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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荣的石头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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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神无信,不死不休(下)

    苏和乐呵呵地饮着奶酒,就着好吃的五香烤羊肉,空空的酒罐子散乱在厚地毯上。

    虽然自己的肚子明显大了一圈,但这并不妨碍他加一顿夜宵。人活一世,吃喝二字,如果不能敞开了吃,活着何益?金荣劝自己少吃多运动.......哈,说得好像你自己做到了似的。

    有巴图和齐齐格打入敌人内部,五香粉自然就不会短了自己的。真香!好满足!

    几百里外热火朝天的建设,连轴转,连夜开工,按照苏和的想法,简直是毫无必要!造个天庙,十年能搞好都不算慢!汉人的忙碌实在是不可思议、不能理解、不敢相信。

    通常,草原的风格习惯,议一议两年,计划计划两年,准备准备两年,开工建设五年,这才是稳重值得称道的!

    什么一个晚上长高一截的楼,个把月就变样的城,你们在逗我?

    偶尔回家的巴图说起这个汉人建设速度,眉飞色舞,自豪得简直丢人!连那日夜不息的五六道窑烟在他口中说出来都成了敬献长生天的祭祀。

    但愿不会应了那句老话:造得快,塌得快。嘁!

    齐齐格自从嫁给敖斯尔老二之后,整个人变得像不认识了!浑身上下的黄金被收拾进箱子,浓烈的大红正蓝正黄雪白的穿衣搭配风格变得灰蒙蒙粉扑扑。动不动抽人鞭子的毛病变成了动不动就唱歌。头发上时刻攒着针,想起来就绣两下,到底在绣什么......其实苏和根本也没有一丝丝好奇,从来就没有想看过。当然闺女也从来没拿出来展示过。

    巴特尔这个女婿还是不错的,脑子特别好使,简直不像是敖斯尔家的人。就是脾气有些软,容易对兄弟或者丈人家妥协。有他那样的爹,你作为儿子,想雄起就要准备挨揍。

    敖斯尔家的老三有些看不透,可能是汉人书读多了,整个人都有些阴阳怪气的。天天把大公主可敦放在嘴上讲,你不烦别人不烦吗?那个女人都没来过草原,全家就死光了。最近老有莫名其妙的红衣和尚们出没草原......肯定有使坏的。那些僧侣........动一动也好,看看这个所谓的大汗成色。

    老大楚伦鬼鬼祟祟地走进金帐(这个豪华行宫当然是苏和违制了,按照身份级别这个金帐只能金荣本人享用),顺着边摸了过来。每当大儿子摆出来这个姿态,肯定是他又闯祸了,或者吃亏了。

    苏和放下肉骨头,楚伦瞟了一眼,嗯,啃得很干净了,说明老头子心情不错。

    “你怎么了?打架输了还是赌博输了?”说到赌,那该死的青城赌场.......不说也罢。怨不得孩子们,那日苏和自己也输掉了马镫及其他的一切,如果不是张蓁碰巧在指挥一百个孩子端茶倒水洗涮擦抹干活,差点被逼脱光衣服走回家。

    楚伦:“金大汗前天在泡温泉时受二百七八十人夜袭。”

    苏和闭上了眼睛。这个事情谁不知道?红衣教许了不少好处.......至于袭击者里面有没有达达族人,嘿嘿,说不得。

    楚伦:“当时金大汗身边只有五十多个随从,包括桃叶、金荣娘,全是汉人。”

    苏和笑笑。呵呵呵,说到草原夜战,汉人嘛,就是个渣。

    苏和:“可惜了金大汗,那么聪明智慧,那么年轻英俊,英年早逝啊。”

    楚伦难堪地道:“汉人无一伤亡,二百多进攻的全军覆没且死无全尸。”

    苏和以一种非常规胖子能办得到的轻盈与利落从白狼皮垫上站起来,指着门外想吼什么,头里一阵眩晕,眼前陡然一黑,软倒在地上。

    楚伦抢上两步扶起苏和,只见他口角流涎,脸歪目斜,身子僵直。

    快请医生!

    楚伦拔腿就跑,等蒙古大夫(怎么感觉在骂人的样子?)骑马从五六十里外的天庙工地赶到,放血灌药已然无用。这位达达族的领路人除了还余一口气,肉体基本上已然算是死了。

    敖斯尔朝克图虎狮一般的巨眼死死地盯着那顺布和惊惶失措的神色,无法想象汉人居然以一打五,还能不伤不死。全歼贼人不说,尸体还挂在石头上曝晒!这简直超越了敖斯尔对仁义礼智信喊得山响的赵人的认知。

    原来这些人都是狼。

    那顺布和:“金大汗已经放出话来,无人认领的尸体将会在悬崖上挂满一百年,灵魂将被镇压在温泉山底五百年,不入轮回。”

    朝克图咬牙切齿地道:“有人认领又便如何?”

    那顺布和:“交出幕后指使,再以一百匹马或者一千头羊来换尸体,再运一万斤煤敬献腾格里换取灵魂自由。”

    朝克图:“难道有人相信?有人愿意换?”

    那顺布和:“咱们族里已经有人去了。”

    朝克图:“仁增上师怎么说?”

    那顺布和:“他被地火煮熟了。”

    朝克图:“丹巴上师怎么说?”

    那顺布和:“他被埋在大山底下,粉身碎骨了,人头倒是被挖出来了。”

    朝克图:“益西上师呢?”

    那顺布和:“他被一刀削首,脑袋放在京观的最上面示众。上面还压着一道鲜血画的符文。”说着说着他打了个寒战。

    巴特尔咣地一声冲进城主府议事堂,“不好了不好了,苏和老贼中风了。”

    夏日里炎热的风和着毫不留情的阳光炙烤着草原,原本欣欣向荣的草叶有些蔫儿。温泉山从来就没有像今天一样被人们重视过,那圆滚滚的巨石层层叠叠堆向天空,一面悬崖三面石滩,怎么看都是易守难攻的军事要塞!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个好地方呢?只有眼尖的人才知道这山以前根本不是这个样子的,大概那些汉人借用了长生天的力量,施了魔法,一夜之间让这座石头堆变成了山,并且拥有了灵魂。

    敖斯尔就是了解此山的蒙人之一,他曾经于此选地伏击维拉特人,还和金荣在山里喝酒吃蔬菜来着。如今这山更高了,范围更大了,气势更恢宏。他向四周眺望,原本视线之内还有好几座同样规模的小山,如今被揱平,低矮了许多,如众星拱卫,环绕着温泉山。

    一路奔驰,远远的有狼鬼鬼祟祟地跟着,敖斯尔无暇理会,耳朵里一直在嗡嗡作响。各种念头穿梭往复,从一个耳朵钻入另一个钻出,搅得脑子乱七八糟成了汉人的“粥”。

    到了山前,只见已有不少哈达在石头堆上、悬崖下展开飘扬,不少人跪在人头前哀哀痛哭,却不敢伸手碰自己的亲人遗骸一下。无数尸体一字摆开,曝晒着,蚊蝇飞舞,却没人敢收敛。

    贾琮率十个骑士呼啸而过,嘲弄的目光盯着敖斯尔诸大佬们看了一会,雄狮般的朝克图竟然不自觉地低下头,不敢直接与他对视。才十骑而已,若在平时,手一挥眼睛不眨,就杀个干净,而此时此刻敖斯尔们持缰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朝克图望向宫布,跟金荣交情最深的半个汉人。宫布满脸向往地看着温泉山,跃跃欲试。看到父亲示意,立刻下马,步行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