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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生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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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0、子嗣传承,商洲大会

    龙虎山下,张家村。

    伴随着马蹄声在张秀才家门口停下,正在院子里做活计的雨水闻声抬眸看去,那皮靴、马服,俏丽盛容中带着锋芒果决的女子出现,雨水竟是一下子就认出来人。

    只觉得王姑娘比十年前更加气盛了……

    但那苗条的身姿与气度,终究是与普通女子不同的,青阳先生的名号她也听过,或者说,世间哪个女子没听过。

    家世还是能力,皆是世间女子崇拜羡慕的。

    可是。

    雨水嗫喏了下,竟是连招呼都没打,就赶紧跑了,她飞奔向里屋,囔囔着:“太太,不好了,少奶奶杀上门啦!

    一个“杀”字,可见印象。

    张符氏弄明白是王绛阙来了,却是啐了声,因为王绛阙事先连个招呼都没打,过去这么长时月,也不曾跟家中有过什么联系。

    不满归不满,张符氏还是打起精神,拿出笑脸,总该家和万事兴。

    可到了前院,发现王翠翘已经招呼上了王绛阙,两人却是有说有笑,可见王绛阙虽打扮与一般女子不同,但却并无敌意,反而俏生生立在那里,唤了声:“娘。”

    “诶!”

    张符氏应了声,什么不满都抛却了,走过去拉着王绛阙聊起了家长里短,也就是在王绛阙的讲述中,才知晓了儿子一路来的遭遇作为。

    确切知晓儿子在夷州跟传说中的墨家钜子一战,差点丢了性命,那点猜想印证,自然心乱如麻。

    可王绛阙一口认定惊蛰时期,张执象就能痊愈出关,那颗心也就稍稍安稳了一些。

    毕竟,王绛阙此来,就是接她们去武当山的。

    说是接人,并非没有必要,朝廷与南京斗到这个份上,是阴谋没什么用处了,才显得光明正大,可要有下手的时机,可不见得会错失良机。

    在龙虎山,有老天师护着,才安安稳稳。

    王绛阙亲自来接公公婆婆,却也无碍,她如今的实力亦是当世翘楚,唯独那黑龙白蛇,是本就成型的,是无数世界收束的答桉,所以实力非同一般,她拥有光明的未来,却也没有相应的位果,所以显得那两头龙是“真龙”,她还只是“伪龙”。

    可那也是比较而言。

    且说那王杲,便得了白蛇的一份气运,以建州的历史化为了怪物,都要三丰祖师亲自出手,他们这等真龙,又何曾差了?

    须知。

    这龙鳞乃是人族圣物,与那符印同为重宝。

    她有这份机缘,成为了文明真龙,未来的前途,甚至不是那黑龙白蛇能比的,应龙开天创世,才是她这条路的终点。

    虽说如此……

    王绛阙与张符氏聊天之余,张符氏说婚姻的事委屈了她,她不由摸了摸自己的小腹,沉默了一下,还是说道:“倒也不委屈。”

    “这事不敢隐瞒母亲,还望母亲不要怪罪。”

    “男女生育,非只是身体缘故,父母授之发肤,天地授之以灵,我与安平……怕是不会有孩子了。”

    “不止是我。”

    “安平结丹以后……”

    王绛阙没说透,但她看了王翠翘一眼,意思已经很明确了,而张符氏则身体顿时僵住了,她万万没有想到会如此。

    当父母的哪个不希望子孙满堂。

    却不想这子孙缘,除了身体因素之外,还与气运有关……

    三魂当中第一魂便是胎光,胎光不亮,魂魄不聚,胎儿自然无法孕育。

    王绛阙见张符氏有些难以接受,便转过话来,说道:“女儿说这些,只是让母亲有个准备,寻常道士练到结丹这一步,诞生子嗣的概率本就低了,母亲生活在龙虎山,应当也有听说才是。”

    张符氏哪里听说过,毕竟修道的那么多,有几个能结丹的?

