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叛逆狂法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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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战争

    伊尔卡萨布,西门。

    抱着刺枪缩在城墙的yīn凉处里睡大觉的两个卫兵,呼噜打的震天响,左边的这位老兄不知道梦见了什么好事,口水从大张着的嘴巴里奔流而下,直有一泻千里之势,另一位就更夸张了,一个大大的鼻涕泡泡随着他的呼吸忽大忽小的伸缩着,看上去搞笑极了,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本来对于一座城市的守备来说,城门处应该是派重兵把守的。但是对于这座商业城市来说,一个主要的城门处只派了两名普通的长枪兵,在任何一个头脑正常的领军者看来都是不可思议的事,不过凡事总有例外,伊尔卡萨布西门外面是号称“鬼域”的巨岩之野,任何军队想要横穿巨岩之野来攻击伊尔卡萨布城都只能被视为本年度的最大笑话,即使强如魔族的几大骑士团,也只能沿着巨岩之野的外围穿越这片可怕的土地,绝对不敢深入其中。

    有了这道不必花钱的天然屏障,西门的守备力量自然可以降到最低,事实上伊尔卡萨布的历任总督都曾经有过取消西门守备队建制的想法。不过出于其他的一些原因,或者说是对于传统习惯的尊重,虽然时至今rì,西门守备队实际上只有区区十来个士兵,但这个建制仍然存在,并没有被取消。不过在伊尔卡萨布的驻军里,西门守备队可以说是最清闲的岗位了。

    西门守备队的当值士兵每天做的最多的一件事就是——睡觉,由于西门这边根本就不会有人来,除了部队长官偶尔会来视察,多半的时间都是在无聊中渡过,久而久之士兵们也都习惯了这种宁静的rì子,因为到了岗位上除了睡觉也实在没有其他事可做。

    巨岩之野的上空往往常年积聚着yīn郁的像铅sè样的厚重云层,人们都说那是死者的怨念积聚不散所形成的。就在昨天夜里,一颗七sè流星坠落在巨岩之野,发出的那惊天动地的巨大声音,让全城的居民集体失眠了一次,不少胆小的家伙甚至跪倒在床前一直祈祷到天亮。人们都认为这是不详之兆,不过却没有一个人有胆子去那里去看一看。虽然第二天一早就有好事者在冒险者工会出五万德纳尔的价格雇人到现场去考察,但却没有一个人去接这看上去很诱人的任务,一位当时在场的冒险者的话十分具有代表xìng:“你在开玩笑!和五万德纳尔比起来,我还是比较珍惜自己的生命!”

    凉爽的风低低的掠过城市上空,远处,巨岩之野上空那如同铅块一般的云层少见裂开了,温暖的阳光透过云层间的缝隙洒在了这片被称为恶魔领域的土地上,林立的sè泽幽暗的异形怪石在阳光的照耀下反shè出奇异的光芒,原本显得狰狞丑陋的巨石在这一刻却是无比的神圣和庄严,伴随着穿梭于其间轻吟浅唱的风声,宛如沐浴于神之光辉下的圣堂。

    巨岩之野那边的高坡上,三个身影渐渐出现在漫天的沙尘中,缓缓地走向这座天堂之城。

    也许是老天想让看门的两个大兵发笔小财,两个刚刚还睡得死死的大兵偏偏在这个时候鬼使神差般的醒来了,揉着惺松的睡眼擦擦嘴边的口水,两人不约而同的发现了向西门走过来的三人。

    “巴、巴鲁,你掐掐我,我不是眼花了吧?真的有人来了?!”

    “真、真的是有人过来了!呜……太感动了!六年了第一次看到西城有人来啊!神没有遗弃我们!”

