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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荣的石头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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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场酒,梁上君子(下)

    宝音苦笑,“候爷,真的只有我一个。”

    水涗问:“其他一百三十多人呢?”

    宝音:“分别在城管大队,天庙工地,财政部上班,或者去军队,或者在张家口,大同,京城,各个汗国出差,还有一批吊在金荣衣角上,在赵国游历,听说已经到太原了。”

    凌三攴按耐住愤怒,“天下会对赵国来使就如此不上心吗?”

    宝音道:“僧格出现就是天下会最大的诚意了。因为我的司职就是治安官,一定要和赵使待在一起的,所以和赵国谈判的责任就在我的身上。”

    水硰阴沉地道:“如果谈判不成,你承担不起后果吧?”

    宝音道:“我只负责把赵国的条款和我天下会的章程做个互换,并解答尊使的疑问。最后的协议要大家讨论并提出修改意见的,所以我没那么大的责任。”

    凌三攴微笑道:“那么你们天下会的章程呢?”

    宝音回头示意,手下人将怀里抱着一个大包裹,递交到凌相助理手中,那个助理只是个书生,武功勉强,一个不防备居然没拿稳,差点让包裹砸到地毯上。

    “嗯?”凌三攴目光从包裹转到了宝音的脸上。

    宝音道:“天下会和赵国关系在年初闹白灾时就已经进行了讨论并形成了决议,请凌相过目。”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宝音道:“金荣说,我们迟早会和赵国打交道,长远目标是赵蒙命运共同体、拆掉长城。中期目标是赵蒙商品金钱人员一体化、自由流动。短期目标是联合起来搞清国。具体细节,合作内容,组织架构,时间表路线图,交流合作机制,特别是军事互信,都有做预设。请长者带回赵国,提出意见,我们再讨论,分步执行。”

    赵国三位大佬都被吓到了。啥玩意儿?咱们不是说好先看眼缘、探家世、问爱好、论家底、合八字的吗?怎么已经开始讨论孩子要几个,跟谁姓,由谁带,去哪里留学了?……人家还没准备好呢。

    宝音笑道:“如果没有准备好,金荣怎么敢放心游天下?我们怎么敢放他离开?”

    福尔康越走心越苦,好好的乡村,八旗土地,炊烟袅袅,金色麦浪,腌菜备柴,盛世景象,变成了人间炼狱。房屋被烧,人口被掠,财物被抄。走了几日,看到流民无数向清国都市涌去,也有汉人后裔奔赵国长城关隘的。

    福尔康的心在滴血。大好河山尽付一炬,赵人都是野兽吗?一群畜牲!当年金兵伐宋也没有……差不多……当然祖宗可能玩得更野一点点……那个不重要!你们赵国的畜牲,我须饶你们不得!

    一面嘟嘟囔囔咒骂,一面向前,也不管方向通往哪里。脑后扎着矮小辫子的女直和汉裔如同没头的苍蝇似的,或捡漏于瓦砾之间,或指天哭泣咒诅,或组团打劫财物,或找村长要报官,或商量去附近的乡镇聚集,或打架争胜结团自保。

    福尔康知道附近有富察家的庄子,询问一下乡间老人,便向自家庄子奔去。走了五六里,远远地看见烟飘长空,火气蒸腾,福尔康就脸色一黑。等好不容易到了跟前,果然庄子毁于一旦,管家、家丁、家将、农奴基本上被带走,地窖密室被洗劫一空。

    只有粮食还有少许,藏得比较深,没有被烧毁。

    福尔康和娃娃匆匆忙忙吃了些尚能入口的东西,虽然焦糊,傻娃吃得忘乎所以,以至于福尔康怀疑焦苦的面粉居然是人间美味?

