,适才梦中得到的点滴感悟在一瞬间忘了个干净,并没有发生一百万个其他的(一瞬间)可能。

    通灵宝玉好像在耳朵边说了些什么?金荣疑惑地搜索一下脑海,一无所获,就算了。

    抬眼看到日已高悬,估计已快午后,匆匆洗漱,跑出门挨家挨户打了个招呼,喊了几句“姐,姨,大婶,大嫂,姥姥”之类,得了两个鸡蛋一个油饼一碗肉汤的馈赠。他喝了汤,捧着饼边吃边一路小跑,必须要找一个人,要解决心头最大的苦惑。

    七拐八拐到了贾璜家,姑姑正追着小弟弟在街上跑,一面撵一面喊,“坑儿,当心坑儿,看摔着了!你看看你个皮孩子!”金荣一把将小屁孩儿从趴在青石道上等待拯救的状态里解放出来,交给骂骂咧咧的璜大奶奶。

    “请姑姑安,弟弟还没睡午觉哪?姥姥呢?”

    璜大奶奶一手挽住儿子,另一手一把揪住金荣:“好你个没良心的臭小子,多久没来啦?你那个娘也是,原来一天恨不能来八遍,现在阔了,鬼影子都看不见啦?”

    陪笑解释道歉许诺一套社交漂亮话流水般从金荣嘴巴里喷涌而出,璜大奶奶明知是七分假,仍然听得眉飞色舞。

    贾璜娘从楼上窗户里探出头来,“荣哥儿啊,多久没来看望姥姥啦?快上来,怪晒的。”

    金荣从背后包袝里掏出两节藕,“这是自家河里长的,娘送给姑姑的,女人每日吃点藕,滋阴美容养颜。”

    璜大奶奶止不住的喜笑颜开,眼睛都睁不开了。金荣又摸出一个昨天生产的包在油纸里的面包塞到璜大奶奶手里,道:“让弟弟尝尝我娘的新手艺。”然后登登登上楼。

    贾璜娘正斜靠在榻上,扇着大蒲扇,笑眯眯的。金荣从包里掏出一小罐蜂蜜来,熟门熟路给老太太浓浓地冲上一碗。

    贾老太笑眯眯地看着帅小伙儿忙,越看越喜欢,道:“荣儿,你娘是不是在给你谈亲事啦?”

    咦?什么情况?我这当事人自己咋不知道咧?

    老太太道:“前几天西城最丑的媒婆柳氏莫名其妙的跑来寻我说话。我向来不怎么待见这些个媒婆牙婆的,倒和她挺投缘,说了好久。那老女人一个劲打听你的情况,然后说要乡下去找你娘。”

    金荣道:“她要说哪家姑娘给我呀?”

    老太太道:“那老货叨叨叨说了半个时辰东家长西家短的,口风倒严得紧,一句有用的没有,把整个京城XC区王爷侯爷瀚林将军姑娘提了好几十个。又吹牛说她交际广泛,消息灵通,甚至知道哪个王孙是养在老太妃身边的,哪个王爷是太上皇看中以后大有可为什么的,我也就有一耳朵没一耳朵的随便听听。”

    金荣大怒,什么玩意儿?某人连媒婆都用上了,把自己亲戚都骚扰了一遍,你卖保险的?

    姥姥喝了一口蜜,长长地舒了口气道:“好甜!那老货肯定是要去你娘那里谈的,估计有贵人看中你啦,嗯,里头油水肯定不薄。”

    金荣暗道,可不?我娘已经宫斗技一级入门啦,说不定能背出好几个王爷名号和出身了。

    贾璜娘思路急转直下,把媒人一年收入的评估扔到一边,开始向金荣普及取媳妇儿的基本标准。

    她总结了五要五不要的硬杠杠:一定不能懒,眼睛里得看得到活儿;要会过日子,一个个铜板都不是大风刮着白来的,重如泰山谈不上但必须懂计财,也不能抠抠搜搜地小家子气,惹人笑话;要心灵手巧,缝缝补补,煮饭不软不硬,烙饼香脆合适,小米饭不柴不水才行;还要心地善良,嘴巴不要毒,必须厚道;身体要好,能挑能扛,能洗能扫,但是不要识字读书的,容易心长歪了.......