    也难怪这两个大兵这么激动,凡是派到西门来的都是不会溜须拍马长官瞧不上眼的蠢家伙,这两位仁兄自从六年前被调到西城来做卫兵开始就一直没有离开过西城守备队,虽说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但这二位能一直常驻这里,足见是蠢蛋中的极品了。

    守在西门的rì子虽然过得清闲,但相比起其他三门油水实在是半点也无,荷包里的钱一少,说话自然也就不那么硬气。如今上天见怜,从来没有人来过的西门居然一下子冒出三个人来,眼见有好处可捞,便是再笨的人这会儿也知道该装装样子了,只不过在这二位的眼中,远处走来的三个人无异于三个会走路的钱袋罢了。

    “站住!你们几个是什么人?”身材较高的巴鲁竭力做出一副认真的样子,只可惜那张胖脸上不住颤动的肥肉把本该严肃的表情弄得活像个马戏团的小丑。

    走在最前面的人撩起披风上的头罩,露出一张亦嗔亦喜的如花面庞,虽然自风沙之中行来,淡绿sè的长发看上去却依旧是湿润润的,散发出雨后森林般的清新气息,身后的两个人则全身笼罩在黑sè披风里,低头不语。

    “啊哟!长官啊,我们当然是好人啦!”少女的笑颜宛如幽谷中的野百合一般清纯,弄得两个大兵一阵目眩,态度也不由自主客气了起来,不过这两个家伙并没有注意到少女眼中一闪而没的狡狯神sè。

    “不行!现在是战争时期,所有人等若想出入本城必须严加盘查!”,两位“大人”一副克尽职守的样子,让人好生钦佩。

    面不改sè的瞬间编造出让人信服的谎话是一个合格盗贼所应该具有的基本技能,更何况是早已想好的谎话。苏菲儿神态诡秘的望了望周围,然后贴在卫兵的耳边小声说:“不瞒您说,其实我是松蓝帝国的情报人员,这次是来这里调查有关魔族的事情的,这两位是受雇于松蓝帝国的黑魔法师,嘿嘿,您看是不是……”,一个鼓囊囊的钱袋已经很自然的落进了卫兵的怀里……

    刚才还是一脸“正义”的两位长官当听到黑魔法师四个字后,很快便将三人放行了。在阿斯蒙迪奥大陆,黑魔法师绝对是一个令人生畏的职业,并不仅仅是因为恐怖的黑暗魔法,黑魔法师守则的第一条严格规定了所有的黑魔法师必须用黑sè长袍掩盖起自己的容貌,如果自己的容貌被除去自己老师之外的任何人看到,必须要将那人杀死,即使是自己的亲人也不能例外。正因为有这样邪门而古怪的规矩,黑魔法师也被世人视为妖魔的化身,加上他们平时行踪不定,极少有人乐于和他们打交道,只有在战争时期,黑魔法师才会成为交战中的国家争相拉拢的对象。

    两位“长官”的职责只是看守城门而已,给个天做胆他们也是万万不敢得罪等同于黑暗邪恶的黑魔法师,更何况还有刚刚落入荷包的钱袋呢?两位本来头脑不怎么灵光的大兵居然也少有的聪明了一把,鞠躬如也,客客气气的目送三位贵宾进城了。

    事实上卫兵要求检查身份的这个要求是很合理的,眼下正是战争时期,两大帝国的战况正呈现胶着状态,所以不仅伊尔卡萨布,北方诸国其他城市卫戍部队也相应的提升了jǐng戒程度,对进出该城的商旅严加盘查,凡是有嫌疑的一律扣留。只不过像伊尔卡萨布这样远离战火很久的城市,人们已经习惯于和平所带来的安宁,一切的商业活动并没有中断,守备队也只不过是象征xìng的加了岗而已。

    苏菲儿由于职业的关系,有着看上很干净的第二身份,不过令她头疼的是跟在她屁股后面的这两个家伙,伯爵大人由于已经有几百年没有离开过家门,对大陆上的一切都陌生得很,另外他的名声也不怎么好(废话,你见过好名声的吸血鬼吗),不论怎么看都是属于那种传说中的极品坏蛋,要是他的招牌亮出去的话不出三天包管大陆上所有神职人员和猎魔人都要跑到这里要铲除这个邪恶的生物了……

    对此伯爵大人只是很无所谓的说了一句:“无所谓,只不过身后如果一天到晚追着大堆苍蝇的话,我也是会烦的呀。”

