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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荣的石头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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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死一生,五虎一龙(上)

    赵国最高贵的女人,云皇后是一个身材高挑的美丽女人,凤目细长,眉飞斜跃,鼻梁又直又高挺,坚毅不屈的嘴角含着冷笑。她的妆扮明显比较匆忙,连最喜爱的巴儿狗都没抱在怀里。

    皇后请过老太妃安,也不坐下,就站在下首,浑身都是寒气,瞪着坐在旁边的南霞——刚才南霞对她行礼时她眼皮都没动一动,直接忽略。

    南霞轻轻巧巧地坐下,捧起茶喝了一口。

    “令贵妃,”皇后冷冷地道,“听说你要去找什么儿子哥哥嫂嫂?你哪儿来的这些亲戚?”

    南霞道:“我又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进辽王府前早有了儿子,莫非您忘性发了?”

    皇后咬牙道:“皇帝不嫌你不干净,你反而当众宣丑,你这样做置皇家威严于何地?”

    南霞讶然:“生个儿子竟然是丑事?皇后您生了两个王爷呢。”

    皇后道:“你朝三暮四,真无耻!”

    南霞道:“我事二夫并不光荣,但又不是我倒贴上来的,明明是皇帝强夺人妻。要说无耻,莫非云皇后在骂皇帝?”

    皇后身子一晃,下面的人连忙扶她坐下了。毕竟是人上人,平时阴阳怪气地说话是一把好手,直接撕的水平差了些。

    老太妃看得津津有味,反正这个皇帝不是自己生的,自己的亲生儿子义忠亲王早被太上皇给圈禁毒死,孙子孙女下落不明。现在宫中无亲人,你们咬,请随意,不必顾忌我……

    南霞对水焉道:“这就是当年开国皇后要设天网为女人作主的目的:凡男人犯的错都不算错!如果男人有错,女人先认罪!何其不公!”

    皇后气得不行,对水焉道:“请皇姑评评理。皇家对这个贱婢不薄,她是怎么回报皇家的?”

    水焉平静地道:“贱不贱的本宫不知,至少如果她觉得自己亏欠了什么人,那么只能是她那没娘的儿子。皇室对她有何恩义?不过当她是个玩物罢了……或者看中了她的身份背景,想利用一把也未可知。”

    南霞感激地看着水焉,眼圈有些发红。

    “玩物”二字深深地刺痛了皇后及太妃的玻璃心,两人都有些恍惚。

    皇后目光投向老太妃,老太太笑道:“本宫亲儿子被先皇圈禁,郁郁而终。说到亏欠,老身也觉得亏欠儿子孙子孙女甚多。”

    你们都是一伙儿的,皇后听她东拉西扯,太极拳如封似闭,想想就一肚子火气。

    南霞道:“本想专门跟皇后辞别的,既然您就在这里,我就不专门跑一趟了。”

    皇后闭目深吸气,道:“咱们女人能不能不要这么犟?终究还是要靠男人的。皇帝哪里对不起你,你弃之而去……倘若日后又找其他男人,将皇帝置于何地?”

    原来如此,不过是怕皇帝被戴绿帽子而已。南霞去哪儿,闯什么祸,儿子靠不靠得住,都不重要。

    南霞咬牙道:“我从这宫中出门,就与他无关了,有绿帽子也戴不到他头上。”

    水焉笑道:“他娶了那么多妃子,怎么皇后不觉得自己头上绿油油的呢?”

    皇后冷笑道:“说得好像金荣没有其他女人似的。”

    水焉脸白了一白,道:“本宫只想要为自己孩子找个爹,他只是我的妃子,不是我的天!”

    所有的人看着她好像看个怪物,连南霞都有点受不了这个论调。

    水焉道:“难道一个男人还能定义本宫是谁不成?我又不是你们这些被豢养的缠丝藤金丝雀,离开了男人就一无所有了。”

    皇后不自觉地道:“我有儿子,也有女儿。”

    水焉横了她一眼:“你有自我吗?不提男人儿女,你是何人?”

    皇后道:“我是皇后,母仪天下。”

    水焉:“那若你的男人不是皇帝呢?如果他只是个杀猪的,种地的,你就是个普通女人。说来说去,你除了用男人来定义自己,另外曾有一词表述自我认知吗?”

