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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荣的石头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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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掣红旗,瀚海愁云(下)

    从蜡烛明亮的光线照耀下的角落里,窈窕地站起来一个少女,上前两步如云一般飘来。只见她眉目如画,肤色雪白,头发如乌云卷在脑后,大红色的丝绸厚袍在蜡烛光芒照耀下有七彩光芒流转吞吐不定。全身上下首饰一片皆无,左手托绣绷,右手在矮几上放下一块砚台.....啊?一边绣花一边写字?好奇怪。

    齐齐格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风姿绰约的绝代媚娘,心里道:“这应该是金荣的女人吧?为什么巴特尔喊她金荣娘?应该喊金荣娘子的吧?”好糊涂!

    巴特尔一指齐齐格,“这是齐齐格,金荣刚认下的妹妹,你的干女儿,达达部落的小公主。”

    齐齐格心里狂喊,这个女人做我姐姐还差不多,难道要我喊她干娘?巴特尔你个混帐,骗我开心是不是?这个女人有没有二十岁?

    胡氏拉起齐齐格粗糙的右手,摸摸脸,温柔地笑,“金荣专门给我找事儿做。姑娘,你多大啦?”

    齐齐格从对方的眼睛里得到了一种类似于天神佛母仙女菩萨的慈悲光芒,温暖直入心底,使她的心中充满了暖意,她忽然明白了巴特尔的感觉。

    “我爱这个女人。”齐齐格想。

    胡氏瞟了巴特尔一眼,“是不是巴特尔背后说了我的坏话,你这么惊讶的样子?”

    巴特尔半个人都酥了。

    齐齐格这才惊醒,知道自己失礼了。“我以为您是金荣的姐姐才对嘛......如果我喊您干娘,简直把您喊老了。”说着将狐皮袄披在胡氏肩上。

    太美了。

    近一年的好吃好喝衣食无缺,把胡氏原本苍白憔悴的脸恰到好处地填充了足够精致的胶原蛋白。原来有些刻薄的嘴角因陡然富贵而时常喜笑颜开向上微微翘着,因此不再让人生畏。同时儿子的出息使她暗自努力改变自己,要学习宫中教养嬷嬷的举止,以图配上儿子水涨船高的行情。传说中的剑仙神绣传人的身份更使她矜持了许多,念了几天无生老母真空家乡,读了半部邪教入门基础教程,则使她身上多了不少说不清道不明的神秘出尘气质........于是齐齐格看到了这样一位集市侩、智慧、和气、宽容、自信、从容、包容、精致、广博于一身的小型号中年女人。

    被草原上的风吹了十八年,太阳晒到黑黝黝的齐齐格猛然看到她,就好像乡下土妞站在维密天使的翅膀之下,连自惭形秽的心都没有,只想溶化在这个女人的光芒里,成为她的一部分。

    胡氏摸着狐袄,欢喜地道,“太柔软,太好看了,谢谢你姑娘。”

    齐齐格结巴道:“干娘,我叫齐齐格,花儿的意思。我十八岁了,以后我就跟着您学做事,学做人。”生怕胡氏不收,补充道:“我兄弟巴图现在也跟着金荣台吉呢,是同志了。”

    胡氏温柔地笑,“齐齐格,好美的名字。你要是不嫌弃我这里简陋,就住下吧。”

    齐齐格一颗心才算放下。

    巴特尔道:“齐齐格,我带你四处看看。”

    贾琮带人巡视营地外十里范围回来,看到巴特尔无恙,身边还多了个少女在东问西问,便冲上去抱着巴特尔大叫,“巴特尔,你竟敢再和其他女子来往?你置我妹妹于何地?”满脸都是悲愤欲绝。

    齐齐格立刻就信了,斜眼去瞅巴特尔,手渐渐向马鞭摸去。

    巴特尔先是一愣,随即大惊,然后大喜,最后大怒,揪住贾琮的衣角,两个人大打出手,越打越远,绕到一个帐篷背后......然后巴特尔抱住脑袋蹲下,唉,长吁短叹。

    贾琮:“赶紧起来打,她要追过来了。”

    巴特尔:“滚。”

    贾琮然后哼着歌,绕路飘走。

    连飞把婉婷画妆成一个瘦削男人,整天缩肩塌背,靠着墙角晒太阳。他自己则变成了一个小姑娘,水灵灵的眼睛,脏兮兮兮的脸,穿着破破烂烂的棉袄,在大街小巷间游走。

    大同最近连爆新闻,先是蒙古贵人从天下楼散去后,除了一群老家伙,年轻人们居然一夜之间便退出关外。若在平时,这些惹祸精要走,孙总兵是要放鞭炮的:赶紧滚蛋,天天打架生事。但是太上皇刚刚驾临大同,你们就约好了一起不辞而别,是什么意思?蒙赵之间的最后一层遮羞布也不要了?

