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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生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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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7、急流勇退,均田均己

    夷州,赤嵌城。

    在武林大会落幕,各方都散去之后,作为王家势力范围的夷州,王绛阙他们一行人还留在赤嵌城,处理一些需要收尾的事情。

    本来王绛阙已经化龙,如少林寺就觉得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要对付王绛阙来着。

    可经由墨教一闹,真龙好像不那么重要了。

    少林寺也识趣的没有对付王家,可王绛阙已经化龙的事,却是瞒不住的,王家自家人是早就知道龙鳞的事情,所以很澹定,没有什么异色。

    可王直的未婚妻,那位吴家的嫡女,就总是心有揣揣。

    吴懿很怕王绛阙,明明是未来的妯里。

    “你嫂子只是个普通人,一时间接受不了,你也别往心里去。”王直见吴懿躲着王绛阙,连面都不肯见,也只有叹息。

    “辛苦四哥了。”

    吴王两家联姻,因为王家未来会交到王直手上,所以由王直去做,才最显诚意。

    吴懿的确挺漂亮的,但到了他们这个层次,相貌只是基本要求,更多的是能力,显然,那只是一个普通的富贵小姐而已。

    而论长相,王直比吴懿更漂亮……

    吴家当然也希望有更优秀的姑娘去联姻,奈何有能力好一些的,却是庶女,嫡女当中,吴懿已经是最好的了。

    并非说富贵人家的后代就一定是精英,是天才。

    他们的教育和资源,让他们的眼界见识城府认知的确高人一档,可那也只是与普通人相比,在真正的天才面前,就相形见绌了。

    王绛阙明白王直是为了家族做的牺牲。

    “都是小事,本身也没什么喜欢的人,娶个不那么聪明的,至少能镇的住,不会乱了家业,此次武林大会,大获全胜,许海已经舍许家而去,许家正是大厦将倾的时候。”

    “但天问探访到了一些不好的消息。”

    “我想你也看到了。”

    王绛阙点点头,她略带森寒的说道:“徐阶帮许家转型,许栋断尾求生,卖了家业,跟在徐阶身后做事。”

    “想要给母亲报仇,却也暂时无法下手了。”

    王直叹了口气,道:“我会安排人刺杀许栋,但不一定能成功,墙倒众人推的趋势被徐阶扭转过来,许家还保留了元气,刺杀手段奏效的可能就不大。”

    “还是只能徐徐图之,彻底推翻许家。”

    “那时许栋便无处可逃了。”

    “我们的舰队已经从澜沧江回来了,有许海留下的洪熙号,还有许海配合我们包围俘虏的外部四金刚。”

    “那些海盗俘虏就算了,没必要收编,但船只不少。”

    王绛阙说道:“陈东、叶麻、黄侃、洪东冈。其中陈东在巽他群岛,只拦截了一小部分,其主力已经逃离。”

    “叶麻带着扶桑人攻打婆罗洲,我们配合吴家已经重创其舰队,斩获不少,但战损过多,并不赚什么。”

    “主要还是黄侃和洪东冈的部队吧?”

    王直点头,道:“为了不走漏消息,配合仇鸾歼灭西罗人的海盗,许海带着主力帮我们解决澜沧江口的黄侃和洪东冈后,就直奔满刺加去了。”

    “我们主要俘虏的也是这两支。”

    “大约三多万俘虏,船只有一千五六百条吧。”

    “不收编俘虏,我们自己编练海军的话,虽然有充足的预备役,但至少需要半年时间才能成型,我们没有办法直接接手许海让出来的势力范围。”

    “而逃走的陈东、叶麻,还有其他大小海盗,失去许家的节制之后,必然要寻求新出路。”

    “我们不是海盗,满足不了他们的利益。”

    “但南京会收编他们。”

    许家倒了,王家崛起了,南京自然不会坐以待毙,等王家消化完,彻底把海权拿到手,南京不就腹背受敌了?