    金荣用“定义”、“自我认知”之类现代词汇荼毒了多少无辜的灵魂?这个不重要,反正水焉经过金老师教育洗脑,用这一席话生发了不少仙灵气,通灵宝玉吃得很开心。

    自老太妃往下,皇后、南霞,宫中下人,到在门口偷听的戴权,全部傻了。

    哲学意义的“我”,是有史以来最无解的疑问。但凡五岁以上的孩子没有一个不提出这个思考题的,但到了九十五岁,能回答这问题的,几乎没有……唯有临终苦笑。

    幼时想的“找到自己,发现自己,主体性认知”雄心迟早将会被父母、师长、职场、婚姻、家务打得粉碎!你只能活在别人给你设定的框框里,做别人可以容忍之事,稍微越界出格,立刻就有排山倒海的压力兜头砸上来,直到你把自己棱角削去,活成和别人一样。

    任性地活到最后而没饿死、气死、憋死、屈死、穷死、疯狂、累死、悔恨致死的,凤毛麟角。

    生活终将教会你做人:你是谁并没有那么重要!其他人也并不在乎你是谁,他们只想知道你能给他们带来什么:钱、感情、安全、享受、儿女或存在感。

    这就是人生的真相:你终将忘记并放弃自己;在他人看来,你的存在意义只在于你的使用(利用)价值。

    贾环费劲地从死人堆里探出头来,四面八方地打量——金振就在不远处仰面朝天躺着。两个人有气无力地打个招呼。

    终于活下来了。

    空中飞雪飘飘扬扬,轨迹曲折离奇,似乎从一个空间跳向另一个空间,其落点尤不可知,难以逆料——就像他们这一支“游击队”的命运——他们游无定所,神出鬼没。敌人若寻求大规模会战,就躲到深山老林或者丹东港里避风头。一旦清军露出破绽,他们就扑上去。按照金荣的指导,乱进我退,敌驻我扰,敌退我追——野狼战法。

    李落雨为了救贾藻,今年夏天就去世了。姓贾的小草们放飞自我,没人管了。他们偷袭,强攻,反击,害富户而解救农奴,在消耗了一大半的兵力后,最后成功地活到了冬季来临。

    而其他投奔而来却又自行其事,大概有罗教背景,帮北静王在东北捞地盘开山立寨的那些兵头们,因小算盘打得太响,终究还是没熬到现在,一个接一个地被粉碎在白山黑水之间。

    黄粱梦醒。

    按照冬不出兵的惯例,贾环准备要回丹东过冬了。就在大家在根据地庆祝新年,准备祭灶时,富察福尔康亲自带着三万人围住了这个山坡,打了贾氏军和金振军一个措手不及。

    幸好余立根功夫强大,提前听见地面震动,大家得到了救命的一刻钟,才没有全军覆没。

    余立根潜入黑暗,寻找头领,居然被他找到富察福尔康,偷袭刺杀成功。他身边那个熊罴一般的大汉(余立根完全没有认出来这人就是当年张唢呐的小跟屁虫)动作稍迟缓了点,让余立根刁钻的暗器射中了富察福尔康的脸。福尔康翻身落马,清军中军不得不掩护皇帝撤退。中军一动,指挥有失灵失控的趋势,贾环和金振趁机掩杀,在地形熟悉的优势下打了个险胜,成功翻身。

    事后贾环点名,损失惨重,竟然有五六千人重伤或死亡,剩下能动弹的,也是个个带伤。

    整个一年,自己的兵加上金振的,就只剩下这不到二万了,贾氏小草们也只剩下贾藻和贾莴三人了,其他的或死或伤重回京,退出了这个游戏。

    战争是残酷的。

    能活下来的都是精英。贾环和金振都十五岁了,浴血奋战中都长成了虎背熊腰的战士。

    赵国民兵收拾残局,融雪做饭,照顾伤员,一旦大家忙碌起来了,就没时间伤春哀秋忧生虑死,反思战争的残酷,叹人生之短暂,悲死亡之迅疾,疑活着的意义,惧横死之来临……哪怕自怨自艾也会动摇军心,更别说痛哭流涕了。

    余立根从雪原深处钻出来,他跟踪着撤而不溃的清军,发现其营地就在二十里外的山坳中。

    余立根在雪地上画了地形,金振和贾环眼前一亮,这是偷袭的好地方!似乎营地三面靠山,十分安全,其实只要正面堵住出口,从背后掩上山,只用石头、火箭,也能让对方脱一层皮!

    军心可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