    退走就退走吧,孙总兵亲自带人去请,居然不肯回来!

    这是什么性质的问题?这是外交灾难!大事!赵国可以直接质问蒙古察哈尔金帐!幸好金帐所在地比较远,大赵一时想不起来要去寻衅,因为太上皇中风,然后驾崩了!

    这一出一出的,消息灵通的大同军民(这里只有军人和军属,没有民)便有了丰富的谈资。你知道的多?我更多!而且还有深度报道和绝密消息!

    大公主知道不?亲自出席了天下楼英雄宴,现在正主持太上皇的停灵、发丧、五七。等棺椁从京城运至大同,才会起灵送往皇陵。

    对啊对啊,听说大公主逼察哈尔要个说法,太上皇驾鹤西游,你察哈尔有着直接责任!

    察哈尔金帐下的族老发话,太上抵达大同时他们曾经有递过请安折子。太上身体不适,未曾接见,当日族老便转而拜访你大公主,还没接触过太上皇他就中风了,责任二字从何而来?

    大公主说,逃走的蒙古族人骗开城关,连夜逃奔,非奸即盗,且带走了太上皇的女人,把皇爷给气到了。不问你金帐问谁?

    察哈尔族老表示奇怪,太上皇的妃子被绑架了?你发海捕文书嘛,我们帮忙去抢或者勒令贼人送回来,但是太上皇已经驾崩,还要抢回来吗?据说劫人的是那女子的儿子,人家不贪图富贵、也不趋炎附势,携母逃难,大公主不应该成全人家吗?反而以死威胁?

    把大公主气了个倒仰。

    连飞却知道这些胡说八道根本就是双方放出来试探对方应手的,此刻赵蒙关系尴尬,谁都不能轻举妄动。

    谣言如人心,最是经不得考验,很快散去。大同的戒严宵禁也结束了,商号们正忙年前最后一波,军户们基本上就等过年了。

    连飞忙了几天,眼睛看着天网的高手来了又去,讽门、杜门、莺门、徴门,四门齐聚要替总统领讨个面子。蒙元人就往那儿去一躺,你打不得、骂不占理,都不知道要干啥。

    天网不愿意承认行动失败,但寻找连飞未果,只好便散了。

    其实连飞婉婷就正大光明地在街上晃荡,反而避开了几条线的合力绞杀。

    但一直这样也不是个事儿,最近一两个月,连飞小胡子一样的绒毛慢慢在嘴唇上越来越浓密,个子也开始往高里蹿,再扮小女孩,已经不合适了。但如果恢复男孩子样子,未免长得太好看,过于引人注目。若要扮丑,连飞从内心深处不大愿意了。扮女孩子还可以让自己好看点,虽然开口说话也没有问题,但是暂时的,就快变声了。

    天网不是一个随便容忍背叛的组织,上次算是事先规划:先对金荣承认自己身份,假装背叛组织,继续以功夫小子身份潜伏在金荣身边。

    而一旦表演过一次背叛,那么真正的有毒的种子就栽在了心底,等待发芽。大同不比京城,要躲开天网眼线并不难。不像京城,三步一高手,五步一耳目,势力云集。

    何去何从,这个问题紧迫!抉择就在眼前:如果找商队出关入蒙,那也是冬末春初的事了,而且人家未必愿意带你这陌生人,天网的眼睛毫无疑问,会紧盯着这一块;如果逃入江南四川,那么只能平平庸庸过一辈子了,就算以后再见到金荣,你有什么立场上前叙旧?人家跟你有什么旧可叙?留在大同就更没道理了,蒙古草原上闹得轰轰烈烈,玩儿得不知道多疯狂!金荣他们回大同来干什么?找人办事的话,有的是商队愿意跟总兵拉上关系,带书信回来能费多大事?

    连飞和婉婷龟缩在大同弹丸之地,有意义吗?

    必须想办法出关!

    急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