    而初夏在这里根本就没有身份,这家伙从头到脚根本就是偷渡进来的,十分标准的一个非法入境者。在无法可想的情况下,苏菲儿只能祭出百试百灵的银弹法宝,当然这也不是她自己情愿的(盗贼们一般都是吝啬鬼),这两个家伙一个一脸无辜地摊开手:“不要看我,我刚刚来这里,身上不可能有钱吧?”另一个则是高傲的仰起头冷冷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真正的贵族从来不带现钞。”

    “…………”

    入城之后,伯爵马上便提出了第一个要求:到全城最豪华高档的浴室去沐浴,理由是连续三天的野外生活会弄伤自己“娇嫩”的肌肤,因此必须认真的保养一下^_^。

    本来对于这个提议身为女xìng的苏菲儿也是十分赞同,但摸了摸口袋里仅有的十来个铜板,她很明智的放弃了这个非常具有诱惑力的提议,“我也很想去的呀!呜呜呜呜呜……都怪这两个扫把星!我的钱啊啊啊!”少女一面疯狂诅咒着身后两个毫无自觉的混蛋一面拼命捏着自己的钱袋。

    伊尔卡萨布的大街与大陆上其他的国家并没有什么两样,街道两边的建筑样式并不是十分华丽,这也许和加莱公国并不算悠久的历史有关系,毕竟这座海港城市的存在只有短短的一百多年。受迪庇特式建筑风格的影响,伊尔卡萨布的大多数建筑都有着一个看上去很可笑的尖尖的屋顶,并且在墙壁上雕刻着一些古怪的花纹,据当地人讲花纹取自于他们所信封奉的一种古老宗教的图腾,对此阿瑟菲充满嘲笑的评论道:“宗教在很多的时候远比当权者深入人心得多。”

    由于商业的发达,伊尔卡萨布的大街上到处可见不同种族不同身份的人,但气氛却是出乎意料的和谐,或者因为这里大多数都是商人的缘故吧,所以应了那句老话:和气生财。

    对于初夏来说这里的一切都是陌生而新鲜的,他不时的因为看到剽悍的胡图族人或者身材矮小却嗓音洪亮的矮人又或是容貌俊美无比的jīng灵而发出低低的惊叹声,如果不是伯爵不时的制止他,恐怕这小子早已经大叫大嚷出来了。

    盗贼们自然有通用于他们之间的用于联络的古怪法门,拉着他们在大街上乱转了几圈,苏菲儿已经心神大定,甚至开始有点得意洋洋起来:“先生们,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热水澡和美味佳肴已经在等待我们啦!”

    碎碎的青石路在阳光的照耀下反shè出一种奇怪的暗幽幽的光芒。狭窄的、仅仅能勉强让两个人正常人并肩行走的小巷里,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腥臭味道。在伊尔卡萨布这个海港城市里,类似这样的破烂小巷不知道有多少条,绝对不会引起一般人的注意的。

    当然,如果是有心人的话自然就另当别论。

    一个紧身打扮,淡绿头发的女孩左右张望着出现在巷口,她的身后鬼鬼祟祟地跟着两个一高一矮通身笼罩在黑sè斗篷里的男子。不用说,这三位就是刚刚离开巨岩之野不久的苏菲儿、阿瑟菲伯爵以及从另一个世界来的奇怪少年——初夏。

    三人在堆满破烂的小巷中小心翼翼的穿行着,阿瑟菲无比厌恶的掩着鼻子嘀咕着:“天哪,这里是我所到过的最最恶心恐怖的地方……”

    初夏则一语不发的跟在最后,完全不见刚才在大街上左顾右盼的兴奋神态。

    他刚要张嘴说什么,走在前面的苏菲儿朝他俩做了个噤声的表情,两人这才发现已经走到了巷子的尽头。

    苏菲儿慢慢的走到墙角,伸手在墙壁上摸索一下,跟着飞快的忽长忽短敲了几下,墙壁“吱嘎”一声裂开了,原来那只是一扇颜sè和墙壁十分相似的门,如果不是仔细看的话,很容易就忽略过去了。

    门后探出一张看上去十分普通的面孔,上下打量了一下苏菲儿,爱理不理的问:“啥事?”

