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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隐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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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九.潮生

    罗姑心中惶急,回头看尧叟脸色愈加灰败,那两道黑线也在颈上越爬越高,不由心焦。她见这两人软硬不吃,总不能当真和他们同归于尽,终于还是口气和软下来,“那好,交出解药来,我放你们走。”

    江朝欢一手扶着旁边松树,右手缓缓从怀中摸出一颗黑色药丸,罗姑劈手夺过,忙喂尧叟服下,不过片刻,果见他脸色好转,黑线也不再上升。

    罗姑心下稍慰,复又向两人走来。此时顾襄已奔到江朝欢身边,罗姑扬起手掌,下定决心,知这两人狡猾狠毒,这次着了他们的道,若非仗着武功胜过他们,早就不知丧命何处了。若放了他们走,只怕后患无穷。便提掌落下,掌风凌厉,直取江朝欢心口,不想顾襄迎面转身,扑在江朝欢前面。

    眼见这一掌就要落下,江朝欢突然开口:“这不是解药。”罗姑吃了一惊,猛然收掌,只是劲力已出,半途折回,反伤了自己筋脉,胸口一阵剧痛,连退三步。

    “这是顾门的清解丸,只能暂时压制毒性。解药我身上是没有的,若想解毒,还需放我们上去,我自会联络门中人送来,不过你只有十二个时辰。”江朝欢说道。

    罗姑咬牙切齿地盯着两人,暗道顾门之人果然狡猾,却也没有别法可想。

    只是此刻,待要上得崖上,可尧叟却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凭罗姑的武功也无法将他带上这高峭的悬崖。若是把他留在这里,自己去取,却又怕他在昏迷中被野兽所伤。

    思索片刻,罗姑便道:“你们两个一个受伤,一个不会武功,也很难攀上崖顶,你现在联系顾门中人来送药,明日一早我们再上去。”

    说着,她去扶起尧叟,双手贴着他背心,为其传送真气。只见尧叟头上渐渐冒出白烟,脸色也越来越红润,直到涨红欲滴,才慢慢收手。

    顾襄也扶江朝欢靠着树干坐下,查看他肩头伤口,只见那剑伤入肉三寸,还在不断流血,染红了他的青衣前襟。

    落到这两个怪人手里,本以为殊无幸理,却没想到江朝欢会来救自己。时隔近一月未见,她本心心念念恨着江朝欢迷晕她去送嵇无风兄妹,此刻却全然忘却了那事,只剩欣慰慨叹。心里一阵发酸,竟红了眼圈,大有九死一生重见故人之感。

    顾襄拿出金创药,要先替他止血,江朝欢却侧身躲开,只道:“劳烦你把我的腕骨接上就好。”

    依言将他的左手腕骨接上,江朝欢拿过药,自己洒在创口上,顾襄见那里转眼便不再流血,开始冒出血泡,又转而发白,知道这伤药极是有效,又撕下干净衣料,要为他包扎。江朝欢却仍轻轻推开她手,道:“我自己来。”

    顾襄本有无数话想问他,却见他仍是这般客气冷淡,也熄了一腔热血,只垂着眼角问道:“你…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和你一样,被抓来的。”

    江朝欢默默调息片刻,才张开眼睛,问道:“小缙,谢酽他们在哪?”

    顾襄有些心虚地低下头,讲道自己发觉被他迷晕,心里憋着一团气,可无奈小缙看着她很严。终于半个月后,她找到时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一包十番萝掀翻了三人,她自己偷偷原路折返。

    几日行路,她回到云中郡,打听了原来那同兴客栈的伙计,正要继续向江南寻去。可谁知,一出店门,便遇到了白发老妪罗姑,上来便直取她面门抓去。

    她虽然不能使出武功,但招式还在,格挡一招便即朝顾门的联络点十斗米铺逃去,然而还是被罗姑抓走,经过几日带到这潮生崖。

    江朝欢因一路被缚在暗格中,并不知这是哪里,方听到这还是山西境内,地处武州边境村庄,唤作潮生崖。因此处悬崖极为陡峭光滑,又几乎竖直,非常人能上下。而每逢十五之夜,在崖边可观对面峭壁之上影影绰绰人形攒动,又有波涛呼啸,拍打石壁之声,因而武州中都传说这潮生崖每逢十五有仙人降临,演示仙术。

    顾襄被捉来后,那罗姑本催逼她用朝中措疏导尧叟涌泉穴淤气,可见她是真的使不出来武功,也只得作罢。第二日,罗姑又上崖离去,留下她在此。

    在这几日之内,尧叟的身子似乎越来越虚弱,咳嗽也越来越频繁,性子更是愈发古怪。终于,今日傍晚,他按耐不住大声呼啸,不久,罗姑果然带了江朝欢回来。

    江朝欢听她讲完,已明白大概是这尧叟需要捉了顾门之人,用朝中措压制伤病。然而,小缙发现顾襄折回去,必定会来寻她,为何却毫无消息,总不会也遭到了什么不测?

    顾襄面上也浮起愧疚之色,不敢直视他。她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一定要来找江朝欢,明明知道他送嵇无风也是情有可原,事出有因,却还是忍不住心中恨恨,只想见到他要他亲自解释。而因自己任性,又连累了小缙不知下落,江朝欢受伤,还陷入如此境地,不知明日又怎能逃脱毒手。

    想到这里,不禁偷眼看江朝欢。却见他正阖眼调息,面色苍白,身上血迹斑驳,知道他受了尧叟那掌,内腑也被震伤,自己却不能使出内力为他调理,更是惶急,踟蹰半晌,终于说出来:“对不起…我…我此后都听你的。”

    江朝欢有些讶异地张眼,第一次从顾襄口中听到“对不起”三字,他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正要说话,旁边传来嘶哑苍老的女声:“想不到你们两个还是小夫妻,哼,在这里惺惺作态。”

    回头一看,罗姑正在树后冷冷地打量两人,顾襄脸上一红,急忙反驳道:“别乱说,什么夫妻,我和他只是同门而已。”

    罗姑又哼了一声,却不说话,径自回去照看尧叟。

    天色渐暗,阴云聚起,虽是夏日,崖底也越发阴冷。突然,空中划过一道闪电,轰隆一声,大雨立刻倾盆而下。

    挟着疾风呼啸,又几道闪电骤然照亮崖底,一场毫无预料的大雨倾泻如注。江朝欢两人虽在树下,那点枝叶却也挡不住风雨,一瞬间两人身上全然湿透,顾襄脱了外衫披在江朝欢身上,转头欲寻找避雨之处,江朝欢却拉住她,缓缓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