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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荣的石头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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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明之光,皇室之耻(上)

    风波想要过去,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调查队走访无果,半个月就过去了,老乌里吉一家的事就从人们脑海里消失了。拾粪的工作换了个有残疾的年轻人来做,哈日珠拉也有阵子未曾出没在她最喜欢的珠宝店、饭店、茶楼、绸缎铺、城主府、零食店、赌场之中了。

    巴特尔依然执掌着城管大队,朝鲁等兄弟也时常从张家口、大同、九原等地回来找他喝酒。

    童隰静静地盘踞在青城食物链顶端。

    候婉婷的威望空前高涨。

    闻大娘和敖斯尔朝克图住到了一起。

    凌宣变化最奇怪,又被打发到政务大厅做个普通公务员,他的内相之职被三七学校的一个嬷嬷教员给取代了。

    自从三七学校开遍草原和赵国北方后,无数来自赵国皇宫的中年嬷嬷自愿前来当教员,其中颇有几个手下上百人的大珰。

    凌宣的所作所为并未瞒过童隰的眼睛:一听说了哈日珠拉撞人,当夜就去杀人,第二天杀人全家。

    为什么?凌宣拧巴着不肯说话。

    童隰暴怒,差点将此人绑送回赵国退货。不过他还是先写封书信给凌三攴,问问此事如何处理。

    凌三攴暴怒,当即派八百里急信将孙子捉回京城。自作聪明挑拨阶级斗争,让蒙人内斗赵人渔利的粗陋阴谋,简直低级得让人发指!其藐视蒙人智商的莫名优越感,不当人命一回事的残暴作风,让凌三攴震惊。

    凌宣是不是还嫉妒着金荣?想要从根子上挖断金荣的成就,哪怕搭上整个赵蒙一体化进程也在所不惜?童隰冷汗流下,此诛心之疑也。存之。

    候婉婷于危急时刻挺身而出,挽大局于危急,将唯恐天下不乱的察哈尔探子及时从人群中拣出来,干净利落地拿下,真女中豪杰也。

    金荣立像得到了批准,蒯家班已经开始取石开凿,只等上了冻就能建成冰道移动巨石。捐款捐物的酋长排成了长龙,甚至还有不少贫苦牧民。他们的理由很硬:再有下次不公,至少你得知道去哪儿哭。

    某些人费心要去金荣化,经凌宣一调皮,反而将金荣推向神坛……一心打倒孔家店的金荣不知当作何想。

    候婉婷下了个公示:有冤屈,有冤情,到大汗立像下面喊冤。无论是谁,是何事,哪怕是小孩子被娘老子给揍了,也能来金荣像下面来告状。每天十二时辰,都有人在立像下值勤。

    轰动草原!

    由此候婉婷的菩萨之名一直传到了京城,连云皇后都在打听这个婉婷以前是哪个嬷嬷手里的人?

    冬季如约而至,白毛风刮起时,草原似乎被按下了暂停键。但传言中的小冰河时代返场给流连于青城花花世界的贵人们带来的影响不超过一句“晓得了”。金荣在四川的学术演讲也传遍了蒙元知识界:墨汁滴下为什么一定是个圆——哪怕不怎么规整?冷热何物?如果真是一个“东西”,那么冻死人的冬季是不是就可以通过添加这个“东西”变得温暖如春,甚至让春天提前来到草原?燃烧过后,那些柴火去了哪里?能不能再找回来?如果解决了这个问题,草原是不是永无缺少燃料之虞了?

    有志有识的三七学校少年开始疯狂钻研这三个问题,他们的老师们阻止无效,也就任其自然了……反正撞了几次南墙自然就清醒了。

    至于孔子走下神坛……无人提及。在草原,孔子的名声大概仅相当于赵国人心目中的俄罗斯——都知道有这么一个名字,至于在哪里,长啥样,不关心。

    赵历新年,从西域移民而来的维拉特人引起了青城的轰动!满载玉石、宝石、书籍的骆驼和马如长城一般曲折蜿蜒。天庙地下室已经扩张到了十倍大,四层深,宝石装在玻璃瓶中点缀着窑洞一般的房间。

    如果你去借书会发现用玻璃罩起来的火把,火焰跳动着,时刻想要扑上去吞噬掉可口的美味羊皮卷和重达数斤的大块头书籍。

    懂得阿拉伯文字的维拉特人被组织起来,在三七学校温暖而明亮的教室里翻译这些从西方传来的学问:几何,生物、地理、天文,历史,代数,炼金化学,物理原理……只是圣经、诗歌和民间故事没人搭理。

    童隰指挥着把如山一般的书籍埋在箱子里,堆积在地下,砒霜撒在眼睛能看得到的任何地方,防虫防鼠。

    他心潮澎湃。

    此乃千古盛事!