    苏菲儿将双手放到胸前比了个古怪的手势,那人瞟了眼跟在苏菲儿身后的两人:“这两位?”

    苏菲儿赶快回答:“朋友。”那人翻了翻眼皮:“进来吧。”

    “你们在这等我,千万别乱走,我很快出来。”苏菲儿交待了一句,便闪进了门里,跟着门便砰地一下关上了。

    伯爵无聊的在门口踱来踱去,初夏从刚才开始就一言不发的缩在了墙角的yīn影里,他的眼睛又发出淡淡的冷光。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伯爵奇怪的凑过去问。

    “有人。”初夏只是很简单的吐出两个字。

    伯爵扫视了下四周:“嗯,一、二、三、四、五、六、七……一共十二个人端着重型机弩监视你,盗贼工会的人还真是大手笔,嘿嘿嘿~这说明他们很看重你哪~”

    “为什么是我?还有你吧?”

    “错~!”伯爵得意洋洋地挥挥手中细长的手杖:“别说十二架,那种小孩子玩意就是再来一千两百架对我也没用,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我是阿瑟菲伯爵!博古通今英俊风liu魅力无法抵挡的暗夜贵族!我说出的话就是真理!”伯爵轻快地挽了个杖花,杖尖轻轻地在少年的肩头一点:“明白吗?”

    少年呆呆的望着一脸狂妄和高傲的伯爵……

    他忽然大笑起来,本来冰冷的面庞上像浮起一抹灿烂的阳光,他笑着一把搭住了伯爵的肩膀:“是啊!也许你说的就是真理!我不应该想那么多的,哈哈哈!”

    伯爵好像有点不习惯的瞄了瞄初夏搭在他肩头的那只手,似乎想挣脱开去,但终究没有动,于是只好也跟着笑了起来。

    便在此时,苏菲儿已经满面chūn风的推门而出,瞧见两人亲热的样子,立刻脸sè大变,倒退了一步。

    “你们两个……干……干吗那么亲热?”

    “您那是什么表情?小姐,你是不是想到不健康的事啦?”

    “哎,她的脸红了,你看见了没有?”

    “……”

    如果你问一个老饕伊尔卡萨布哪家酒店的东西最好吃的话,那他肯定会毫不犹豫的告诉你:“森林游唱!”

    如果论面积的话,“森林游唱”在伊尔卡萨布只能算是三等规模的店子,远远比不上第一大酒店“露雨楼”,至于谈到装饰和气派,前者更是嘡目其后,拍马也及不上的。

    但就是这家算不上大的酒店“森林游唱”,自从开业的那天起,每天由开业一直到打烊,永远是顾客盈门,除非是事先预约,否则就得乖乖的排队,等待某位心满意足擦着油汪汪的嘴巴的食客让出位置来才行,据说还有过脾气急躁的食客因为争抢一张桌子动起拳头的先例,由此就不难看出“森林游唱”在食客们心中的地位了。

    “森林游唱”最著名的招牌菜“黑森林火腿”,是用一整只猪的后腿用蜂蜜和特制的香料腌制,再经过该店的厨师们亲手加工而成,抽去中间的腿骨,整只火腿可以切成像纸那样的薄片,味道奇香无比,配上该店自酿的杜松子酒,直是让人yù罢不能,连舌头也要吞下肚去。

    “呃……!”初夏被满口的食物噎住,面皮渐渐发紫,他用力的扼住咽喉,拼命的向坐在一边的苏菲儿和伯爵挤眉弄眼。

    伯爵笑眯眯地递给他一大杯杜松子酒,看着他一口气灌了下去:“慢慢喝,不用着急,这酒后劲很大的。”

    “哈——!”初夏打了个饱嗝,满足的放下酒杯:“好过瘾啊!真没想到这里的东西这么好吃!”

    “哦?”伯爵饶有兴趣地托着下巴:“你的世界没有这样的东西可以吃吗?”

    吃饱了的少年明显心情大好,说话也痛快了很多:“当然没有了!我那个鬼地方别的都还好,就是吃的东西全部是人工合成的,对付着填饱肚子还成,那个味道嘛,简直就像是风干了的动物皮毛。”

    “很有趣的比喻,不过您吃过风干的动物皮毛?”

