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失败的感觉
宮治年迟迟没有叫停的觉悟，比赛就一直进行。
王昱进行了很多次抢断的尝试，却无法依靠自己的力量破坏掉对方十分熟稔的配合。
从未有过的无力感袭上心头，头脑里有挥之不去的一个声音在不断回响:“赢不了了……”
不！不可能！
前十年里，王昱几乎在篮球场上未尝败绩，在加入国青队之前的挑战赛中，他为即将与更强的队友并肩而充满斗志！
可他从未想过，当他拥有了更强劲的队友时，会这么剧烈而又真实地感受失败！
一定是哪里出错了！
可他找不出答案！
上半场二十分钟里，他尝试冲到篮下制造杀伤，却收效甚微，无论是曾世博还是李明，他们的防守都十分克制，所以王昱连罚球的机会都很少。
他尝试在外线出手，确实让他得逞了两回。
但安民浩的反应很快，在那之后，他的三分和超远三分都被高他半头的安民浩限制住了。
从未有过的打铁数据，不断攀高，王昱的心里越来越急！
眼瞅着时间越来越少，己方落后的分差却越来越大，王昱越着急，越投不进，越投不进越着急！
篮球交到队友手里，也是同样的结果。
王昱抱紧篮球，再度观看场上位置，却感觉自己能看到其他人的灵魂。
对手的灵魂都无比强壮，虎视眈眈地觊觎他手中的篮球，而自己的队友的灵魂却都形容枯槁，没有半点精神！
“跑位啊！”
无论他怎么努力，怎么喊，队友们都没能给到他有效的支援！
他甚至看到了自己的灵魂虽然红了眼，却疲惫不堪。他感觉自己也要撑不住了……
一声哨响，拯救了场上的五个人。
他们丧眉耷眼地走下场，不敢看向自己的教练和队友。
同样的，场下的队友也都失了声。
“打起精神来，小伙子们！”宮治年的声音里充满了欢快地气氛，与十二名球员此时阴霾的气氛大相径庭。
“怎么？半场球就把你们打得没脾气了？”
“阿昱，你不是高中球王吗？！你外面那群迷弟迷妹可不知道他们的球王现在像条哈巴狗~~”
讽刺的话太难听了，一旁的蒋彧听不过去，刷的一下站了起来，但被嘲讽的高中球王本尊，却毫无反应。
王昱心里虽然委屈，但更多的是不解和不甘心！
当下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被人打成这幅德行，他没什么好狡辩的！
宮治年的语气突然变得严肃:“没出息！”
随后又带上笑意，看向孙路明，用他磕磕绊绊地英语询问道:“哦~我们的姚之继承人！美利坚的球难道比祖国的球更好用一些吗？还是我们的地板不够好？让你那双52码的脚都站不稳了，我可真抱歉！”
说完，一声嗤笑。
“你们训练的时候那么厉害怎么一上场都萎了？”
“难不成是纸老虎，外强中干？”
五个人知道自己什么表现，此时此刻都咬紧了牙关，低着头不说话。
好累，从未有过的累……
宮治年看了眼秒表，没再多说什么，而是转头看向了站在最边边的蒋彧。
“小子，你不服？”
“不服！昱哥很强！”
“啧啧啧~哥哥哥，见谁都喊哥啊？！丢人！不服就自己上场去干！靠你的哥哥们赢不了球！”
蒋彧想反驳，却被宮治年接下来更大声地安排吓了一跳。
“第二节，换蒋彧、申海、林耀阳、薛城和夏半桃上场！”
“看看分数！6:22！丢人！第二节，把分数追一追！别总想着追星！”
宮治年的最后一句明显是说给蒋彧听的。
这些天的训练中，蒋彧把自己对王昱的个人崇拜体现的淋漓尽致，可谓是瞻前马后，马首是瞻。
王昱说一他恨不得再帮他多说三遍一，王昱练习投篮他帮忙捡球，王昱做体能训练，他给端水递毛巾。
所有人都习惯了，也都把他当做小朋友，再加上有王昱这个毒舌护着他，队友们也不再嘲讽他了。
好像这一切都变得理所应当。
但身为教练的宮治年却没这些个想法。
别看王昱是他亲徒弟，但在教练这个岗位上，每一个球员都有必须提高自己的需求和责任！
蒋彧自然也听出了教练口中的嘲讽，他咬紧了牙关，暗自下了决心，一定要到球场上证明自己！
第二节比赛开始，蒋彧站在自己的防守位置上，感觉自己的双腿在不听指挥的打颤！
“蒋彧。”
“蒋彧！”
身后突然传来申海的一声大吼，吓坏了愣
神的蒋彧。
就在刚刚，他脑子里全是对方控卫安民浩把王雷耍的团团转的场景，完全没听到申海在叫他。
“啊！怎么了队长！”
听到这个称呼，夏半桃明显一愣，但并未搭话——他才是u17现任队长——心下一笑，这小老弟真逗！
申海自然也没理会这个小错误，直接开口:“收心！别想些用不着的！告诉我，防守的时候应该想什么！”
听了申海的话，蒋彧大脑突然不受控制地翻腾起来，很快吐出几个字:“让他们难受！”
“没错！尽力做到！”
“好！”
申海还想说些什么，突然眼神看向站在自己右侧的夏半桃，住了口。
夏半桃见申海看过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心中有些猜测，但现在在比赛，没时间留给他想这些。
安民浩带球攻了过来，这次面对比他矮了一头的蒋彧，他一改第一节与王雷周旋的策略，开始针对蒋彧的防守展开了强攻。
虽然蒋彧拼尽全力想要阻止安民浩，但还是被突破了！
冲破了第一道防线，进攻乙方就拥有了绝对优势。
突破、佯攻、分球、再接应、再传球。
最终篮球交到中锋曾世博的手里，曾世博接球时占据了完全的位置优势，但当他转身跳投时，感觉被巨大的阴影笼罩！
申海的防守太及时了！
虽然慢了曾世博一步，但他并没有放弃施压！
在无形的压力之下，篮球弹框而出，被早已在进去附近卡好位置的薛城拿下篮板。
薛城拿球后，一步运球，抬腕长传！
前场一道飞奔的身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是林耀阳！
不！
是两道飞影！
场地的另一侧，夏半桃居然也在篮球弹框而出的下一秒，启动了！
夏半桃的速度居然比林耀阳更快，后启动的他堪堪超过了林耀阳！
本来很有信心防住林耀阳快攻的邓凡超，见势，无奈只能选择直奔篮下防守位置，而非球员。
但还是无法完成一防二的壮举。
林耀阳接球后，面对邓凡超的封堵，在杨帆追上来之前将球传到队长夏半桃的手中。
u17的两名小前锋完成了比赛开局以来第一次有效配合。
两分入账，8:22。
林耀阳兴奋地撞向夏半桃，嘴里嘚嘚瑟瑟地喊着:“吓死我了！这也没什么嘛！我以为他们多厉害！”
夏半桃但笑不语，两人一同回防。
落位后，夏半桃见对面推进速度实属太慢，于是撑着膝盖看向站在篮下的申海。
“申海，球场上只要是对胜利有帮助的，你随便说，不用有顾忌！bj爷们儿没那么多哩格儿楞！”
这话说得突兀，离他们很近的蒋彧诧异地回头看向夏半桃，却被申海吼了。
“专心防守，蒋彧！”
蒋彧不敢不听申海的，“歘”一下回过头去。
申海也没跟夏半桃废话，左手握拳，朝夏半桃伸出。
集训五天，有了王雷等人的引荐，申海已经和这一群胜东籍的队友混的很熟了，唯独与自己的队长夏半桃略显生疏。
他也没想到，夏半桃会这么直接的把他的顾虑点出来。
他也吓了一跳。
两拳相击，就算是完成了第一次战友情谊的递进。
“兄弟们，这次咱打联防！蒋彧向上提，耀阳和队长注意帮他补防，内现有我和阿城，你们就请好吧！”
简单明了，申海已经安排好了联防策略！
之所以选择了一二二联防站位，全是因为刚刚一个攻防表现中的直觉判断。
他能感觉到自己身边站着一名十分优秀的大前锋！
而他们五个人之间最大的短板就是——蒋彧。
安民浩观察到了u17的防守变阵，也感觉到了这五个人的状态不错。
于是心头涌起一丝“小邪恶”。
左手运球，右手食指朝天，突然大拇指与小拇指同时向两侧打开。
看到这个手势后，杨帆纵容地耸耸肩，随后走进三分线内，在夏半桃的放手内侧落位。
。杨帆落位的第一秒，夏半桃并没打算搭理他，因为他明确知道联防的防守要素，区域防守要重于对人的防守。
见夏半桃没有半点动静，杨帆开始在他身边不住地跑动。
杨帆的动态结合着安民浩在三分线外大范围的传导球，使得刚刚组合在一起的u17五个人的联防阵容陷入了一阵混乱。
为了防止对方趁乱而入，杨帆一个绕后，卡在了杨帆侧后方，切断了他与篮筐的连线。
就在夏半桃控制住杨帆的一瞬间，
篮球再次回到安民浩手中。
当蒋彧以为他又要将球习惯性地传向左侧邓凡超时，安民浩放球了！
篮球砸在蒋彧向右微轻的身体左侧，同时落在蒋彧左脚边的除了篮球，还有安民浩的左脚。
此时u17的防守阵地的左侧空位一片，安民浩一个加速突破蒋彧后，并没有再继续向前，而是在蒋彧身侧一步的位置横向跨步急停，篮球出手。
