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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荣的石头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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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施效颦,师中无咎(上)

    水硕被连飞噎得腻味个半死,回到寝宫越想越气恼,但是“千古一帝”、“万世长明”的称号实在是太吸引人,皇帝的口水现在还没擦干。

    云皇后伺候着皇帝脱掉大衣服,开始抱怨天网报对北静王的报道不如忠顺王更有力度,那个水焉怎么回事……这样的对话隔三差五地就要来一次。皇帝只听不评,心里更恨。水焉嘴上说不管后宫立储,其实她在文章里早已暗戳戳地开始干涉东宫之事……

    转念一想,任哪个皇帝立太子都要问问身边人,与其藏着掖着倒不如公开,如此几年下来,新帝人望到位了,交接时就会顺手得多,政局动荡基本上提前消除。

    天家无私事,让全国老百姓知道帝王的辛苦和功业,水硕于心底其实还是窃喜的。如果能把这天网报掌握在自己手里……或者索性自己来搞一份面向老百姓的报纸,那会怎样?

    皇帝为自己的聪明击掌,立刻宣凌三攴议事。

    自从凌宣在青城干出了人神共愤的灭门惨案,凌三攴就日复一日地衰老了。原来的精气神耗散得让旁观者心惊。虽然过去他须发皆白,但仍然中气十足,要揍人时也是能跳老高的。现在的他表面上依然面色红润,气息绵长,语言犀利……但是皇帝却知道凌三攴在强撑。

    将自己的意思和凌相交换了过后,凌三攴拍手叫好,“怎么老臣就没有想到这以毒攻毒的主意呢?皇上真是圣明。”

    对这样水准的毫无诚意的马屁,受了也就受了——其实皇帝猜凌三攴不提办报之事,自另有其小九九。

    皇帝笑道:“如果真要搞起来,怕是人才难得,撑起来这摊子不易啊。”

    这正是凌相所虑。

    首先这人必须要有才能:事功之才,能组织协调方方面面关系。

    其次,这人要能把握政治动向、掌握“原则”、“底限”、“尺度”、“耻度”和“锐利度”。

    其三,这人必须公正可靠,不能有私心。面对万千受众,只要稍微偏一丝,立刻就是掀然大波——比如立储或某个官司。

    其四,此人还要放得下身段,不能耍弄文彩,能以大白话讨好读者,要懂如何跟天网报抢夺话语权。

    上哪儿找这么个人?放弃科举,文字精深,熟悉朝堂,了解民情,关系硬、熟人多、没野心私心,明辨是非公正严明……除了天网,其他地方再寻不出半个来!

    “没私心”三个字就能刷下去九成九的教师(自己学生要不要照顾?)、才子(同学、老师打招呼怎么办?)、退休高官(子弟同僚在盯着你)和外戚(自己外甥皇子/表哥皇叔不管了?)。

    当过官的肯定有预设立场,没当过官的身份低微、胆气不足,说话没份量也没政治资源!

    学问精深的老学究懂多少民情?不沾烟火气,写出来的文章老百姓看得懂?熟悉乡野、市井的人多半没读过几本书,写出来的东西,如《七侠五义》般水准,谁看得下去?

    有背景、关系硬的往往有政治野心,比如东林党或太监。没政治野心的,多半是个书呆子或者纨绔。你放心把舆论权交给他们?

    脑子清楚又读过书没有政治立场忠于皇帝的都在科场拼命,考秀才举人进士,谁放得下身段来办报,挤占时间,消耗前途而且没下场,稍微得罪人就是前途尽毁?

    办报纸能不能避免得罪人?难!下次忠顺王打招呼,提个要求,你理不理?同时北静王提出同样的要求,你理不理?九皇子呢?十皇子呢?七公主呢?

    面对以后可能会当皇帝的皇子,你做不做、怎么做、何时做、让谁做,都会得罪人……谁有本事面面俱到、左右逢源?

    皇帝听凌三攴仔细一分析,立刻哑然。就算朕亲自当主编,皇后在耳边吹吹风,自己守得住立场不?文武百官一闹,自己听谁的,偏向谁?宗室来哭,怎么办,能不能开个后门?老太妃给外侄孙来打招呼,提要求,要待遇,你面子给不给?

