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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隐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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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二.惩戒

    谢酽面色惨然,万念俱灰。一败于沈雁回,二败于路白羽,越来越鲜明的事实证明着他与仇人的差距,告诉了他报仇微乎其微的可能…

    “我已经放了你两次,如果再有下一次,我不会再破例。”顾云天冷冷地开口。

    “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谢酽突然叫道,飞身扑向顾云天,手中朴刀贯满内力直劈下去,全不顾自己门户大开,破绽百出。

    然而,未等顾门众人抢上阻拦,顾云天便抬手箕张,一招折红英将朴刀夺过,随即调转刀背用刀柄点了他五处大穴。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恍若天成,实乃武功臻入化境之象。

    谢酽闷哼一声,摔落在地,全身都再也动弹不得。

    “顾云天,你等着,只要我谢酽不死,总有一天会亲手杀了你…”谢酽在积雨污泥中挣扎,翻滚,终究无力站起,眼中却绽出慑人的杀意。

    “好啊。”顾云天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目中的怜悯像在抚慰乞食的狗儿:“不过我希望你的实力配得上你的野心。而不只是凭着一张嘴和一条命死缠烂打,猪突豨勇。”

    顾门众人哄然大笑,纷纷指着谢酽讥刺嘲讽。

    “连和门主动手都不配,也只能说些狠话骗骗自己了。”

    “门主英明,不和这跳梁小丑一般见识。”

    “留着这傻子性命取乐,门主果然有气魄。”

    …

    谢酽的手死死抠着地面,虎口和腕上的伤口揉进污泥,反复撕裂,灼痛入骨。喉中发出嗬嗬的声音,极度的屈辱和恨意让他说不出话来,唯有用疼痛让自己永远记住这一刻…

    “你记着,这世上从来没有什么正邪黑白,只有弱肉强食,成王败寇。你以为你占了个理字,就可以蚍蜉撼树,以卵击石了吗?”

    顾云天敛起嘲弄的笑,语气中带了不同寻常的郑重意味。

    “你错了,唯有让自己变得更强,你才能做到随心所欲。当你的实力凌驾于芸芸众生,就可以决断他人性命,掌控世间规则,是佛是魔无人敢说。否则,别说为家人报仇,就连你的性命,也是我施舍与你的。哈哈哈…”

    …

    千古绝唱长恨歌,刻骨憎怨难解脱…

    同样了无生念,心如死灰,江朝欢无以名状的目光一直凝在淤泥中压抑悲声的谢酽身上。直到顾门所有人喧嚣远去,终于转身,一步一步归向来处。

    兖州幽云谷,钧天殿中。

    双姝四主,顾门众属俱列其位,评述功劳。

    在这震惊江湖的谢府婚宴之上,谢桓遗孀阮氏和谢酽新妇慕容氏皆遇刺身亡。更有人人垂涎的武林至宝玄隐剑重出江湖,引来群雄争夺。一时众说纷纭,议论如沸。

    顾云天高坐主位,顾柔在下首相陪。此次谢府任务,共派四人,由沈雁回一并代为禀报。

    待说到淮水派武功并未拿到,谢酝谢醇也下落不明,顾云天的脸色阴沉地可怕。众人皆噤声垂首,生怕受到牵连。

    只听沈雁回恭谨地说道:“属下与坤主连日明查暗访,也未曾找到淮水派武功,那日的玄隐剑亦是赝品。是而属下猜想,谢府恐怕并没有淮水派秘籍。”

    “嗯。玄隐剑是不世出的宝物,我原也没指望轻易拿到。”顾云天摆手叫他退下,目光掠向江朝欢。

    “只是,取谢家人性命不算难事,为何却连一个残废弱女和冲龄稚子都解决不了?”

    江朝欢恍若未察顾云天语气中的凌厉,平静地跪下请罪:“属下无能,请门主责罚。”

    “是无能,还是有意?”顾云天左手屈起二指,轻扣桌面,平平开口:“自你七年前第一次出谷,所有任务,无往不克,为何最近却频频失手?你可还记得临行前我说过什么话?”

    “门主说,若是再有差错,决不轻饶。”

    江朝欢话音未落,顾襄已经离座求恳道:“爹爹,他已经亲手杀了谢夫人,可见绝无异心。至于谢家姐弟被神秘人掳走,原是意料之外,措手不及。他本已尽力弥补,在婚宴之日引神秘人前来,虽然未曾将其抓获,但也是女儿的责任…”

    “我只看结果,不听任何多余的解释、理由。”顾云天打断顾襄,挥袖起身,缓缓走下高台,步到江朝欢面前。

    “接连三次任务失败,依例当死。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顾云天极黑的眼眸沉似深渊,让殿中所有人凝息屏气,不敢抬头。唯有江朝欢坦然回视,就要俯首领罪。

    顾襄心中大急,正要开口哀求,却见沈雁回出列禀道:“门主,此次任务的确意外连连,非离主一人之罪。还请门主网开一面,允他戴罪立功,活捉谢家姐弟回谷。”

    顾云天沉吟半晌,未置可否,突然伸出左手,屈张三指,虚按江朝欢左肩。

    须臾之间,顾云天头顶便冒出丝丝白气,众人都知这是他全力运转内息的征兆。只见霎时间,江朝欢面上血色褪尽,额间不断流下冷汗,紧咬牙关,似乎在极力忍受痛苦。

    沈雁回等人都大惊失色,难道门主一怒至此,竟要亲手取江朝欢性命?

    此时求饶阻止早已来不及,顾襄肝胆俱碎,只剩一个念头,若是爹爹真的杀了他,自己便立刻自尽随他而去。

    五内如沸,强大的内力侵噬下,新伤旧伤一并发作,却都抵不过肩头处传来的,逆行经脉的蚀骨之痛。然而,疼痛愈是剧烈,神志却愈为清明。身体的每一处都在细致又敏锐地体味深入骨髓的痛楚,他只恨不得立刻死去。

    良久,顾云天头顶白气散尽,终于收手。

    全身散乱的真气陡然冲汇心脉,江朝欢呕出一大口鲜血,以手撑地,才不致软倒。顾襄强忍泪水扶住了他,只觉他心跳飞快,肌肤滚烫,稍感欣慰的,是尚还未死,看来爹爹还是饶了他的性命。

    “这是我给你的宽限。”

    顾云天一把扯开江朝欢左肩的衣服,只见他肩头上印着一块殷红如血的记号,形状恰似一株桃花。周围遍布暗青脉络,与他大大小小的陈年旧伤交织缠结,却如茎叶蔓生,深植入体,看起来着实可怖。

    “折红英!”众人心中大骇。顾襄更不由想到了潮生崖的尧叟。

    “桃花暖,离肠乱。花谢春归,黄泉命断。”顾云天退隐幽云谷十二年,折红英却依旧令江湖闻风丧胆,不战而靡。

    “云门穴上种的折红英,主咳喘、胸背疼痛。三日后,当这里由红转黑,就会肺腑气滞,经脉寸断而死。”顾云天的语调没有一丝波澜:“若你能在三日内带回谢酝两人尸体,我自会替你拔除,此事既往不咎。否则…”

    他虽没再说下去,但人人都明白,桃花败,茎叶残,红消青褪之时,药石不灵,乏可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