    “噢,那味道……”,初夏夸张的以手抚额:“我曾经在模拟生存训练的时候吃过,我真不愿意回忆起那破玩意的滋味……”

    “模拟生存训练?那是什么?”

    “模拟生存训练就是……呃,这么说吧,我是个军人,那是我所隶属部队的一种比较特别的训练方式。”

    “噢!?你是骑士?”伯爵和坐在一边的女孩对视了一下,两人忽然像是听到了什么十分幽默的事情一样狂笑起来。

    “……???你们干吗?有什么好笑的?”

    苏菲儿用力擦拭着眼角的泪水,依旧不可抑制地大笑着:“……这是我今年以来听说的最好笑……的笑话了……哈哈哈哈~!!!”

    “的确如此。”伯爵咳嗽了一声:“老实说我也见过各式各样的骑士或士兵,他们都是十分出sè的军人,但我不得不抱歉的说……我从没有见过像您这样的军人,或者说……您就像……就像……”

    伯爵一时找不到什么词来形容,一边毫无风度放肆大笑着的少女喘息着补充道:“……就像,就像是个小流氓!哈哈哈哈~!!!”

    “真是失礼了,呵呵~!”伯爵在努力使自己的面部肌肉不至于抽搐得太过厉害:“不过这也正是我想说的,哈哈哈哈~!”

    “你们说得那算什么狗屁军人?”少年嗤之以鼻,“我可不是那种决斗之前会丢给对方一副手套的白痴骑士,我是隶属于联邦直属部队最jīng锐的特种士兵,像我这样的士兵整个联邦不超过一百个!”

    “啊噢,那么恕我冒昧,了不起的士兵先生。”伯爵忍着笑问道:“您今年多大了?”

    简单的问题却让少年脸上原本灿烂的笑容一下子僵死了,他本来灵活跳动的眼神忽然变得空洞和了无生气,似乎生命被某种邪恶的魔法瞬间吸走了一样,现在坐在那里的不过是一具躯壳而已。

    苏菲儿在若干时rì之后的一次闲谈中曾提起了当时的情景:“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的表情可以在一瞬间变得那么可怕,就像是灵魂离开了身体,他那毫无表情和生命的眼神让我不寒而栗,难以想像他原来所处的世界是什么样的,竟然可以把一个人变成那样。”

    听起来初夏的声音就像是透过了无比幽深的海底才勉强传上来的,他的声音显得极其古怪而干涩:“……不……我不知道。”

    “怎么会?难道父母没有告诉过你吗?”苏菲儿小心翼翼的问道。

    少年像是用尽全力才挤出一声痛苦的呻吟,片刻之前还是满面阳光的他现在却像是个瘾君子毒瘾发作一样,蜷缩着身体活像只虾米一样趴在餐桌上,修长的手指深深的埋入了黑亮的发丝之间,大颗的冷汗从额头上滑落,嘴里只是机械的重复着:“……不,不要问我……我不知道……”

    伯爵飞快的架起失神的少年,给苏菲儿丢了个眼sè,当先走了出去。

    “为什么是我结帐……我是他们的管家吗?”心情极度不爽的少女气哼哼直起身来,眼角一闪瞟见一边畏畏缩缩的侍者:“干吗?我又不会吃了你!”跟着她又恶声恶气的指着周围窃窃私语的众食客:“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啊!?都给我低头吃饭!!!”众人被她凶悍的气势吓到,都噤若寒蝉的低下头去。

    良久,侍者才抬起头来,刚才还一脸凶狠的女孩已经不知去向,望着桌子上的那一大堆碗碟和残羹剩饭,可怜的人结结巴巴的挤出几个字:“啊,她没还没付钱呢……”

    初夏慢慢的走在伊尔卡萨布的大街上,太阳晒得人身上暖烘烘的。各式各样的人熙熙攘攘的从他身边走过,没有人对这个失魂落魄的黑头发少年多看一眼,人们都在为自己的生计而奔忙。

    这里的人好多啊……看上去比联邦最繁华的商业街上的人还要多,可为什么感觉他们都离自己很遥远呢?这个世界也没有我的位置吗?对啊,这不是我的世界……

    头又开始疼了,像是有什么东西要被从身体里抽出去似的。好难受啊,可能这就是植入手术的副作用吧?