    当夜二人终于能在屋顶之下安睡而不用裹着兽皮躺在草丛里或者树上,时刻警惕蛇、熊或野猪了。

    在星光照不到的角落,陆路通宵思索着赵国乘火打劫的真正意图。以流寇的形式肆虐清国,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吗?朝中大佬不可能不知道这种把人往死里得罪的打法简直是自断后路,逼着清国与赵不死不休。灭国之战终将来临了?赵国哪来的那么多民间武装?难道几大家族,包括黑道大佬都参与了?

    陆路通取出含在嘴巴里的石头,这个东西可以防人说梦话。虽然没人想到用偷听傻子说梦话的办法,来判断其傻到什么程度……但万一有这么无聊之人怎么办?偶然听到不该说出口的东西的可能性也很大,陆路通脑子再通透也止不住梦话。

    福尔康在里面床铺上睡着了,陆路通翻身,很响地叭叽嘴,耳朵竖着老高,里面寂然无声。陆路通暗数五十,确定风险不大,才缓缓站直,抹黑了脸,悄无声息地溶入窗外的黑暗之中。福尔康养尊处优的,哪能知道密室会藏于何处?陆路通白天已经看好了几个有可能有东西的地方,比如连排房间墙壁后地板下,水井,梁上,马厩,或者孤零零的用途不明的堆满杂物的房子。

    全部搜索下来,起码要一整天。不过陆路通不急,福尔康不可能立刻动身弃此地而走。整个事儿还没想明白,手下还没召集到,消息不通,需要打探,京城局势完全两眼一抹黑,冒然行动只会陷入与游击队打烂仗,痛失改变全国局面的时机。而且老福尔康身体绷了半个月多,走了几百里山路,吃不饱睡不好,疲弱的身子哪能支撑再来个连续百里行军进京揽政?

    相比连飞搜查柳氏院落的粗疏与狼狈,陆路通毕竟是皇城司训练出来查找蛛丝马迹的专业人士,眼睛略照一照,哪里可能有东西就已经在心里排序,作了个评估。

    现在检验的时机到了。如果福尔康突然跑出来找娃娃,那就是运气用光了,让娃娃就地消失好了。

    最好能找到书房,但这偏远的蛮荒之地里有没有书房还两说……所以反而不是查找“不知道是不是存在但是万一有什么就走运了”的东西的合适地点。

    所以账房应算第一序列,那么这账房是哪一间呢?最大最坚固并靠近仓库或者有许多门和锁的地方大概就是了。

    陆路通借着月光找到了有书架且藏在铁门之后的好几个房间,除了被抢走的铜钱金银,盔甲武器,珠宝奢侈品外,果然在角落里有地窖。下去一翻,除了大白菜叶子外,真有文字,那是赵国“义军”不要的东西。金银财富最重要,其次是武器山货,再次是粮食衣物,书本账本不存在于屠夫之类人的眼睛里。

    陆路通稍翻过一翻,找到地图册一本,记录了富察家遍及全国的庄院铺店。

    又找到联络人清单一本,都是与富察家有礼物往来的官员,基本上就是附近的小官小吏,到知府道台为止,中枢官员名字一个没有。

    第三本有些价值的书册是家谱一份,记录了富察家所有十岁以上族人名字,出生日期和地点,最近更新是五年前。

    第四本书册记录了富察家姻亲名录,住址,出生时间和外表特征。这些记录大概是防有人冒充富察家人或亲戚跑全国各地混吃骗喝?

    其余是本地富察家的奴才名单,农奴名单,田产统计,商铺统计,二十年内曾担任管家者名录。

    另有一册专门记录盔甲武器。

    还有一册记录马匹、驴、牛等大牲口数字及买卖生死变化。

    陆路通以最快的速度将几本书全部打包,风一般跑到最偏僻的房屋群落,选一个大屋揭开瓦,将大包藏于房梁之上但从下往上根本看不见了的地方,然后将瓦片一一摆好。现在是秋天,一旦下雪,就是神仙也找不到这些玩意儿了。

    当陆路通回到卧室时天快亮了,闻一闻自己手指,还有蜡烛油的味道,算是留下破绽。但愿福尔康鼻子没这么灵吧。

    赶紧含上石头,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