就在安民浩与蒋彧错身的一刹那，杨帆一个后转身挡住了夏半桃补防的脚步，同时也挡住了申海！
不出意外，篮球入筐，u19拿下两分。
攻防转换，这一次，u20的防守阵型也变了。
同样换成了联防，但效果却比u17来的立竿见影！
24秒将要耗尽之际，林耀阳外线扛着防守勉强出手，篮球弹框而出，篮下的申海与薛城被三明防守队员卡住了位置，安民浩从外线冲进来，拿下篮板。
再次进攻，仍然是刚才的进攻套路，但这次夏半桃没有对杨帆进行控制。
但当安民浩的篮球传向位置绝佳的杨帆时，夏半桃也失去了防守的空间。
申海补防，将两米一三的曾世博露出，面对一米九流的薛城，曾世博背打成功。
再次轮到u17进攻，这次对方的防守阵型又变成了人盯人。
蒋彧带球刚过半场，安民浩就迎面冲了过来。
安民浩此时瞪大了眼睛看向蒋彧，看得蒋彧心里一慌，但他很快看到了安民浩伸向篮球的手，蒋彧快速反应，一个背后运球配合左转，将球换到远离安民浩的一侧，侧身对着他。
可就后传身这半步，让他陷入了陷阱。
。“滴——”
龚斌的哨声响起，蒋彧不明所以地看向龚斌。
只见龚斌站在中线上，伸手比了一个“回线”的违例判罚动作。
自打哨声响起，蒋彧半步未动，他快速低头看向自己的脚，果然——左脚脚掌刚刚好压在中线上！
蒋彧想哭的心都有，他一时心慌竟忘了自己刚过中场！
当他还在为自己的低级失误懊悔时，申海等人已经回防。
“没事儿，啊！小蒋别放在心上，是他丫使诈！”
夏半桃的话与申海的大手同时落在蒋彧的肩上，蒋彧的心里更难受了。
他好讨厌这种拖人后腿还要等队友安慰的自己！
。球赛继续，虽然u17场上五人的精气神十足，但还是很难打开局面。
巨大的分差逐渐成为了u17队员心头的一块大石头，再加上宮治年上场前的嘱咐，这块石头压得场上的人喘不上气来。
达蒙和柳志卿先后被宮治年换上场，也收效甚微。
最后，宮治年将张潮洋换上场，也没能收获更多的成功率。
王昱坐在场下看完了整场比赛，王雷和孙路明的头早就抬不起来了，而他强逼着自己，一错不错的看完了下半场比赛。
他要记住这一刻的感觉。
从未有过的，真正失败的感觉。
与市赛、省赛时失败的感觉完全不同。
没有愤怒，没有抱怨。
有的只有丢人的感觉。
被对手实力碾压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心里对自己曾经沾沾自喜的样子的厌恶和懊恼。
。“无敌”这两个字再次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他突然觉得这个总被自己喊出口的词竟然这般讽刺。
古风当场宣布训练结束，没有赛后点评，没有批评与训斥。
教练组和u19的七名队员陆续离开训练场。
平时略显聒噪的球馆，安静地向没人存在一样。
一场训练赛，成功打击了整支队伍。
“走吧，吃饭去。”
王昱率先从观众席上站了起来，见没人动弹，他徒手将坐在自己身边足有一百七十斤重的王雷一把拎了起来。
“不吃饭也打不过人家，反正都输了，倒不如吃饱了好好练，争取下次赢回来！”
一句话打破僵局。
率先响应王昱的是队长夏半桃，他站起身，拍拍手示意大家注意。
“走吧哥儿几个！教练组喊人来不就是为了告诉咱人外有人的么！”
说完，第一个走下看台。一回头，就看见王昱跟在他身后，随后是被王昱拎起来的王雷在用掌根捶自己的头，再后面是一脸阳刚低头不说话的达蒙。
张潮洋揉了揉自己僵硬的脸，也站了起来。
慢慢地，大家都跟了上来。
“其实我早就饿了……”林耀阳跟在后面弱弱地说，“要不是看你们好像都很难过，我早就想喊你们吃饭了……”
薛城微微一笑，从后面拍了拍林耀样的后背。
张潮洋也找回些精神，振作精神，语气稍微昂扬了一些:“别闷闷不乐的！又不是没输过球！”
“可不，比这输得更惨的时候我都经历过！”屈霆瓮声瓮气地跟着自己以前的队长说道。
大家仿佛打开了话匣子，开始讨论以前自己输过的球，申海甚至给他们讲起了自己刚到西班牙时的狼狈经历。
只有两个人没参与到这个话题中，一个是王昱，另一个是孙路明。
晚上七点整，三人补习小组准时上线。
王雷捧着化学习题册，笔尖在草稿纸上画符……
“啪！”
“哎呀！疼！”
被王昱一塑料尺打在手背上，疼得王雷直叫唤。
其实并不是因为疼而喊，而是走神的王雷被王昱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吓了一跳。
“学习的时候就想学习，别想别的。”王昱提醒道。
“阿昱，今天的比赛……”王雷欲言又止。
提到今天的比赛，连一旁做着数学题的达蒙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看向了王昱。
“呼！”
王昱见状重重呼出一口气，看向王雷和达蒙的眼神中满是坚毅:“今天的比赛，应该输，所以没啥可多想的。”
“可……输了四十分，也太丢人了……”
一想到比赛开始前他们几个得意洋洋的样子，王雷现在都觉得打脸！
打得通红那种。
“没啥好丢人的，技不如人就得认，有输就有赢，下次赢回来就是了。”
说完，王昱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下次赢不了，那就下下次！”
王雷知道王昱从来就不是服输的性格，听他这么说也觉得备受鼓舞。
“嗯！反正咱年轻！早晚能赶上他们！”
说完，王雷一头扎进习题册里，开始了今天的学习。
达蒙没说什么，也重新拿起笔做题。
两人遇到不会不懂的，就会向王昱求助，三个人的补习班进度很不错。
三个小时的学习结束，已经十点多了。
王昱回到他和张潮洋的宿舍，张潮洋已经睡着了。
“这家伙还真是……”
想了半天没想出合适的形容词，王昱也就没再理会张潮洋。
洗漱完已经十点半了，关着灯的宿舍一片漆黑，王昱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但一双大眼睛却炯炯有神地看着天花板。
王昱失眠了。
没有辗转反侧，没有唉声叹气，没有焦躁烦闷。
王昱就跟入定了一样，连眼睛都没眨几下。
晚上十一点半，隔壁床的张潮洋已经打起了呼噜，王昱突然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了起来。
没有半点犹豫，十分轻巧的穿好长袖运动服和跑鞋，王昱出了宿舍门。
训练基地不算大，球馆和宿舍、办公室在一栋建筑物里，食堂在后院，前院有两个露天篮球场和一小圈塑胶跑道。
球馆的大门没人守着，但基地的大门有门卫。
夜已深，门卫都已经打了瞌睡。
王昱一个人走到塑胶跑道远离大门口和球馆门口的地方，站定。
他抬头看了一眼，今晚的月亮又大又亮，即便是他特意选的角落里，都被照的有些亮。
顾不上许多，王昱缓缓闭上双眼，双脚微开，与肩同宽。
在众人皆已入眠的冬夜，连鸟叫声都没有。
王昱将所有在他脑子里乱跑乱撞的思绪，都渐渐聚拢，随着呼吸吐纳，缓缓消化。
当注意力都追随在一呼一吸之间时，王昱动作了。
因为最近一直在专注训练，他已经很久没有练武了。
一套拳接一套拳，一套腿法接一套身法。
时间在他一招一式间飞速流转，他感觉自己身上的戾气与懊恼全部随着汗水与呼吸慢慢地甩出了体外。
不，还不够。
身法收势，再动，已经是太极招式。
一推掌、一迈步都极尽克制与轻盈。
王昱感觉自己的心跳与思绪也终于跟着慢了下来。
打完最后一招，王昱才睁开双眼，却被眼前出现的人吓了一跳！
“妈呀！”
王昱好不容易收敛的心跳又被莫名出现的古风挑了起来。
“古指导！你怎么不出声音！”
“我看你打拳打的认真，没好意思打扰你。”
古风平静地撒着慌，实际上，他是被王昱熟稔的招式以及凝风聚气的拳掌，惊到了。
“没想到你居然还会武术。”
听到“武术”这两个字，王昱因为被古风发现小秘密而提到嗓子眼儿的心落下来一大半。
“嗐！没事儿跟视频学着玩儿的！”
“你这可不像随便学学的，看起来还挺唬人。怎么？天才在哪个领域都是天才呗？”
古风故意拿王昱逗趣，王昱却不吃这一套。听古风用“天才”这个词说他，他感觉自己的脸被人扇了一巴掌。
毕竟，天才下午输的很难看。
不，刚刚在运转小周天的时候，他也想通了一点:他之所以这么难受，不是因为输球本身，而是因为在比赛过程中，他竟然第一次萌生了“赢不了”的想法。
张潮洋说“谁都输过球”，可在他的心里，自己从没输过。