    直到金荣姑姑进来,逼老太太午睡,说日中睡觉能养心阴,才算解救金荣于水火之中。

    坐到楼下厅里,小弟弟已然流着口水在角落睡下了。璜大奶奶给金荣盛了碗绿豆粥,两个窝窝头,一碟酸白菜,一碟酱黄瓜条,一盘深煎小黄鱼,一碟醉田螺。

    金荣大喊痛快,还是姑姑的手艺最合心意。璜大奶奶絮絮叨叨地说最近铺子谋了个肥差,给忠顺王爷府送海货,铺子里的昆布啊瑶柱啊存货一下子销出去不少,算是小赚。

    京城里吃海带的也就那么点子人,昆布销量一直不温不火。忠顺王府突然来这么一记,不由得金荣不思量。

    “忠顺王府的管家脾气一点不大,愿意平易近人的,拉着你姑父吃了两次酒,每次都醉醺醺地快半夜才回来,气死老娘了。”

    对贾璜这个人,金荣说不出好坏来,见面次数不多,整天吹牛说在贾琏面前多有面子云云。反正口水泛滥,没边没沿的,说到哪儿是哪儿,黄汤一灌,私房钱藏哪儿都会倒出来。

    金荣顺口道:“姑姑,那个海货铺子生意怎么样啊?”

    璜大奶奶立刻警觉起来,扯了两句南北货生意难做,漕帮的带货渠道最近丢了一个,肥的如珍珠玳瑁珊瑚鱼翅海参干贝一年也做不了几千两银子的生意,全靠零零碎碎收点老客户、南方小商队的东西顶着。

    金荣道:“当年爷爷是怎么想到做海货生意的啊?”

    璜大奶奶立刻进入自豪回忆,太太爷爷逃难,李自成打进BJ后,太爷爷救下一个老太监,得了一笔赏钱,拿下南北货铺子和小院子;结交到闽人朋友,一块儿出海,被一个叫郑成功的海盗打劫,丢了一批洋货,破产后无意救了一个水手,找到了净海王多处藏宝中的一个没被发掘的;再重新跑海,结果还没赚钱就因你爹生病,卖掉船回家......和胡氏讲的大同小异,还多出许多细节,连两百年前在日本发财的王直藏宝都出现并落入爷爷腰包.......这个故事要多假有多假,明显瞎编。至于真相如何,天晓得了。

    璜大奶奶叹道:“真是富不过三代啊。早知道就不买船,多买地了,或者你家现在也不会这么困难。”

    金荣道:“据说当时兵荒马乱的京城周围的地,有钱也不敢买,除了下海也没别的路子。”

    璜大奶奶出神。

    金荣:“当初那么有钱,为何家里看不到爷爷留下来的东西呢?”

    璜大奶奶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当然是卖了换钱治病!不然就你娘那绣花,能养得起你?”

    原来如此。

    璜大奶奶道:“或者你娘手里还捏着你爹或爷爷留下的一二遗物也未可知。”语调一变,“荣儿哪,可得长点心啊。这些年你娘真心不容易。”

    金荣抹抹眼睛,看着大门外明晃晃的日头晒在青石路上,出神。

    弟弟醒了,哥哥陪玩。疯跑追逐爬高骑马(幸好没尿)捏泥画脸........盘桓到黄昏。

    姑父步行从铺子回家,又一阵热闹。荣儿你现在出息啦,贾老太爷为什么召唤呀?听说和宁荣二府的公子小姐合作写书赚大钱啦,下次再搞诗社聚会让姑父也去见识见识啦,如此等等聊到入夜。

    晚饭陪着贾璜吃了两杯酒,金荣也没探出忠顺王府从他口中得了什么信息。再别有用心地问问姑父的武艺如何,一个三十岁的人,小肚腩已经鼓到了胃......

    其实不用多嘴白问这一句的,贾璜还能不吹?在他口中,他的武艺能在贾府家将最高手李教头手里能走二十个回合.......你敢信?

    人家李教头号称矛落如雨,打遍二十个王府侯府学士府将军府,上马打没输过,下马打排前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