    所以他们绝对不会坐视不管。

    他们不但会吸纳许家的残部,更是会整合组建新的海军,用以对抗王家。

    也是对抗接下来与朝廷的倭寇之战。

    如夏言一直以来的策略,对建州的扶持,如今建州女真退守图们江一代,恢复重建和发展全靠海运,一旦失去海权,后勤直接掐断,建洲女真都不用攻打,两三年后就得在白山黑水间刨食了。

    等到五年后那场大雪一来,不知道要饿死多少人。

    所以海洋不仅仅是商人们的生命线,更是南京的生命线,南京每年的收入分三个部分,一个是基于大明制度之下的税收,有明面和实际两本账。第二部分是汪家等豪商通过盐铁茶等专营物资提供的。第三部分就是四大商帮的分红了。

    盐业受到冲击,海上在打仗,南洋又被朝廷和王家扼住。

    海洋贸易受到极大影响,以至于四大商帮可以给南京的分红也大幅削减,今年南京的“营收”,怕是至少要下降三成。

    赚钱的时候大家都乐意,可亏钱的时候,谁去承担?

    反正。

    夏言作为议长,这个锅是背定了的,南京那边虽然支持夏言的一些计划,但其实已经开始自己做自己的了,像这种整合海盗,组建正式海军的事情,夏言连参与讨论都没有。

    “南京的决策权,应该在湛若水手上了。”

    “不同于夏言根基浅薄,湛若水在议会上说话是有分量的,做事情自然也更加有行动力,不过南京一边要对付我们,一边还要提防徐阶。”

    “湛若水应该不会甘心将议长的位置让给徐阶。”

    王直分析着南京方面的应对。

    王绛阙却摇了摇头,说道:“不是湛若水愿意与否,而是如今的局面,南京渐渐就要应付不了了,徐阶的声望也涨得太快。”

    “是声望,更是根基。”

    “到时候,江南百姓会把徐阶抬进议会,坐在议长的位置上的。”

    “湛若水跟徐阶并没有不能解决的利益关系。”

    “不过是他湛若水成名久,实力强,而徐阶年轻,实力弱罢了,等徐阶实力超出他们想象的时候,自然也就是议长了。”

    “他们是一类人,一个阶级。”

    当有外部敌人的时候,内部的矛盾就会暂时放下,要面对嘉靖和张执象的长生革命,要面对这场浩浩荡荡的变法,湛若水的压力足够大的时候,自然会愿意退下来。

    毕竟在议会当中,议长又不是什么尊贵无比的东西。

    自己的实力,才是根本。

    与其去争,不如跟着捡钱,有什么不好选的。

    敌人的联合,并不是一个好消息,但也无法阻止,只能应对,王直说道:“未来半年,我们主要消化南洋,然后以流虬一线为前哨,对抗南京的海军。”

    “我大约还是要留在南洋的。”

    “仇鸾他们离开满刺加后,我需要配合朝廷的守军,完成旧港宣慰司的建设。”

    “暂时是回不到陆地了,你有什么打算,陪着四哥我?还是说去武当等张执象出关?”

    王绛阙摇摇头,道:“不去武当,虽然也挺想等着他,守着儿女情长,可没那么多时间,我的学生们都还在京师,变法也即将开始了,我要去帮他们。”

    “安平缺乏在第一线做事的经验,道理是对的,可具体如何落实,他却没能整理出来。”

    “如今嘉靖身边也没有这等能臣。”

    “我得参与框架的制定才好。”

    “另外。”

    “安平把这个给了我,我得想办法把它破解了。”

    王绛阙拿出了墨矩,这个类似于魔方一样的东西,绝不是魔方那么简单,要找到它的破解方法,才能知道墨家这么多年所研究出的宇宙奥秘。

    她自信不输当世的那些数学家,只要肯花时间,墨矩总有解开的一天。

    王直略微好奇,问道:“绛儿你觉得,这个墨矩是墨家钜子的信物,是象征意义更大,还是里面的那个宇宙奥秘,有这么高的价值?”