因为他从未在比赛中萌生过退意，他不怕输是因为他坚信自己会赢，哪怕是到了比赛最后一秒，裁判吹响终场哨声，己方比分落后，他也没觉得自己输了。
因为他从未在比赛中途放弃过。
而这一次，半场比赛未完，他就被对手打掉了所有信心……
他在意的是这种从未有过的“狼狈体验”。
“古指导没别的事儿，我回去睡觉了。”
王昱如打了霜的茄子，低着头往球馆大门走，古风却笑出了声。
“呵呵~别着急嘛，你能在这个时间出来打拳，就说明你压根儿不可能睡得着。”
“怎么？打套太极拳就能睡着了？”
古风的话把王昱钉在了原地。
他心里清楚，古风说得对，现在就算回到床上，自己还是无法入睡。
想明白一件事，跟放下心结是两回事。
古风超过他往更明亮的篮球场走去，王昱没说什么，也跟了过去。
一老一少，两人坐到了压住室外篮球架的大石头上，古风点了一根烟。
“输球很不服？”
王昱摇摇头，没说话。
“对了，我刚才看你打拳想起件事儿来。”
“什么事？”
“你跟着视频学武术学了多久了？”
“啊？”
王昱被古风驴唇不对马嘴的一句话问愣了。
“我说你练武术练了多久了！看你挺熟练的，而且架势挺足的，不像临时模仿的花拳绣腿。”
“哦……”王昱迟疑了一下，“小时候对少林功夫感兴趣，就在晨跑之后会自己练上一会儿……”
看到古风惊讶的表情，王昱后面的话说的声音很小:“快十年了吧……”
“好家伙！我说呢！”
。古风激动地一拍大腿，嘴里叼着的烟卷儿震掉了一缕烟灰。
“我跟你说，小家伙儿，你最近不能再练武术了知道吗！”
“为、为啥？”王昱蒙圈。
“记不记得年前龚斌跟你说你的发力点不太对？”
“嗯，这跟练武……哦！我知道了！”
“嗯，孺子可教。”
古风满意的点点头，没再说这个话题，又说回今天的比赛。
“王昱，知道今天你们为啥输吗？”
“我们年龄小，实力不够。”
对这个回答，古风明显不太满意。
“不对，你的回答没有实际根据。怎么判断你们的实力比不上杨帆他们？”
“这……”王昱被问得哑口无言，一双眼睛有一丝疑惑也有一些羞愧。
古风也不故弄玄虚，他认为面对王昱这样善于自省的球员，不必卖弄。
“给你看个东西。”
说着，古风在手机相册里翻出一张照片，拿给王昱看。
王昱看着照片，赫然是杨帆的个人体侧数据。
“你往后划，下面那张是你的数据。”
王昱没有往后翻，因为他自己的数据他记得清清楚楚。
看
着手里杨帆的数据，他傻了眼:“怎么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
“杨帆的各项基础数据都不如你。他跳的没你高，跑的没你快，身高虽然然比你高了两公分，但你的臂展却比他长了十公分。”
“这就是事实。”
“可他把我防得死死的！我根本找不到更好的出手空间！我们几个的配合也没办法有效串联，我想突破总是被他挡住，我想传球，可队友们却没有接球的空间！对，还有投篮！他发现我能远投之后，每次都能让我在投篮时感觉出手很别扭！”
王昱滔滔不绝地说出那些让他崩溃的场景，他已经被这些画面折磨了一晚上了。
比赛后鼓励队友时，他在回想这些；晚上给王雷和达蒙补习时，他的大脑好像分成了两半，一半强行保持着理智，安慰王雷，给他们讲题，而另一半却仍然在循环播放这些画面；就连他躺在床上，虽然感受到了身体的疲惫，可他的大脑还是放不下这些！
他快要被折磨疯了，他从未被自己面前的对手压制过，无论队伍输赢，在与对手对位这件事上，王昱从没感受过挫败。
而今天，他感受到了！
那股让他想要放弃比赛的挫败感！
“小伙子别着急，看来太极也没帮你找回冷静。”
古风从嘴里吐出最后一口烟，沙哑的烟嗓透漏出一丝疲惫，但让王昱听起来安定了许多。
正如省半决赛前的那个清晨一样，一个陌生的老男人突然出现成了他的倒贴教练，听他的执教，让他茅塞顿开。
见王昱的表情回归平静，古风这才开口。
“可能最近一切都发展的太快了，我觉得你应该回想一下这一个多月将近两个月来都发生了什么。”
见王昱陷入回忆，古风不忘在一边提醒:“你怎么认识宮治年的？”
“师父他……”
。王昱的脑海里迅速调出元旦的画面，他看到宮治年腆着大肚子，行动缓慢地打赢了他。
“师父？他那个样子你肯任他当师父？”
古风地声音再次响起，他想到宮治年动作简单有效的突破，精准预测了他的行动然后抢断……
古风看着王昱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后，转头看向自己。
“嗯，王昱，你要记住自己的改变。”
改变……王昱心里默念道。
“还记得挑战赛时你打的第一场一对一吗？”
“记得。”
王昱回答的很快，却被古风否定了。
“不，你并不完全记得，不然，你今天不会是这种表现。”
“挑战赛的第一场，你场上的动作十分利落干脆，以前的坏毛病几乎都消失了。”
“你怎么……”王昱一脸吃惊地看向古风。
古风微微一，又点燃了一支烟。
“我怎么知道？”
见王昱点头，古风继续说道:“我当然知道，宮治年是我帮你爸找到的，你的问题也是我和你爸讨论过的，至于你的训练方案……”
王昱边听边瞪大了双眼，震惊之色毫不掩饰。
古风见状笑出了声:“哈，别紧张，你没进队之前的训练方案都是大年和你爸定的，我没时间参与。”
“不过，你入队后的训练计划，都是我定的。”
“你记得你年前联系了什么吗？”
王昱记得，怎么会不记得。
除了集体训练外，他的专属训练内容是体能训练。
“您是说改变发力点的训练吗？”
“嗯，除此之外还有一项，你忘了？！”
见王昱满脸迷惑，古风突然气不打一处来:“真忘了？！我让欧阳给你买的那些猪肘、炸鸡披萨都喂狗了吗！？！”
“哦~~~”王昱王昱摇着自己的食指，一脸恍然大悟。
“哦你奶奶个头！”古风一巴掌拍在王昱脑门上，恨铁不成钢道，“我愿意为你挺聪明的，没想到啥也没搞清楚！”
王昱冤枉，他压根儿就没琢磨这些事儿。
虽然宮治年的指导让他明白了自己在运球、突破和一些技术习惯上的问题，他也有意在改，可时间毕竟不长。
至于要长肉这件事……他只顾着吃了，并没有多想。
“哎！算了！”
古风长叹一口气，从石头上站了起来:“以后不给你安排加餐了。”
这些天王昱的加餐也没断，每次补习回到自己宿舍都能看见桌子上的美食。
每次欧阳剑都是把加餐放到王昱的宿舍门口，敲敲门就撤。
所以张潮洋一直以为是王昱这个贪吃鬼自己点的外卖，也没多过问，毕竟，他在王昱家训练的日子里，他已经见识了王昱的食量——十足十一个吃不胖的饕餮！
说回当下。
王昱一听要停了他的夜宵，立马急了。
“别啊！我没浪费，都吃了！而且我感觉自己壮了很多！”
古风往球馆大门走，王昱紧跟在后面拼了命的在挽留自己的加餐。
“呸！白眼狼！一点儿肉没长！”古风头都不回。
“真涨了！不信咱上称量量！”
……
几分钟后，体能室的体脂称上，王昱多出来的十斤肉是实打实的。
古风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看到体脂率的时候，释然了。
8%的体脂率，出现在一个十五岁的孩子身上，太令人惊讶了。
古风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毕竟年前海选体测的时候，王昱的体脂率已经是全队最低了。
不过，一想到这家伙从小习武，也就不觉得震惊了。
王昱用事实保住了自己的夜宵，于是愉快地回了宿舍。
走到二楼宿舍，刚要推门，就看到走廊尽头的宿舍门开了，地上的阴影闪烁。
王昱停下了推门的动作，没想到走出来的竟然是孙路明。
“唉呀妈呀！”
孙路明被王昱吓了一跳，用他那外国人说普通话的语调说了一句地道的国语惊叹句。
这句还是回国后在集训队里学会的。
“你怎么还没睡呢？”
听着孙路明的怪调调，王昱直觉逗趣，心情更好了一些。
王昱不答反问:“你，怎么还没睡呢？”
“你这人真逗，干嘛学我说话？”
“哈~你这人真逗，我干嘛学你说话！”
见王昱摆明了逗自己，孙路明一声叹气，没再说话，转身靠在了二楼的栏杆上，看向一楼的篮球场。
月光从大门一侧的方块玻璃上照进来，在篮球场上撒下了一片格子阴影。
篮筐上的篮网是晚上教练新换的，下午的比赛……
一想到这儿，孙路明的眼神暗了暗。
下午的比赛，他真的尽力了。
可对面的曾世博好像故意在戏弄他，当他想要打身体、找对抗的时候，曾世博就会拉开与他的空间。
可当他想要利用空间完成进攻的时候，曾世博又总能在大前锋李明的配合下准确地干扰到他投篮的视线。