    我不要在这里……我要离开……,迈着虚浮的脚步,初夏继续摇晃着向前走去,神情迷惘的他不时撞到路上的行人。不过也许因为少年看上去柔弱无害的面庞,许多被撞的人只是看了他一眼就摇摇头走开了,甚至还有几个年轻女孩脸蛋红红的看着少年的背影怀chūn起来了。

    伯爵跨着优雅的步伐,慢悠悠地跟在少年身后不远的地方。小巧的手杖在他的手掌中灵活的旋转着,那悠闲的样子仿佛这里不是喧杂的街市,而是在自家的后花园闲庭信步一般,风度之佳,一时无两,倒是引得不少人驻足观看。

    “看见没有?看见没有?那才是真正的贵族!多么优雅的风度啊……”

    “哎,原来贵族都是那个样子走路的啊!不过他的头发可真漂亮,是不是假发来的?”

    “闭上你的臭嘴法林!你这辈子只配和猪住在一起,不要妄想成为贵族!”

    “哈哈哈哈哈~!”

    “……”

    把这些话听在耳朵里的伯爵只是若无其事的笑笑。

    淡绿头发的少女带起一阵香风轻轻地停在伯爵的身边,由极动变为极静的过程丝毫不见拖泥带水,令人赏心悦目。

    “好身手。”伯爵微笑着鼓掌:“不愧是‘jīng灵的舞步’,果然非同凡响。”

    “哪里,献丑了。”苏菲儿有点紧张的笑了笑,毕竟她的脸皮还是薄得很,在轻松捉住自己的这个变态伯爵面前,她还没有胆子吹嘘自己本领了得,对着大陆赏金榜上排名第七的家伙还是恭恭敬敬的比较好一点,不然的话可是前途黯淡哪。

    苏菲儿望望在前面走“s”形的少年,撇了撇嘴:“他还好吧?刚才我们好像也没说什么不是嘛?”

    “我也不知道。”伯爵回过头来神秘兮兮的一笑:“不过我感觉有好玩的事要发生了。”

    大陆历一万二千八百零三年六月七rì,松蓝历一千一百一十八年五月十四rì。

    维尔威斯堡,松蓝帝国在大陆北方的重要防线之一。这座雄伟的要塞是由二十九年前松蓝帝国奉天大将军尹左煌提议而开始修建的,前后历时十一年,动用人工无数,帝国仅国库支出就高达四十五亿七千二百万德纳尔。

    城堡修建于整个横贯北方大陆的洛比克罗山脉的特兰山口,长二十一点五七法耳桑,高三十五1桑特,全部由坚硬无比的2玄青石筑成。特兰山口是由北部地区南下的唯一通路,左右都是绵延至天边终年积雪的洛比克罗天险,维尔威斯要塞建于此地,直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而越过特兰山口便是一马平川的皮索斯平原,前行再无险可守。

    二十九年前尹左煌率军至此时曾对如此险要的地势惊叹不已,并挥毫写下流传后世、甚至于写进大陆诸**事学院课本的不朽名篇《特兰记》,文曰:“于此兵家必争之地,引军五万,足可令百万之敌束手于关前,若然有失,为将者当自裁以谢天下!”

    不世名将已作古多年,当年的豪情壮语也早就化为一掬黄土。但时至今rì维尔威斯要塞依然是不可逾越的天堑,强悍的魔族军团多年以来在维尔威斯要塞前不知多少次碰得头破血流,至今未能踏入大陆腹地一步。当然,提议修建要塞的尹大将军以及他家族的男女亲属早就被魔族上下亲切问候过无数次了。

    松蓝帝国驻维尔威斯第四十五师团第三弓箭大队第五小队的新兵乔·克罗德有点胆怯地探头从城墙的箭垛处向下望去……

    远方出现了一条黑压压的影子,期间还夹杂着金属的星星点点金属的反光,越来越近了,渐渐清晰起来,那是遮天蔽rì的魔族部队在像这边推进,密密麻麻的吞噬着经过的路上的一切。

    “天,天哪!那就是魔族吗?”乔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他,他们简直,简直就像蝗虫那么多啊!怎、怎么办啊?”