    “可能都有吧。”王绛阙倒是不好奇,而且这个层面的东西,她就算知晓了,其实也没什么作用,这是给张执象他们这些人询证用的。

    王直耸耸肩,说道:“那些文明的事,就教给张执象好了。”

    “有一件事,对于你我来说,却也更加重要。”

    “王家如何急流勇退,这件事不能等到战争结束了再去想,而是现在就要考虑了,我们将要取代许家,成为新的海洋霸主,这是未来的趋势。”

    “如此一来,我们王家的势力就太大了。”

    许家手上光有海权,就有偌大家业,几乎可以说是自成一国,哪怕王家不做那些买卖,不殖民不做强盗不贩卖人口。

    可光是海权带来的海关利益,就多到吓人。

    其对于整体商业的影响力,足以让他们在海洋贸易当中吃下最大的一块蛋糕。

    如果说,像许家那样的走霸权路子,倒也罢了。

    王家本来就以仁义着称,如今又得了势,对于朝廷来说,这才是最大的威胁。也就是王绛阙跟张执象的婚礼没有昭告天下。

    如果她是张执象明媒正娶的妻子。

    那不仅仅是王家,连张执象也要被架在火上烤了……

    势力太大,是事实。

    很容易被人利用,挑拨。

    对此,王绛阙说道:“等安平出关了,明媒正娶永淳公主就可以了。”

    “唉……”

    王直叹了口气,他知道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但总归是委屈了自家妹子,可事实却是,只有张执象当这个驸马,王家服这个小,才能给天下人最好的解释,不用担心什么尾大不掉。

    “婚姻的事,之后再说吧。”

    “王家的田产这些年都是二叔在照料,我的意思是,既然徐阶那边已经动手均田了,我们直接引入青阳党,由我们王家开始均田如何?”

    “在湖广地区,我们的田产,比许家多多了。”

    王家的田产的确多,相比于许家的两万顷,王家这边有接近八万顷,也就是八百万亩土地,而且更加集中。

    这与两者的经营方式有关。

    许家买田,然后租给佃户,都是按“寻常”收租的,基本都是七成、八成的田租。

    而王家不一样,王家的租子最高只有三成,这比那些自耕农都要划得来,因为王家会帮他们解决赋税徭役的问题。

    不光如此,王家在田产上得到的钱,还会全部投入村庄的建设。

    各地的乡社、公仓、学堂……

    反正没有听说过,王家庄子上有饿死人的,基本每家每户只要勤劳耕种,都能吃饱饭,子孙后代都有书读。

    所以,王家的田,是他们经营好后,民间求着王家买过去的。

    这比民夫投效举人进士都要积极。

    而王家的根基,也就在这八万顷土地当中,这部分不赚钱,很多时候甚至要贴钱的产业,但在这土地上的上百万百姓的支持,却是王家这些年一路发达的根本。

    王家要均田,其实很容易。

    只需要把产权换给那些正在耕种的佃户就可以了……

    “嗯,我们王家的田要最先分,但得等我去一趟京师再说,差不多还要半个月的时间,倒也不耽误什么,让徐阶快一步就是了。”

    “我们要做的,跟徐阶做的,可不一样。”

    徐阶以赎买的方式来均田,其中的利弊王绛阙看得很清楚,而且为了发展工业,徐阶会让早期集中的资本大量投资于基础建设和教育建设。

    这会让徐阶的名声成为救世圣人。

    因为现阶段的徐阶相对于旧有的士绅体系来说,他是先进的,而且是可以兼容吞并士绅体系的,所以徐阶会顺风顺水。

    而张执象要走的路就不同。

    王绛阙按照张执象的思路要去做的,却是在田地公有制的基础上,均分使用权,然后以农村为集体,组建农社,以农社为单位去种植、开垦、水利各个方面。

    这是一条自主发展,人人参与的道路。

    但这样的路,会不会被接受,却也难说,因为老百姓只认田,你说农社村集体这些,他们不一定能够理解。

    这种不要钱的田,他们拿着不踏实,因为田契上不是他们的。

    他们或许更愿意拿到田契,拿到所有权,更喜欢徐阶那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