而他不争气的，只投中了一颗球。
他想利用自己在美国专业的篮球教练指导下习得的篮下梦幻脚步帮助队伍找回优势，可不管他怎么努力，怎么变化，总会遇到阻拦。
好……无力。
好郁闷！
他可是被全美认可的最有可能继yao以外，在nba打出名堂的中国人！
他……
却输给了一个身高只有两米一三的，在中国土生土长的青年队中锋！
这样的结果太难接受了……
王昱也和他一样，靠在栏杆上不说话。他心里清楚，如果今天的比赛会有第二个人和他一样难受，那么那个人一定会是孙路明。
就连他这个不怎么关注这些新闻的人，在入国青队之前，都听说过孙路明的名字。
可见，、孙路明头上的荣光，要比自己心中的骄傲来的更不容失败。
又陪孙路明站了一会儿，王昱的困劲儿上来了。
“啊哈——”一个哈切出口，王昱捂着嘴转头看向孙路明。
“大孙，你想啥呢。”
被王昱问了一愣，已经很久没人问过他这个问题了。
好像没人在意他的想法。
晚饭后，他用自己私藏的手机给远在美国的经济团队汇报了今天的训练情况——实际上他每天都会汇报一下自己的情况，当然，该保密的都没说，他心里有数——而他得到的答复是:“
孙，你必须尽快找回状态，在队伍里证明自己才是最好的中锋，战胜那个欧洲回来的申海，你有必须成为中国青年队中锋的理由！”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没人问他的感受。
当然也没人在意他的想法。
就连他的妈妈也只能跟他说:“宝贝，球队的事我也不太懂，但你要好好努力，听安娜的。”
而现在，王昱在问，他在想什么。
“小王，我在想，我是不是很差？”
在孙路明不准确的语调中，王昱听出这是个问句。
可当他刚要张口回答时，孙路明却继续说道:“大海好像真的比我强，古指导并没有说大话，我并不是他唯一的最优解。我想，我可能真的不如媒体口中说的那么好……”
王昱又等了一下，见孙路明没有继续说下去的趋势，这才开口。
“你问了我好多问题啊，大孙。”
“你不差，不仅不差，还很强，很有天赋。”
孙路明低着的头缓缓抬起，在昏暗的走廊灯下，看向王昱。
“呵~你不用安慰我的。”
“不，你不了解我，我从不说谎。”
王昱一脸认真。
“真的？”
“当然！”王昱一脸坦然，“听着，申海也很强，但我们现在是队友，我们需要的是一起变强！而不是比较谁才是队伍的最优解！这台荒唐了！因为我们是一体的，他强也是我们强。所以你只需要继续学习！继续提高！我也一样！”
最后这句，王昱是用英文说的。准确的表达，地道的口语，甚至连发音都很“美国”。他是怕一直在美国长大的孙鲁敏够理解不了太长的句子。
显然，这样的表达很奏效，孙路明的眼神有些闪烁。
“大孙，你想想，我们才十五六岁，我们还有无限进步空间！”
“我也是今天才明白，我们的篮球之路，还没到头儿呢！有的是征途等着我们去征服！但我们不能故步自封，志得意满！”
“水满则溢，懂么？”
看着孙路明一脸茫然地摇头，王昱被眼前的大个子，也被自己逗笑了。
“就是说，一个杯子里装满了水，再想往里倒水，已经没地方装了，水就只能洒出来。对于杯子来说，他肚子里还是只有那么多水。”
“哦……”
见孙路明还是一知半解，王昱好为人师的劲头儿又上来了。
“我的意思是，如果我们是这个杯子，那么我们需要提高自己，让自己变得更大，然后装进更多的水！而不是觉得自己已经装满了，不用再往里面装新的水了！你懂了么？”
“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只有一百毫升的容量，但是他们已经有两百毫升的容量了，所以我们装不过他们对吗？！”
王昱看着孙路明激动地抓住自己的双肩，把他往上拎的劲头，他感觉孙路明明白了他的意思，但听他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
啥叫“装不过他们”？？
“呵…呵呵……对？对吧！对！就是这个意思！但只是暂时的装不过！”王昱感觉自己的脚尖要离地了，于是慌张地曲臂拍了拍孙路明攥着自己肩膀的手。
“大孙，你别激动，你先把我放下来！”王昱的低吼奏效了，孙路明对待他像是对待一件古董一样，把他轻轻放在了地上。
松了一口气的王昱，睡意更浓了，于是踮起脚来拍了拍孙路明的肩膀。
“大孙，睡觉吧，明天咱一起努力。”
走到一半，王昱突然想到了什么，又转回头来，喊住了往自己屋走的孙路明。
“大孙，以这样的方式输球我也很郁闷，我气自己没用，所以我才睡不着觉的。但是我想通了。希望你也别气馁。”
“睡个好觉。”
王昱的英文很好听，正太音显得很阳光。
孙路明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微笑，他很开心有人能和他感同身受:“晚安，小王。”
当孙路明要推开宿舍门时，王昱又说话了。
“大孙，我们的祖国需要我们变得更强，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当然。”
“不，我的意思是，这不是你或我一个人的任务，而是我们十二个人必须一起承担的。额……我是想说……”
王昱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说出来。
虽然相处不是很久，但他还是想跟自己并肩作战的队友坦诚相待。
“我是想说，海哥不应该是你的敌人，当然，你可以拿他当做参照物，你可以尝试超越他，但你们并非敌对。因为你们两个都强，我们才能在国际赛场上，替我们的祖国拿下更多的胜利。你懂吗？”
这句，王昱说的很慢，他是用中文说的。
语毕，王昱也觉得这话说出口有些唐突了，于是推门
就进了自己的宿舍。
而在他走进宿舍的刹那，申海冲着他的背影，轻轻地点了点头。
第二天一早五点，王昱准时醒来。
一夜无梦，睡得很沉。
短短不到四个小时的睡眠，让他睡出了神清气爽的感觉。
从球框里拿出一颗篮球，王昱抱着球走出了球馆。
球馆外的露天球场上一片漆黑，但这并不妨碍王昱的加练。
这一次，他简单的热身后，并没有练武功，而是抱着篮球，心里默念着宮治年曾经纠正过得动作要领，一遍又一遍的，只重复一个动作。
他要强迫自己的肌肉形成记忆，避免以后在高强度比赛中原形毕露。
经过古风昨晚的深夜点拨，他大致明白了自己的问题。
一旦面对身体素质跟自己差不多，但比赛经验比自己充足的对手时，自己在强大的防守压力下，还是难以避免的会有冗余的小动作，从而影响了自己的突破速度以及假动作的真实性。
在这样的情况下，很难有稳定的发挥，甚至连自己最擅长的投篮都会因为这些多余的小动作，变成拖队伍后腿的存在。
当然，他一直举一反三。
如果对方的身体素质比自己强很多的情况下，要想取得对位优势，那么他必须依靠足够多的实战经验和更加精进的技术。
这就是他今后很长时间内要不断努力的方向！
毕竟，与国际球员相比，他的身体素质绝对不够看。
这是先天因素决定的，他要追上从出生就存在的差距，就只能靠加倍、家百倍的努力！
一个动作做上一百遍，他刻意放慢了最开始的练习，逐渐加快，一个小时过去了，也才练习了两个动作，但他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觉得满意。
“吱呀——”
早上六点零七分，球馆大门再度被推开，从大门里走出来的是抱着篮球的孙路明。
王昱对于孙路明的出现很惊喜，但当他看到从孙路明身后陆续走出来的王雷、达蒙和张潮洋时，笑开了。
“哟，这不是大孙小张大王和大飞吗！你们这一大早的要去哪里啊？”
兴致一来，王昱开起了兄弟的玩笑，用孙路明习惯称呼他们的方式，调侃着这次不约而同的加练默契。
张潮洋也不省着他:“哟，这不是小王嘛~怎么一大早出来偷偷训练也不喊醒我啊？莫不是被我赢怕了，想要偷偷加练超过我？”
“我告诉你，休想！”
紧接着，几人走进露天球场。
王雷走到王昱身边，冲着他的脸，装作恶狠狠地样子说了句:“休想！”
再来是达蒙:“休想。”
最后就连第一个走进球场，已经开始热身的孙路明也折返了回来，冲着王昱不了一句:“休想~~”
几人被这奇奇怪怪地尾音逗笑了，随后默契地分散到各个半场，开始进行自己的训练。
球馆三楼，在办公室坐了一夜没合眼的古风，看着楼下篮球场上的少年，掐掉了燃了半根的烟。