    三七学校少年们光只制作书籍目录就用了半个多月,整个冬季他们都把自己埋在地下,不见阳光。

    正月十五,赵人商铺全城推广甜元宵,可以免费品尝,半价销售。

    灯笼如海,花灯如山,成吉思汗的故事被制作成花灯,放在天庙和青城中心广场,不少蒙元老人激动地热泪盈眶,心潮澎湃。通灵宝玉吃到了来自蒙元的海量仙灵气,仅次于当初看到五丈冰菩萨赐福于金荣那次。

    楚伦胖大的身子坐在广场一侧,几乎挡住了半个巷子,成吉思汗花灯是他指导作品。他手里端着来自温州的糯米制作的红豆、黑芝麻、菜猪油、甜猪肉馅儿的各色元宵,配着美味的原汤,吃得不亦乐乎。入夜时分,花灯游行开始了,楚伦举着成吉思汗灯蹒跚地挤在人流中,手下的美丽女奴帮托着扶着——毫无疑问,他是整条街最靓的仔。

    吃着喝着唱着舞着,楚伦忙了个通宵。

    第二天太阳升起之时,人们发现楚伦面带微笑,已经死在花灯之下。

    从此成吉思汗题材成了禁区,哪怕千百年后,奔马灯年年有,金荣造像时时闻,摄政王大战三十六将也能看到,但铁木真无人敢碰。

    童隰眼看着楚伦的棺椁被抬进了天庙地下,封在未来的钟鼓楼地基之下。哀悼的人们也不知是羡慕还是嫉妒他是第一个能进入天庙享受供奉的贵人,表情复杂,安慰起人来不免有些阴阳怪气。

    楚伦的儿子女儿们年龄尚幼,排着队唱着挽歌,哭别父亲。虽然家里金山银海,知交遍朝野,但是毕竟人没了。英年早逝的人啊,比他父亲苏和死得还早……

    童隰哀悼、致辞送别楚伦之后,到地下藏书馆来视察。墙上、桌上、到处都是书本,文字在黑暗的地下似乎奕奕发光。

    高高堆放的书籍离门远远的,墙角放满了装满水的大瓮,从哈拉沁湖冰层下引入的活水从一个管道流入一个大瓮,再流入另一个大瓮,叮咚作响。神圣的气氛感染了童隰,让他恍惚中想起来当年自己求学所历所为。

    抢劫了上百的庙宇所得藏书虽多,然则还未装满整个地下。孩子们在每个窑洞中都留下足够的桌椅,三五人挤在一起研究同一本书都没问题。由于光线不好,孩子们取了书,回三七学校去研究。

    懂阿拉伯文字的维拉特老人将书名口译成蒙文,再由孩子们翻译成汉语。一份目录就放在入口第一窑洞宽大的书桌上(这张书桌是用山上的老木头打造的,树皮都没剥干净)。

    童隰借着油灯随手翻了翻目录,已知书籍计有:

    托勒密:《天文学大成》、《地理学》、《天文集》、《光学》、《天文学大成》

    欧几里德:《几何原本》

    不知名记录《狄奥多西法典》

    埃拉托斯提尼:《地理概论》.

    柏拉图:《理想国》《斐多》《智者》

    色诺芬:《回忆录》;

    亚里士多德:《工具论》、《物理学》、《形而上学》、《政治学》、《诗学》、《尼各马可伦理学》

    第欧根尼:《名哲言行录》、《意见集》

    塞涅卡:《道德书简》;

    奥勒留:《沉思录》;

    恩披里克:《反对数学家》、《波浪学说纲要》

    加图:《论农业》

    李维:《罗马建城以来史》

    卢克莱修:《物性论》

    维特鲁维:《论建筑》

    塞尔苏斯:医学百科全书

    普林尼:《自然史》

    鲁弗斯:《论人体各部位的命名》、《论人体各部位的解剖》

    阿尔·巴塔尼:《萨比历数书》

    伊本·尤努斯:《哈基姆历表》

    阿尔·毕鲁尼:《托莱多天文表》、《城市方位坐标的确定》

    阿尔·哈曾:《论光学》

    伊本·西那:《医典》《药剂书》

    阿尔·拉兹:《万国医典》《天花与麻疹》

    贾希兹:《动物之书》

    阿尔·花剌子模:《地形》

    雅库:《地理辞典》

    马苏迪:《黄金草原》百科全书

    东西很多,来自希腊、罗马、阿拉伯,可惜大多数看不懂。童隰遗憾地摇头,以待后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