    ……搞不了。

    凌三攴道:“本来我的孙子凌宣勉强可以培养一下……”他脸红了红,“可惜心性太差,耍手段没底限,并不高明却还沾沾自喜……老臣惭愧。”

    皇帝很清楚,为了让蒙元内部出现裂痕,挑动阶层对立,给赵人留蒙找合理合法性,凌宣干出了灭门惨案。虽然手段下作,但是结局非常好:赵人高官威信空间高涨,蒙元人自己都在说,只能相信童丞相、候菩萨等赵官,蒙元官吏不值得信任,他们包庇贵人……

    这也就是凌相逼孙子在家读书却没惩罚太过的原因。这种类似贾詡之流的毒士,在恰当的时候、正确的地点、针对尴尬的事情是很好用的。连武则天都不得不用这种人清洗朝堂……

    皇帝安慰道:“毕竟年轻,还是可以挽救一下的……”

    凌三攴见好就收,道:“办报之事怕是只能徐徐图之。老臣的观察,有个年轻人基本上符合以上条件……可以试试荣国府的贾宝玉。”

    贾元春的弟弟?

    才能、家世、心性、名气都够强大,倒是可以考虑一下,只是未必懂民生经济,甚至根本不感兴趣。

    凌三攴点到为止,便转而讨论受旱灾的福建广东免税事宜。

    皇帝和凌三攴有意把控制在朝庭手里的报纸任务交给“怡红公子”贾宝玉的消息不径而走——不排除某二人故意放风的可能——荣国府立刻紧急呼叫贾敬贾珍甚至包括贾蓉开会研究。

    自从南霞南下去找儿子,贾赦就没一天睡好:怕儿子闹事,怕南霞乱来,怕皇帝出手……

    贾政也有不顺心之事,忠顺王为了打造可媲美西洋钟表的赵国钟表,招揽工匠,研究材料,三天两头地找贾政要人要物要钱。偏工部自己亏空无数,简直是雪上加霜,贾政还不知道拿一个又一个的窟窿怎么办。

    贾宝玉自己也被叫来参加会议。自从林妹妹嫁人,探春嫁人,贾琮、贾环名气越来越大,贾蓉赚大钱,贾芸贾菌去当神仙徒弟后,贾宝玉越发是个假宝玉了。读书不成,承爵没希望,当官没资格,做生意没兴趣,练武……哈哈哈,笑话闹得还不够吗?简直一无是处,废物点心似的!除了在贾史氏、贾王氏眼睛里是个宝,在府内外任何人看来就是个渣,放屁都不响。

    这个谣言正好击中贾政父子的内心,来得好!如果能牢牢掌握住舆论权……

    贾珍:“好机会啊。对元春也是一大助力啊!”

    贾蓉:“可保二府百年富贵。”

    贾赦:“说明我们简在帝心。”

    贾政:“会不会树大招风……”

    贾珍:“有权不抓,过期作废。”

    贾赦:“日后谁还敢不以我们马首是瞻?”

    贾蓉:“我们生意场上更是气象更新了。”

    贾宝玉:“我终于要翻身了!哈哈哈哈,什么贾环、贾芸、贾菌、贾琛、贾珩……谁能比我更有权?”他极有心机地避过贾琮和贾蓉名字不提。

    众人一齐称善。

    官场人都是机会主义者:只有错过绝无放过,但凡有一丝扩张影响力、攫取权力、排挤对手、独霸资源、拉拢人心的机会,拳头捏得比贝壳还紧。

    贾赦道:“宝玉你现在必须要研究天网报的制作秘密,学习他们的选题角度和笔法,试着写写类似的白话文,先准备起来。”

    贾宝玉垂手应是。

    贾珍道:“宝兄弟要找机会去凌相府上拜访一下,听听长者言,人家既然推荐了你,总不会拒你千里之外。”

    贾蓉:“二叔有什么开销全都算在我身上,明儿我先送五百两银子过来。”

    贾宝玉大喜。

    贾政道:“大兄身体可好些了?这个事儿是不是请他把把脉?”

    贾赦笑道:“当年凌三攴跟大兄有龃龉,这个……”

    贾珍:“反正此事未必能成,先让父亲好好将养身体,莫劳神费力的。”

    贾赦:“大兄当年吐血散功伤了元气,内脏经络也娇弱,这些年操心劳神的,唉……”

    贾政:“也是南渔夫妇和东来宗师被杀给他重大刺激,铁索横江虽然跟咱们交情不深,但是此人一死,咱们篮子里就又少了一个大将。大兄想必也是在着急这个。”

    贾珍道:“如今已是火枪大炮的年代了。打仗就是钱多胜钱少,父亲还紧抱着手握宗师定天下的老观念,落伍了啊。”

    贾蓉:“我已经报告了爷爷,我们在山西、四川、青城的火枪大炮火药基地扩张顺利,以安其心。”

    众人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