转身露出一丝满意，一头扎进沙发里，裹上羽绒服，睡了过去。
王昱进行了很多次抢断的尝试，却无法依靠自己的力量破坏掉对方十分熟稔的配合。
从未有过的无力感袭上心头，头脑里有挥之不去的一个声音在不断回响:“赢不了了……”
不！不可能！
前十年里，王昱几乎在篮球场上未尝败绩，在加入国青队之前的挑战赛中，他为即将与更强的队友并肩而充满斗志！
可他从未想过，当他拥有了更强劲的队友时，会这么剧烈而又真实地感受失败！
一定是哪里出错了！
可他找不出答案！
上半场二十分钟里，他尝试冲到篮下制造杀伤，却收效甚微，无论是曾世博还是李明，他们的防守都十分克制，所以王昱连罚球的机会都很少。
他尝试在外线出手，确实让他得逞了两回。
但安民浩的反应很快，在那之后，他的三分和超远三分都被高他半头的安民浩限制住了。
从未有过的打铁数据，不断攀高，王昱的心里越来越急！
眼瞅着时间越来越少，己方落后的分差却越来越大，王昱越着急，越投不进，越投不进越着急！
篮球交到队友手里，也是同样的结果。
王昱抱紧篮球，再度观看场上位置，却感觉自己能看到其他人的灵魂。
对手的灵魂都无比强壮，虎视眈眈地觊觎他手中的篮球，而自己的队友的灵魂却都形容枯槁，没有半点精神！
“跑位啊！”
无论他怎么努力，怎么喊，队友们都没能给到他有效的支援！
他甚至看到了自己的灵魂虽然红了眼，却疲惫不堪。他感觉自己也要撑不住了……
一声哨响，拯救了场上的五个人。
他们丧眉耷眼地走下场，不敢看向自己的教练和队友。
同样的，场下的队友也都失了声。
“打起精神来，小伙子们！”宮治年的声音里充满了欢快地气氛，与十二名球员此时阴霾的气氛大相径庭。
“怎么？半场球就把你们打得没脾气了？”
“阿昱，你不是高中球王吗？！你外面那群迷弟迷妹可不知道他们的球王现在像条哈巴狗~~”
讽刺的话太难听了，一旁的蒋彧听不过去，刷的一下站了起来，但被嘲讽的高中球王本尊，却毫无反应。
王昱心里虽然委屈，但更多的是不解和不甘心！
当下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被人打成这幅德行，他没什么好狡辩的！
宮治年的语气突然变得严肃:“没出息！”
随后又带上笑意，看向孙路明，用他磕磕绊绊地英语询问道:“哦~我们的姚之继承人！美利坚的球难道比祖国的球更好用一些吗？还是我们的地板不够好？让你那双52码的脚都站不稳了，我可真抱歉！”
说完，一声嗤笑。
“你们训练的时候那么厉害怎么一上场都萎了？”
“难不成是纸老虎，外强中干？”
五个人知道自己什么表现，此时此刻都咬紧了牙关，低着头不说话。
好累，从未有过的累……
宮治年看了眼秒表，没再多说什么，而是转头看向了站在最边边的蒋彧。
“小子，你不服？”
“不服！昱哥很强！”
“啧啧啧~哥哥哥，见谁都喊哥啊？！丢人！不服就自己上场去干！靠你的哥哥们赢不了球！”
蒋彧想反驳，却被宮治年接下来更大声地安排吓了一跳。
“第二节，换蒋彧、申海、林耀阳、薛城和夏半桃上场！”
“看看分数！6:22！丢人！第二节，把分数追一追！别总想着追星！”
宮治年的最后一句明显是说给蒋彧听的。
这些天的训练中，蒋彧把自己对王昱的个人崇拜体现的淋漓尽致，可谓是瞻前马后，马首是瞻。
王昱说一他恨不得再帮他多说三遍一，王昱练习投篮他帮忙捡球，王昱做体能训练，他给端水递毛巾。
所有人都习惯了，也都把他当做小朋友，再加上有王昱这个毒舌护着他，队友们也不再嘲讽他了。
好像这一切都变得理所应当。
但身为教练的宮治年却没这些个想法。
别看王昱是他亲徒弟，但在教练这个岗位上，每一个球员都有必须提高自己的需求和责任！
蒋彧自然也听出了教练口中的嘲讽，他咬紧了牙关，暗自下了决心，一定要到球场上证明自己！
第二节比赛开始，蒋彧站在自己的防守位置上，感觉自己的双腿在不听指挥的打颤！
“蒋彧。”
“蒋彧！”
身后突然传来申海的一声大吼，吓坏了愣
神的蒋彧。
就在刚刚，他脑子里全是对方控卫安民浩把王雷耍的团团转的场景，完全没听到申海在叫他。
“啊！怎么了队长！”
听到这个称呼，夏半桃明显一愣，但并未搭话——他才是u17现任队长——心下一笑，这小老弟真逗！
申海自然也没理会这个小错误，直接开口:“收心！别想些用不着的！告诉我，防守的时候应该想什么！”
听了申海的话，蒋彧大脑突然不受控制地翻腾起来，很快吐出几个字:“让他们难受！”
“没错！尽力做到！”
“好！”
申海还想说些什么，突然眼神看向站在自己右侧的夏半桃，住了口。
夏半桃见申海看过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心中有些猜测，但现在在比赛，没时间留给他想这些。
安民浩带球攻了过来，这次面对比他矮了一头的蒋彧，他一改第一节与王雷周旋的策略，开始针对蒋彧的防守展开了强攻。
虽然蒋彧拼尽全力想要阻止安民浩，但还是被突破了！
冲破了第一道防线，进攻乙方就拥有了绝对优势。
突破、佯攻、分球、再接应、再传球。
最终篮球交到中锋曾世博的手里，曾世博接球时占据了完全的位置优势，但当他转身跳投时，感觉被巨大的阴影笼罩！
申海的防守太及时了！
虽然慢了曾世博一步，但他并没有放弃施压！
在无形的压力之下，篮球弹框而出，被早已在进去附近卡好位置的薛城拿下篮板。
薛城拿球后，一步运球，抬腕长传！
前场一道飞奔的身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是林耀阳！
不！
是两道飞影！
场地的另一侧，夏半桃居然也在篮球弹框而出的下一秒，启动了！
夏半桃的速度居然比林耀阳更快，后启动的他堪堪超过了林耀阳！
本来很有信心防住林耀阳快攻的邓凡超，见势，无奈只能选择直奔篮下防守位置，而非球员。
但还是无法完成一防二的壮举。
林耀阳接球后，面对邓凡超的封堵，在杨帆追上来之前将球传到队长夏半桃的手中。
u17的两名小前锋完成了比赛开局以来第一次有效配合。
两分入账，8:22。
林耀阳兴奋地撞向夏半桃，嘴里嘚嘚瑟瑟地喊着:“吓死我了！这也没什么嘛！我以为他们多厉害！”
夏半桃但笑不语，两人一同回防。
落位后，夏半桃见对面推进速度实属太慢，于是撑着膝盖看向站在篮下的申海。
“申海，球场上只要是对胜利有帮助的，你随便说，不用有顾忌！bj爷们儿没那么多哩格儿楞！”
这话说得突兀，离他们很近的蒋彧诧异地回头看向夏半桃，却被申海吼了。
“专心防守，蒋彧！”
蒋彧不敢不听申海的，“歘”一下回过头去。
申海也没跟夏半桃废话，左手握拳，朝夏半桃伸出。
集训五天，有了王雷等人的引荐，申海已经和这一群胜东籍的队友混的很熟了，唯独与自己的队长夏半桃略显生疏。
他也没想到，夏半桃会这么直接的把他的顾虑点出来。
他也吓了一跳。
两拳相击，就算是完成了第一次战友情谊的递进。
“兄弟们，这次咱打联防！蒋彧向上提，耀阳和队长注意帮他补防，内现有我和阿城，你们就请好吧！”
简单明了，申海已经安排好了联防策略！
之所以选择了一二二联防站位，全是因为刚刚一个攻防表现中的直觉判断。
他能感觉到自己身边站着一名十分优秀的大前锋！
而他们五个人之间最大的短板就是——蒋彧。
安民浩观察到了u17的防守变阵，也感觉到了这五个人的状态不错。
于是心头涌起一丝“小邪恶”。
左手运球，右手食指朝天，突然大拇指与小拇指同时向两侧打开。
看到这个手势后，杨帆纵容地耸耸肩，随后走进三分线内，在夏半桃的放手内侧落位。
。杨帆落位的第一秒，夏半桃并没打算搭理他，因为他明确知道联防的防守要素，区域防守要重于对人的防守。
见夏半桃没有半点动静，杨帆开始在他身边不住地跑动。
杨帆的动态结合着安民浩在三分线外大范围的传导球，使得刚刚组合在一起的u17五个人的联防阵容陷入了一阵混乱。
为了防止对方趁乱而入，杨帆一个绕后，卡在了杨帆侧后方，切断了他与篮筐的连线。
就在夏半桃控制住杨帆的一瞬间，
篮球再次回到安民浩手中。
当蒋彧以为他又要将球习惯性地传向左侧邓凡超时，安民浩放球了！
篮球砸在蒋彧向右微轻的身体左侧，同时落在蒋彧左脚边的除了篮球，还有安民浩的左脚。
此时u17的防守阵地的左侧空位一片，安民浩一个加速突破蒋彧后，并没有再继续向前，而是在蒋彧身侧一步的位置横向跨步急停，篮球出手。
就在安民浩与蒋彧错身的一刹那，杨帆一个后转身挡住了夏半桃补防的脚步，同时也挡住了申海！