    如今大暑之世还好,过往甚至也只有历代天师能稳定迈过这个槛,老天师他们也错非没有这个准备,只是没有料到张执象会有如此苦战。

    否则只需一两月时间,操办好婚事,张执象自能开花结果,留个子嗣。

    如邵元节这位龙虎山高士,邵元节能够得嘉靖倚重,除了不惜折损寿元频繁为国主持科仪外,还有就是能让嘉靖生孩子。

    嘉靖的长子朱载基,可是嘉靖十二年才出生的。

    龙虎山自有相关灵丹妙药。

    所以,老天师还不等提醒什么,就出了这等事,所幸当初张执象已经留了后代,张永绪去京师接女儿回龙虎山的时候,是当面见邵元节给了依琼安胎药的。

    事后想想,大概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了。

    所以老天师也并未在此事上与张秀才夫妇言语什么,毕竟还是有后的,哪怕只是个姑娘……

    “邵真人当初给依琼看过脉,知晓那是个女孩,我在京师拜访过邵真人,询问过子嗣的问题,他便将答桉告知了我。”

    “女儿近日来未拜访母亲,变法之事并非关键。”

    “而是这些话,不知该从何说起。”

    王绛阙固然可以瞒几年,但稍后张执象正经成了婚,几年了没有子嗣,却也推脱不开,不如她来当这个恶人,先把事情说清楚的好。

    再一个,如王翠翘这些,铁了心要跟张执象的,也得想好了。

    倒也不是说张执象再也生不出孩子来,而是要看老天爷给不给了,老天爷觉得这仙人该有个孩子,自然就有,不该有,也就没了。

    “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哪怕再有开解,张符氏也慌了神,待寻了丈夫回来,哭着告知此事,张百川听后也是默然半晌,随后笑道:“左右又不是没有孩子。”

    “王家亲家,不也只有一个女儿吗?”

    “若是未来,孙女出挑,能够像儿媳妇这样的,便不比得几个男娃来的强?”

    “王家偌大的家业,也没苦恼。”

    “你这婆娘,倒先哭哭啼啼起来了,平白让晚辈看了笑话。”

    不同于妻子,张百川非但没有叹息苦恼,反而松了口气,有张执象这么一个儿子,他从张执象出生起就担忧不已,故而才起了“安平”这个表字。

    也从不因为张执象得势而做些什么,更不去攀那什么眼界,理外界的是是非非。

    像个眼里只有村子的村夫似的。

    可他真的没能力?没眼界?他是秀才,是因为他不喜欢科举,江西十六岁的秀才,哪个不是个顶个的读书种子?

    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博文广知,更是少有的经世性情,非是那等临事一拱手的酸儒。

    正因为有这份知见,方才知福惜福。

    张百川深知孩子来到世上,来到父母身边,不是报恩就是报仇。

    可报恩报仇,你根本分辨不了。

    偏是那顽劣的,最后陪在身边,替你养老送终,偏是那优秀的,你越发痛爱的,忽然夭折,心肝魂魄都一起带走了。

    所以自小张百川就怕张执象被老天爷收走。

    宁愿张执象养在天师府,一年到头见不了几面,跟不敢再生育,怕稀释了张执象的亲缘,彻底断了尘缘。

    好不容易张执象长大成人,越是出类拔萃,他越是谨慎担忧,生怕行岔踏错一步,招来因果。

    更怕这福气受不住,他们夫妻两便是受了因果报应倒也算了,担忧的是子孙后代,总算,这因果落下,才叫人松了口气。

    可张百川懂这因果,张符氏又哪里懂。

    虽有丈夫安慰,但依旧哭诉道:“大防风也是没子嗣的,他们王国,独依琼留了一份血脉,将来要继承王位的,哪里肯带着孩子回来。”

    “而且。”

    “绛儿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大抵得亏那孩子在商洲,才得以降世,带回来可保不准……”

    “安平做了那天大的善事,可老天爷为何就要针对我们张家!”

    “呜呜呜……”

    张符氏哭得大家沉默,也不知道该如何应答,可时代已经走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必然是要见分晓的,一旦变法成功,轮回文明晋升为长生文明。

    张执象的位置,的确不该有子嗣……

    非是天道不给与长生者如此,便是天下百姓,怕也有这份不会说出来的担忧……

    张百川也想了许多,笑道:“不带回来,我们过去便是,我听说那商洲风物,当是世外桃源呢,原本殷商王国的都城有个译名,便是叫东方幻想乡呢。”

    “等天下平定了,咱们去商洲养老也不错。”

    张百川有这份知见、豁达,王绛阙有些意外,随后知晓,张执象虽然自小在家中时间不长,但受父母的影响终究是不小的,张百川言传身教,自也替张执象打了一份底子。

    不过,商洲么?