    “士兵!守好你的岗位!”第五小队的小队长凶狠的吼叫着:“魔族不过是一些没有大脑的蠢蛋罢了!没有什么可怕的!”

    魔族的先头部队已经快要接近了要塞上那些重型机弩的shè程之内了。不过他们那之前便停了下来,并没有像往些时候那样直接一拥而上进行自杀式的集团冲锋,先锋的两个轻骑兵万人队像退cháo的海水一样向两翼散去。

    随后跟进的是三个万人方阵的盾牌手,这些士兵手里擎着一人多高的塔盾排着整齐的队型一步步的向前推进,几万人一个频率的步伐让大地也发出了可怕的呻吟声并扬起了遮天蔽rì的烟尘,其间还夹杂着盾牌、甲胄和兵器碰撞的铿锵声。这些厚重的钢质塔盾绝对是弓箭手所不愿意看到的东西,普通弓箭手的长弓shè出的箭矢根本对盾牌阵没有丝毫用处,能对他们造成伤害的只有投石机,或者靠近城墙的时候,那些重型机弩也可以有效的杀伤他们。

    “哈!”随着一声巨大的呼啸,士兵们重重的将手中的盾牌顿在面前的地上,并斜着身子蹲了下来用自己的肩头抗住沉重的盾牌,在攻城的时候他们就要以这个姿势掩护后面跟进的步兵。一列列整齐的盾牌在阳光的下反shè出青幽幽的光芒,远远望去在滚滚烟尘中的盾牌阵居然给人以层峦叠嶂的错觉。

    接着由两翼推进的是四个方阵的重装枪兵,这种身披重甲手持足有两桑特长短重钢矛的步兵是轻骑兵天生的恶梦,而一旦他们列好队形,即使是在开阔地域也敢正面硬撼全速突击的重装甲骑士,骑士们即使想冲开他们的队形也要付出相当沉重的代价。

    步兵队zhōng yāng保护的排成五列的大型攻城机械,包括投石机、发矢车以及一些云梯,因为维尔威斯要塞那高达三十多桑特的城墙,弓箭手的shè出的箭矢很难达到城头,而身穿软皮甲的魔族长弓手无疑是要塞上那些弓箭最好的杀伤对象,所以在攻打要塞的部队中往往把弓箭手安排在步兵大队的后面。

    中军是队形整齐身着不同颜sè盔甲的两个骑士方阵。人类军队里的老兵都知道,左翼那些全部身穿血红sè盔甲的就是魔族皇帝直属七大骑士团中的一支——凶名卓著的“血夜”骑士团;而右翼那些浑身上下玄sè盔甲的则是七大骑士团中的另一支——“暗华”骑士团。和“血夜”骑士团相比,“暗华”在这里的名气无疑要小上很多,因为后者一直以来都是负责魔族国内的防务为主,还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作战,前者则已在这片土地上征伐多年,那身血sè盔甲和血红战旗无异是人们心底最深的噩梦。

    骑士们不动声sè地缓缓向前压来,如果说一个披坚执锐的骑士就像是一座小型的移动堡垒,那么万余名骑士所组成的队列就是钢铁铸成的滚滚洪流,他们高速冲击时产生的可怕的破坏力足以将拦阻在他们面前的一切东西撕成碎片,踩成烂泥。

    幸运的是在这种大规模的攻城战中,骑士基本上是没有用武之地的,总不能指望一个全身负重加上武器超过三百五十3约磅的骑士背着他的坐骑去爬墙吧?所以在攻城战中,骑士的位置多数都是中军以及押运辎重外加充当执法队。