不出意外，篮球入筐，u19拿下两分。
攻防转换，这一次，u20的防守阵型也变了。
同样换成了联防，但效果却比u17来的立竿见影！
24秒将要耗尽之际，林耀阳外线扛着防守勉强出手，篮球弹框而出，篮下的申海与薛城被三明防守队员卡住了位置，安民浩从外线冲进来，拿下篮板。
再次进攻，仍然是刚才的进攻套路，但这次夏半桃没有对杨帆进行控制。
但当安民浩的篮球传向位置绝佳的杨帆时，夏半桃也失去了防守的空间。
申海补防，将两米一三的曾世博露出，面对一米九流的薛城，曾世博背打成功。
再次轮到u17进攻，这次对方的防守阵型又变成了人盯人。
蒋彧带球刚过半场，安民浩就迎面冲了过来。
安民浩此时瞪大了眼睛看向蒋彧，看得蒋彧心里一慌，但他很快看到了安民浩伸向篮球的手，蒋彧快速反应，一个背后运球配合左转，将球换到远离安民浩的一侧，侧身对着他。
可就后传身这半步，让他陷入了陷阱。
。“滴——”
龚斌的哨声响起，蒋彧不明所以地看向龚斌。
只见龚斌站在中线上，伸手比了一个“回线”的违例判罚动作。
自打哨声响起，蒋彧半步未动，他快速低头看向自己的脚，果然——左脚脚掌刚刚好压在中线上！
蒋彧想哭的心都有，他一时心慌竟忘了自己刚过中场！
当他还在为自己的低级失误懊悔时，申海等人已经回防。
“没事儿，啊！小蒋别放在心上，是他丫使诈！”
夏半桃的话与申海的大手同时落在蒋彧的肩上，蒋彧的心里更难受了。
他好讨厌这种拖人后腿还要等队友安慰的自己！
。球赛继续，虽然u17场上五人的精气神十足，但还是很难打开局面。
巨大的分差逐渐成为了u17队员心头的一块大石头，再加上宮治年上场前的嘱咐，这块石头压得场上的人喘不上气来。
达蒙和柳志卿先后被宮治年换上场，也收效甚微。
最后，宮治年将张潮洋换上场，也没能收获更多的成功率。
王昱坐在场下看完了整场比赛，王雷和孙路明的头早就抬不起来了，而他强逼着自己，一错不错的看完了下半场比赛。
他要记住这一刻的感觉。
从未有过的，真正失败的感觉。
与市赛、省赛时失败的感觉完全不同。
没有愤怒，没有抱怨。
有的只有丢人的感觉。
被对手实力碾压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心里对自己曾经沾沾自喜的样子的厌恶和懊恼。
。“无敌”这两个字再次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他突然觉得这个总被自己喊出口的词竟然这般讽刺。
古风当场宣布训练结束，没有赛后点评，没有批评与训斥。
教练组和u19的七名队员陆续离开训练场。
平时略显聒噪的球馆，安静地向没人存在一样。
一场训练赛，成功打击了整支队伍。
“走吧，吃饭去。”
王昱率先从观众席上站了起来，见没人动弹，他徒手将坐在自己身边足有一百七十斤重的王雷一把拎了起来。
“不吃饭也打不过人家，反正都输了，倒不如吃饱了好好练，争取下次赢回来！”
一句话打破僵局。
率先响应王昱的是队长夏半桃，他站起身，拍拍手示意大家注意。
“走吧哥儿几个！教练组喊人来不就是为了告诉咱人外有人的么！”
说完，第一个走下看台。一回头，就看见王昱跟在他身后，随后是被王昱拎起来的王雷在用掌根捶自己的头，再后面是一脸阳刚低头不说话的达蒙。
张潮洋揉了揉自己僵硬的脸，也站了起来。
慢慢地，大家都跟了上来。
“其实我早就饿了……”林耀阳跟在后面弱弱地说，“要不是看你们好像都很难过，我早就想喊你们吃饭了……”
薛城微微一笑，从后面拍了拍林耀样的后背。
张潮洋也找回些精神，振作精神，语气稍微昂扬了一些:“别闷闷不乐的！又不是没输过球！”
“可不，比这输得更惨的时候我都经历过！”屈霆瓮声瓮气地跟着自己以前的队长说道。
大家仿佛打开了话匣子，开始讨论以前自己输过的球，申海甚至给他们讲起了自己刚到西班牙时的狼狈经历。
只有两个人没参与到这个话题中，一个是王昱，另一个是孙路明。
晚上七点整，三人补习小组准时上线。
王雷捧着化学习题册，笔尖在草稿纸上画符……
“啪！”
“哎呀！疼！”
被王昱一塑料尺打在手背上，疼得王雷直叫唤。
其实并不是因为疼而喊，而是走神的王雷被王昱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吓了一跳。
“学习的时候就想学习，别想别的。”王昱提醒道。
“阿昱，今天的比赛……”王雷欲言又止。
提到今天的比赛，连一旁做着数学题的达蒙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看向了王昱。
“呼！”
王昱见状重重呼出一口气，看向王雷和达蒙的眼神中满是坚毅:“今天的比赛，应该输，所以没啥可多想的。”
“可……输了四十分，也太丢人了……”
一想到比赛开始前他们几个得意洋洋的样子，王雷现在都觉得打脸！
打得通红那种。
“没啥好丢人的，技不如人就得认，有输就有赢，下次赢回来就是了。”
说完，王昱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下次赢不了，那就下下次！”
王雷知道王昱从来就不是服输的性格，听他这么说也觉得备受鼓舞。
“嗯！反正咱年轻！早晚能赶上他们！”
说完，王雷一头扎进习题册里，开始了今天的学习。
达蒙没说什么，也重新拿起笔做题。
两人遇到不会不懂的，就会向王昱求助，三个人的补习班进度很不错。
三个小时的学习结束，已经十点多了。
王昱回到他和张潮洋的宿舍，张潮洋已经睡着了。
“这家伙还真是……”
想了半天没想出合适的形容词，王昱也就没再理会张潮洋。
洗漱完已经十点半了，关着灯的宿舍一片漆黑，王昱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但一双大眼睛却炯炯有神地看着天花板。
王昱失眠了。
没有辗转反侧，没有唉声叹气，没有焦躁烦闷。
王昱就跟入定了一样，连眼睛都没眨几下。
晚上十一点半，隔壁床的张潮洋已经打起了呼噜，王昱突然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了起来。
没有半点犹豫，十分轻巧的穿好长袖运动服和跑鞋，王昱出了宿舍门。
训练基地不算大，球馆和宿舍、办公室在一栋建筑物里，食堂在后院，前院有两个露天篮球场和一小圈塑胶跑道。
球馆的大门没人守着，但基地的大门有门卫。
夜已深，门卫都已经打了瞌睡。
王昱一个人走到塑胶跑道远离大门口和球馆门口的地方，站定。
他抬头看了一眼，今晚的月亮又大又亮，即便是他特意选的角落里，都被照的有些亮。
顾不上许多，王昱缓缓闭上双眼，双脚微开，与肩同宽。
在众人皆已入眠的冬夜，连鸟叫声都没有。
王昱将所有在他脑子里乱跑乱撞的思绪，都渐渐聚拢，随着呼吸吐纳，缓缓消化。
当注意力都追随在一呼一吸之间时，王昱动作了。
因为最近一直在专注训练，他已经很久没有练武了。
一套拳接一套拳，一套腿法接一套身法。
时间在他一招一式间飞速流转，他感觉自己身上的戾气与懊恼全部随着汗水与呼吸慢慢地甩出了体外。
不，还不够。
身法收势，再动，已经是太极招式。
一推掌、一迈步都极尽克制与轻盈。
王昱感觉自己的心跳与思绪也终于跟着慢了下来。
打完最后一招，王昱才睁开双眼，却被眼前出现的人吓了一跳！
“妈呀！”
王昱好不容易收敛的心跳又被莫名出现的古风挑了起来。
“古指导！你怎么不出声音！”
“我看你打拳打的认真，没好意思打扰你。”
古风平静地撒着慌，实际上，他是被王昱熟稔的招式以及凝风聚气的拳掌，惊到了。
“没想到你居然还会武术。”
听到“武术”这两个字，王昱因为被古风发现小秘密而提到嗓子眼儿的心落下来一大半。
“嗐！没事儿跟视频学着玩儿的！”
“你这可不像随便学学的，看起来还挺唬人。怎么？天才在哪个领域都是天才呗？”
古风故意拿王昱逗趣，王昱却不吃这一套。听古风用“天才”这个词说他，他感觉自己的脸被人扇了一巴掌。
毕竟，天才下午输的很难看。
不，刚刚在运转小周天的时候，他也想通了一点:他之所以这么难受，不是因为输球本身，而是因为在比赛过程中，他竟然第一次萌生了“赢不了”的想法。
张潮洋说“谁都输过球”，可在他的心里，自己从没输过。
因为他从未在比赛中萌生过退意，他不怕输是因为他坚信自己会赢，哪怕是到了比赛最后一秒，裁判吹响终场哨声，己方比分落后，他也没觉得自己输了。