    只怕近几十年,可能脱不开身就是了。

    ……

    商洲。

    自十一月初,始皇帝乘船出海,不消月余,便已经抵达西海岸,直接去了阿兹特克的首都,特诺奇蒂特兰。

    以大明皇帝的圣旨,召开商洲大会。

    虽然如今商洲深陷战乱,各国各部落依旧积极派遣使者前往特诺奇蒂特兰,自宣德年间的那封天子圣诏,如今已经相隔百余年了。

    话说早先西罗人攻掠不利,便假意议和暗杀。

    阿兹特克的皇帝,蒙祖玛特二世遭了暗算,这蒂特兰城内又瘟疫大行,眼看就要弥漫阿兹特克全国,正面战场要敌不过西罗人了。

    恰好依琼回国,尹达王国以瘟灵鼠支援各国,平定瘟疫。

    如此才稳定战线,而东海岸尹达王国又给足的压力,让西罗人顾此失彼,一时间攻势全乱,可却又听说西罗人如今统一了步调,马上就会有西征大军。

    那会是集合一洲之力,如当年十字军东征一般的全力征伐。

    是西罗洲的千年大略。

    如此,商洲各国各部落已经人心惶惶,正是急需要华夏天子的圣旨统一人心,统筹力量,对抗外敌的时候。

    商洲各部落到无所谓国家什么的,他们认可天子,是因为数千年来就是如此做的,中土的朝廷也会赐予新的历法指导农业生产,传来各种提升生产力的技术和知识。

    如殷商、扶桑的王室,自然恪守先祖的约定,有义在其中。

    可当初王室全灭,就全然是墨教的功劳,如阿兹特克的皇帝这般,就没有参与其中?当年的商洲,可是由大明直接划定了行省的!

    王族自然无挂碍,依旧是商洲的主人。

    可那些贵族呢?

    由封建改为郡县,在中原是自秦汉以来就是如此,可商洲一直到郑和下西洋之前,是不曾有如此大规模的紧密交流的,便是有心,也是无力。

    当年的商洲巨变,固然是墨教牵头,可又何尝不是一场内乱?

    错非如此。

    区区阿兹特克,当年不过一个行省的地区,如何敢自称“皇帝”?当年殷商和扶桑,不过是称王而已。

    恰是如今,玛雅受战争重创,阿兹特克又死了皇帝,印加帝国又迫于西罗人的外部压力。

    再有尹达王国似乎对朝廷忠心耿耿,大家又依靠瘟灵鼠平定瘟疫……

    如此种种。

    才有此次商洲大会,各部落的使节倒是盼望商洲能够一统,恢复大明的制度,而玛雅的大长老,印加的皇帝,阿兹特克的祭师团,却还在观望当中……

    偏生除了大明的圣旨外,还有一股他们更熟悉的势力——墨教。

    墨教的存在,才是让玛雅、阿兹特克、印加如此观望的缘故,他们过去只知道西罗人是听墨教的,倒也不知道西罗人跟墨教已经决裂。

    更不明白,为什么西罗人都准备全力开战了,墨教又如何与大明达成了“协议”,得到了大明天子的圣旨。

    且说这圣旨一事。

    从洪武年间到宣德年间,商洲可不仅仅是经手过圣旨,连各种官印文书都清楚无比,只是这百来年,各国也有意配合墨教雪藏历史,故而只在诸国的宫廷流传。

    勘验圣旨真假后,他们倒是确信墨教已经与大明达成了协议。

    只当墨教故意一边放狼咬人,让西罗人在军事上逼迫,一边又得大明的妥协,好直接鲸吞整个商洲。

    可是……

    为何圣旨上写的不是墨家钜子,而是……始皇帝,嬴政。

    民间断了历史传承,不知中原之事,可各国宫廷却记录得清清楚楚,这嬴政,这始皇帝,可是近两千年前的秦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