    骑士方阵最前面的是三个身装金黄sè骑士甲的三个人,在铺天盖地的魔族军中他们显得分外显眼。左手边的那个长着一头像“剑山”一样红发的大块头正抓着只羊腿拼命撕扯着,全然不顾肉中还带着的血丝,一道可怕的伤疤从他的左额直贯到右腮,伤痕边那些扭曲的肌肉使整张脸都变了形,真不晓得受到这样伤害的他是怎么活下来的;右手处那位骑士的面容大部分被头盔上的护甲挡住了,看不到他的表情,虽然从体形上来看他也是个十分健壮的人,不过和左边那个身形巨大的家伙比起来,他的个子只能用苗条来形容了。和大块头那夸张的德行不同,他只是眯着眼睛将手搭在剑柄上,一语不发的遥望着不远处那座巍峨的城堡。

    虽然这两位骑士都给要塞上的守军留下了极为强烈的印象,但战场上所有人的注意力无疑都落在了最前面的那个人身上。那个人的周围方圆百步之内没有一个活动的生物存在,或者说,所有人都下意识的避免进入那个范围,这在整齐的魔族军团中实在是十分显眼的,就像是涌动的蚂蚁群中忽然出现了一块莫名其妙的真空似的,看上去既诡异又古怪。

    “那、那个人是谁?”乔向身边的老兵发问。

    “你还真是只小嫩鸟儿!”老兵看了他一眼,有点不耐烦的说道:“左边那个一脑袋红毛的大块头就是血夜骑士团的团长萨拉斯!”

    “啊?!就是那个嗜血的魔鬼,每战不留降卒的杀人狂古坦·萨拉斯吗?!”

    “左边的那个家伙我也是第一次看到,不过从他们团队的战旗和标志来判断,他应该是暗华骑士团的团长斯特利·米·拜隆,这家伙一向是呆在他们国内的,这次怎么会跑到前线来?”

    “好像都是了不得的大人物哪!”

    “哼,支起你的耳朵好好听着,看见骑士方阵最前面的那个家伙没有?对,就是周围没有跟着一个人的那个,她才是主角!”

    “她?难,难道那是个女人吗?”

    “你这个无知的蠢货,难道你没有听说过……”

    老兵的话还没有说完,一声巨大的呼号就撕破了本来还算宁静的天空:“叶塞诺拉!”

    乔一哆嗦,手里的长弓掉在了地上。

    “小子,你的运气不错啊!”老兵一边说着一边从背上的箭囊中抽出一支羽箭搭在弓弦上:“第一次到前线来就赶上这么个大场面,有前途!”

    “啥,啥意思?”

    “知道‘叶塞诺拉’这句话在魔族语里的意思吗?”

    “不,不知道。”

    老兵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哎~孺子不可教也!在魔族语里‘叶塞诺拉’就是‘元帅万岁’的意思!”

    乔的脸忽然变成像死人那样的惨白sè。

    “看看,我就说现在的年轻人越来越没用了,不过是一个魔族元帅嘛,还是个娘们儿,有什么可怕的?撒泡尿照照你自己那副德行,简直吓得像只鹌鹑一样!”老兵鄙夷的撇了撇嘴。

    城下,魔族阵营里传来了一阵阵低沉而悠长的号角声。

    斯狄芬妮在战马上高高的举起了她的右手。

    那只手仿佛拥有不可思议的神奇魔力,不论是要塞上,还是下面魔族的团队中,每一个人,不论是军官还是普通士兵,所有人的注意都被那只高高举起的皮肤略显粗糙的手给吸引住了……

    “士兵们!”斯狄芬妮清亮的声音传遍了整个战场:“让我看看你们的勇气!”

    她的手用力向前一挥,清叱道:“攻城!”

    魔族队列里传来出一连串急骤而密集的擂鼓声,十多个万人方队里发出惊天动地的呼啸:“叶——塞——诺——拉——!”

    无数明晃晃的军刀和长枪在阳光的照耀下反shè出刺目的光芒,这座刀山枪林发出如狮虎般的恐怖咆哮声,毫不迟疑的朝维尔威斯要塞扑了上来!他们来的是如此凶狠和猛烈,要塞上的人类守军一下子就感觉到整个要塞和面前大地都在颤抖,就连那些身经百战漠视生死的老兵也不曾见过这样悍不畏死的攻击!

    在后世历史上留下浓重一笔,写入军事学院教材的“特兰攻防战”打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