因为他从未在比赛中途放弃过。
而这一次，半场比赛未完，他就被对手打掉了所有信心……
他在意的是这种从未有过的“狼狈体验”。
“古指导没别的事儿，我回去睡觉了。”
王昱如打了霜的茄子，低着头往球馆大门走，古风却笑出了声。
“呵呵~别着急嘛，你能在这个时间出来打拳，就说明你压根儿不可能睡得着。”
“怎么？打套太极拳就能睡着了？”
古风的话把王昱钉在了原地。
他心里清楚，古风说得对，现在就算回到床上，自己还是无法入睡。
想明白一件事，跟放下心结是两回事。
古风超过他往更明亮的篮球场走去，王昱没说什么，也跟了过去。
一老一少，两人坐到了压住室外篮球架的大石头上，古风点了一根烟。
“输球很不服？”
王昱摇摇头，没说话。
“对了，我刚才看你打拳想起件事儿来。”
“什么事？”
“你跟着视频学武术学了多久了？”
“啊？”
王昱被古风驴唇不对马嘴的一句话问愣了。
“我说你练武术练了多久了！看你挺熟练的，而且架势挺足的，不像临时模仿的花拳绣腿。”
“哦……”王昱迟疑了一下，“小时候对少林功夫感兴趣，就在晨跑之后会自己练上一会儿……”
看到古风惊讶的表情，王昱后面的话说的声音很小:“快十年了吧……”
“好家伙！我说呢！”
。古风激动地一拍大腿，嘴里叼着的烟卷儿震掉了一缕烟灰。
“我跟你说，小家伙儿，你最近不能再练武术了知道吗！”
“为、为啥？”王昱蒙圈。
“记不记得年前龚斌跟你说你的发力点不太对？”
“嗯，这跟练武……哦！我知道了！”
“嗯，孺子可教。”
古风满意的点点头，没再说这个话题，又说回今天的比赛。
“王昱，知道今天你们为啥输吗？”
“我们年龄小，实力不够。”
对这个回答，古风明显不太满意。
“不对，你的回答没有实际根据。怎么判断你们的实力比不上杨帆他们？”
“这……”王昱被问得哑口无言，一双眼睛有一丝疑惑也有一些羞愧。
古风也不故弄玄虚，他认为面对王昱这样善于自省的球员，不必卖弄。
“给你看个东西。”
说着，古风在手机相册里翻出一张照片，拿给王昱看。
王昱看着照片，赫然是杨帆的个人体侧数据。
“你往后划，下面那张是你的数据。”
王昱没有往后翻，因为他自己的数据他记得清清楚楚。
看
着手里杨帆的数据，他傻了眼:“怎么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
“杨帆的各项基础数据都不如你。他跳的没你高，跑的没你快，身高虽然然比你高了两公分，但你的臂展却比他长了十公分。”
“这就是事实。”
“可他把我防得死死的！我根本找不到更好的出手空间！我们几个的配合也没办法有效串联，我想突破总是被他挡住，我想传球，可队友们却没有接球的空间！对，还有投篮！他发现我能远投之后，每次都能让我在投篮时感觉出手很别扭！”
王昱滔滔不绝地说出那些让他崩溃的场景，他已经被这些画面折磨了一晚上了。
比赛后鼓励队友时，他在回想这些；晚上给王雷和达蒙补习时，他的大脑好像分成了两半，一半强行保持着理智，安慰王雷，给他们讲题，而另一半却仍然在循环播放这些画面；就连他躺在床上，虽然感受到了身体的疲惫，可他的大脑还是放不下这些！
他快要被折磨疯了，他从未被自己面前的对手压制过，无论队伍输赢，在与对手对位这件事上，王昱从没感受过挫败。
而今天，他感受到了！
那股让他想要放弃比赛的挫败感！
“小伙子别着急，看来太极也没帮你找回冷静。”
古风从嘴里吐出最后一口烟，沙哑的烟嗓透漏出一丝疲惫，但让王昱听起来安定了许多。
正如省半决赛前的那个清晨一样，一个陌生的老男人突然出现成了他的倒贴教练，听他的执教，让他茅塞顿开。
见王昱的表情回归平静，古风这才开口。
“可能最近一切都发展的太快了，我觉得你应该回想一下这一个多月将近两个月来都发生了什么。”
见王昱陷入回忆，古风不忘在一边提醒:“你怎么认识宮治年的？”
“师父他……”
。王昱的脑海里迅速调出元旦的画面，他看到宮治年腆着大肚子，行动缓慢地打赢了他。
“师父？他那个样子你肯任他当师父？”
古风地声音再次响起，他想到宮治年动作简单有效的突破，精准预测了他的行动然后抢断……
古风看着王昱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后，转头看向自己。
“嗯，王昱，你要记住自己的改变。”
改变……王昱心里默念道。
“还记得挑战赛时你打的第一场一对一吗？”
“记得。”
王昱回答的很快，却被古风否定了。
“不，你并不完全记得，不然，你今天不会是这种表现。”
“挑战赛的第一场，你场上的动作十分利落干脆，以前的坏毛病几乎都消失了。”
“你怎么……”王昱一脸吃惊地看向古风。
古风微微一，又点燃了一支烟。
“我怎么知道？”
见王昱点头，古风继续说道:“我当然知道，宮治年是我帮你爸找到的，你的问题也是我和你爸讨论过的，至于你的训练方案……”
王昱边听边瞪大了双眼，震惊之色毫不掩饰。
古风见状笑出了声:“哈，别紧张，你没进队之前的训练方案都是大年和你爸定的，我没时间参与。”
“不过，你入队后的训练计划，都是我定的。”
“你记得你年前联系了什么吗？”
王昱记得，怎么会不记得。
除了集体训练外，他的专属训练内容是体能训练。
“您是说改变发力点的训练吗？”
“嗯，除此之外还有一项，你忘了？！”
见王昱满脸迷惑，古风突然气不打一处来:“真忘了？！我让欧阳给你买的那些猪肘、炸鸡披萨都喂狗了吗！？！”
“哦~~~”王昱王昱摇着自己的食指，一脸恍然大悟。
“哦你奶奶个头！”古风一巴掌拍在王昱脑门上，恨铁不成钢道，“我愿意为你挺聪明的，没想到啥也没搞清楚！”
王昱冤枉，他压根儿就没琢磨这些事儿。
虽然宮治年的指导让他明白了自己在运球、突破和一些技术习惯上的问题，他也有意在改，可时间毕竟不长。
至于要长肉这件事……他只顾着吃了，并没有多想。
“哎！算了！”
古风长叹一口气，从石头上站了起来:“以后不给你安排加餐了。”
这些天王昱的加餐也没断，每次补习回到自己宿舍都能看见桌子上的美食。
每次欧阳剑都是把加餐放到王昱的宿舍门口，敲敲门就撤。
所以张潮洋一直以为是王昱这个贪吃鬼自己点的外卖，也没多过问，毕竟，他在王昱家训练的日子里，他已经见识了王昱的食量——十足十一个吃不胖的饕餮！
说回当下。
王昱一听要停了他的夜宵，立马急了。
“别啊！我没浪费，都吃了！而且我感觉自己壮了很多！”
古风往球馆大门走，王昱紧跟在后面拼了命的在挽留自己的加餐。
“呸！白眼狼！一点儿肉没长！”古风头都不回。
“真涨了！不信咱上称量量！”
……
几分钟后，体能室的体脂称上，王昱多出来的十斤肉是实打实的。
古风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看到体脂率的时候，释然了。
8%的体脂率，出现在一个十五岁的孩子身上，太令人惊讶了。
古风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毕竟年前海选体测的时候，王昱的体脂率已经是全队最低了。
不过，一想到这家伙从小习武，也就不觉得震惊了。
王昱用事实保住了自己的夜宵，于是愉快地回了宿舍。
走到二楼宿舍，刚要推门，就看到走廊尽头的宿舍门开了，地上的阴影闪烁。
王昱停下了推门的动作，没想到走出来的竟然是孙路明。
“唉呀妈呀！”
孙路明被王昱吓了一跳，用他那外国人说普通话的语调说了一句地道的国语惊叹句。
这句还是回国后在集训队里学会的。
“你怎么还没睡呢？”
听着孙路明的怪调调，王昱直觉逗趣，心情更好了一些。
王昱不答反问:“你，怎么还没睡呢？”
“你这人真逗，干嘛学我说话？”
“哈~你这人真逗，我干嘛学你说话！”
见王昱摆明了逗自己，孙路明一声叹气，没再说话，转身靠在了二楼的栏杆上，看向一楼的篮球场。
月光从大门一侧的方块玻璃上照进来，在篮球场上撒下了一片格子阴影。
篮筐上的篮网是晚上教练新换的，下午的比赛……
一想到这儿，孙路明的眼神暗了暗。
下午的比赛，他真的尽力了。
可对面的曾世博好像故意在戏弄他，当他想要打身体、找对抗的时候，曾世博就会拉开与他的空间。
可当他想要利用空间完成进攻的时候，曾世博又总能在大前锋李明的配合下准确地干扰到他投篮的视线。
而他不争气的，只投中了一颗球。
他想利用自己在美国专业的篮球教练指导下习得的篮下梦幻脚步帮助队伍找回优势，可不管他怎么努力，怎么变化，总会遇到阻拦。
好……无力。
好郁闷！
他可是被全美认可的最有可能继yao以外，在nba打出名堂的中国人！
他……
却输给了一个身高只有两米一三的，在中国土生土长的青年队中锋！
这样的结果太难接受了……
王昱也和他一样，靠在栏杆上不说话。他心里清楚，如果今天的比赛会有第二个人和他一样难受，那么那个人一定会是孙路明。
就连他这个不怎么关注这些新闻的人，在入国青队之前，都听说过孙路明的名字。
可见，、孙路明头上的荣光，要比自己心中的骄傲来的更不容失败。
又陪孙路明站了一会儿，王昱的困劲儿上来了。
“啊哈——”一个哈切出口，王昱捂着嘴转头看向孙路明。
“大孙，你想啥呢。”
被王昱问了一愣，已经很久没人问过他这个问题了。
好像没人在意他的想法。
晚饭后，他用自己私藏的手机给远在美国的经济团队汇报了今天的训练情况——实际上他每天都会汇报一下自己的情况，当然，该保密的都没说，他心里有数——而他得到的答复是:“
孙，你必须尽快找回状态，在队伍里证明自己才是最好的中锋，战胜那个欧洲回来的申海，你有必须成为中国青年队中锋的理由！”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没人问他的感受。
当然也没人在意他的想法。
就连他的妈妈也只能跟他说:“宝贝，球队的事我也不太懂，但你要好好努力，听安娜的。”
而现在，王昱在问，他在想什么。
“小王，我在想，我是不是很差？”
在孙路明不准确的语调中，王昱听出这是个问句。
可当他刚要张口回答时，孙路明却继续说道:“大海好像真的比我强，古指导并没有说大话，我并不是他唯一的最优解。我想，我可能真的不如媒体口中说的那么好……”
王昱又等了一下，见孙路明没有继续说下去的趋势，这才开口。
“你问了我好多问题啊，大孙。”
“你不差，不仅不差，还很强，很有天赋。”
孙路明低着的头缓缓抬起，在昏暗的走廊灯下，看向王昱。
“呵~你不用安慰我的。”
“不，你不了解我，我从不说谎。”
王昱一脸认真。
“真的？”
“当然！”王昱一脸坦然，“听着，申海也很强，但我们现在是队友，我们需要的是一起变强！而不是比较谁才是队伍的最优解！这台荒唐了！因为我们是一体的，他强也是我们强。所以你只需要继续学习！继续提高！我也一样！”
最后这句，王昱是用英文说的。准确的表达，地道的口语，甚至连发音都很“美国”。他是怕一直在美国长大的孙鲁敏够理解不了太长的句子。
显然，这样的表达很奏效，孙路明的眼神有些闪烁。
“大孙，你想想，我们才十五六岁，我们还有无限进步空间！”
“我也是今天才明白，我们的篮球之路，还没到头儿呢！有的是征途等着我们去征服！但我们不能故步自封，志得意满！”
“水满则溢，懂么？”
看着孙路明一脸茫然地摇头，王昱被眼前的大个子，也被自己逗笑了。
“就是说，一个杯子里装满了水，再想往里倒水，已经没地方装了，水就只能洒出来。对于杯子来说，他肚子里还是只有那么多水。”
“哦……”
见孙路明还是一知半解，王昱好为人师的劲头儿又上来了。
“我的意思是，如果我们是这个杯子，那么我们需要提高自己，让自己变得更大，然后装进更多的水！而不是觉得自己已经装满了，不用再往里面装新的水了！你懂了么？”
“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只有一百毫升的容量，但是他们已经有两百毫升的容量了，所以我们装不过他们对吗？！”
王昱看着孙路明激动地抓住自己的双肩，把他往上拎的劲头，他感觉孙路明明白了他的意思，但听他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
啥叫“装不过他们”？？
“呵…呵呵……对？对吧！对！就是这个意思！但只是暂时的装不过！”王昱感觉自己的脚尖要离地了，于是慌张地曲臂拍了拍孙路明攥着自己肩膀的手。
“大孙，你别激动，你先把我放下来！”王昱的低吼奏效了，孙路明对待他像是对待一件古董一样，把他轻轻放在了地上。
松了一口气的王昱，睡意更浓了，于是踮起脚来拍了拍孙路明的肩膀。
“大孙，睡觉吧，明天咱一起努力。”
走到一半，王昱突然想到了什么，又转回头来，喊住了往自己屋走的孙路明。
“大孙，以这样的方式输球我也很郁闷，我气自己没用，所以我才睡不着觉的。但是我想通了。希望你也别气馁。”
“睡个好觉。”
王昱的英文很好听，正太音显得很阳光。
孙路明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微笑，他很开心有人能和他感同身受:“晚安，小王。”
当孙路明要推开宿舍门时，王昱又说话了。
“大孙，我们的祖国需要我们变得更强，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当然。”
“不，我的意思是，这不是你或我一个人的任务，而是我们十二个人必须一起承担的。额……我是想说……”
王昱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说出来。
虽然相处不是很久，但他还是想跟自己并肩作战的队友坦诚相待。
“我是想说，海哥不应该是你的敌人，当然，你可以拿他当做参照物，你可以尝试超越他，但你们并非敌对。因为你们两个都强，我们才能在国际赛场上，替我们的祖国拿下更多的胜利。你懂吗？”
这句，王昱说的很慢，他是用中文说的。
语毕，王昱也觉得这话说出口有些唐突了，于是推门
就进了自己的宿舍。
而在他走进宿舍的刹那，申海冲着他的背影，轻轻地点了点头。
第二天一早五点，王昱准时醒来。
一夜无梦，睡得很沉。
短短不到四个小时的睡眠，让他睡出了神清气爽的感觉。
从球框里拿出一颗篮球，王昱抱着球走出了球馆。
球馆外的露天球场上一片漆黑，但这并不妨碍王昱的加练。
这一次，他简单的热身后，并没有练武功，而是抱着篮球，心里默念着宮治年曾经纠正过得动作要领，一遍又一遍的，只重复一个动作。
他要强迫自己的肌肉形成记忆，避免以后在高强度比赛中原形毕露。
经过古风昨晚的深夜点拨，他大致明白了自己的问题。
一旦面对身体素质跟自己差不多，但比赛经验比自己充足的对手时，自己在强大的防守压力下，还是难以避免的会有冗余的小动作，从而影响了自己的突破速度以及假动作的真实性。
在这样的情况下，很难有稳定的发挥，甚至连自己最擅长的投篮都会因为这些多余的小动作，变成拖队伍后腿的存在。
当然，他一直举一反三。
如果对方的身体素质比自己强很多的情况下，要想取得对位优势，那么他必须依靠足够多的实战经验和更加精进的技术。
这就是他今后很长时间内要不断努力的方向！
毕竟，与国际球员相比，他的身体素质绝对不够看。
这是先天因素决定的，他要追上从出生就存在的差距，就只能靠加倍、家百倍的努力！
一个动作做上一百遍，他刻意放慢了最开始的练习，逐渐加快，一个小时过去了，也才练习了两个动作，但他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觉得满意。
“吱呀——”
早上六点零七分，球馆大门再度被推开，从大门里走出来的是抱着篮球的孙路明。
王昱对于孙路明的出现很惊喜，但当他看到从孙路明身后陆续走出来的王雷、达蒙和张潮洋时，笑开了。
“哟，这不是大孙小张大王和大飞吗！你们这一大早的要去哪里啊？”
兴致一来，王昱开起了兄弟的玩笑，用孙路明习惯称呼他们的方式，调侃着这次不约而同的加练默契。
张潮洋也不省着他:“哟，这不是小王嘛~怎么一大早出来偷偷训练也不喊醒我啊？莫不是被我赢怕了，想要偷偷加练超过我？”
“我告诉你，休想！”
紧接着，几人走进露天球场。
王雷走到王昱身边，冲着他的脸，装作恶狠狠地样子说了句:“休想！”
再来是达蒙:“休想。”
最后就连第一个走进球场，已经开始热身的孙路明也折返了回来，冲着王昱不了一句:“休想~~”
几人被这奇奇怪怪地尾音逗笑了，随后默契地分散到各个半场，开始进行自己的训练。
球馆三楼，在办公室坐了一夜没合眼的古风，看着楼下篮球场上的少年，掐掉了燃了半根的烟。
转身露出一丝满意，一头扎进沙发里，裹上羽绒服，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