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溺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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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命初

    草云郡中,尖顶阁楼内。

    陈甫坐在白玉狮座上,眼神有些流离。

    余若在殿堂中,双膝触地。

    “余伯,下人们在阁楼内,找到了一个密室,密室中有三张羊皮,上面记载了一些东西,挺有意思的,你要看下吗?”

    沉默片刻,余若弯腰,以额触地。

    他弯曲着臂膀,手掌撑在了冰冷的青石上。

    “余若死罪。”

    脸上的眉头紧蹙,陈甫复杂地看着下方叩首的余若。

    过了一会儿,才道:“你怎么不求饶?”

    “郡主对余若有救命之恩,余若本该舍身相报,但却故意欺瞒,致使少主断手,余若罪该万死。”

    “呵呵。”

    嘴角微微抽动了起来,那张俊朗黝黑的脸庞上露出了一抹浅笑。

    “我真的很吃惊,你说,我该称呼你余伯,还是草云郡少郡主?”

    “少主!”

    抬起身子,注视着眼眸冰冷的陈甫,余若的眼中满含着热泪。

    “我的族人早已被刘力屠尽,我现在只是一颠沛,残疾之人,昔日被郡主所救时,余若就已经绝了复起的心思,这万里的疆域,全靠少主的韬略与郡主的雄才方能攻下,这些本就应该是郡主的。”

    “万里?”

    陈甫瞪目,双眼中流露出渗骨的恨意。

    “我看只有三千里吧。”

    闻言,余若沉默片刻,才小心的道:“少主,虽只三千里,却与我郡领土相连,因此,我郡占据着地利,士兵调动比他人快,士兵的数量也能比其他人多,只需囤积数年粮草,凑齐供养之物,到时发兵西进,万里之地,必为主上所有。”

    陈甫眯起双眼,低头思量间,眼光正好瞥到了缠着丝帛的手腕。

    于是,他苦笑起来,道:“可这些,都是靠这只手得来的。”

    余若脸色难过的闭上眼睛,再次叩首,并且一直维持着以额触地的姿势。

    殿堂陷入了寂静,陈甫挺起身子,枕着背后的白玉靠板。

    白玉温润,色如凝脂。

    当玉被人的体温烘热后,就会传出一阵暖意。

    暖意化成了一股暖流,涌进了陈甫的后背。

    盯着跪地的余若,双眸中的冷光逐渐敛去。

    用完好的左手捂住自己的额头,陈甫疲惫的闭上了双眼。

    良久,陈甫才睁开双眼,看着下方依旧伏地的余若,站了起来。

    “回生果的位置,你早就知道了,但你忌惮刘力的悍勇战力,所以你等了下去,等到刘力病入膏肓。”

    陈甫一步步的走下阶梯,脸无表情。

    涂了金漆的甲片,在昏黄的烛光下,闪烁着清淡的光辉。

    光辉伴随着一股莫名的气势,若有若无般,将原本大殿两旁,烛台之上流离的烛火搅动的更为飘忽。

    陈甫拔出了腰间的佩剑,伴随着阵阵渺远的清鸣回响,如水一般凝重的剑身,散射着黯然的银光。

    “我很好奇,刘力身上的寒气,究竟是怎么回事?是你们给他留下的吗?”

    “少主。”

    再次挺起身子,双眼迎着黯然的银光,余若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那沁骨的寒毒,并不是家父造成的。”

    看着余若脸上的笑容,陈甫那张俊朗脸庞上的眉梢微挑。

    “不是草云郡的老郡主?那是谁?”

    “是白沙郡的一名女奴,姓彭,名婉儿。”

    闻言,陈甫瞪目,脸上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而后,陈甫脸上又出现了疑惑的神色,道:“她,她是?”

    “她是刘恒的母亲,她是刘力的妻子,她还是彭庸的妹妹。”

    脸上的笑容迅速收敛,余若的双眼中流露出了一抹怨毒。

    “两军阵前,就是她,让彭庸叛变,让刘力领白沙郡兵攻入了宁川关隘。”

    扬起头,看着陈甫阴晴不定的脸庞,余若眼中的怨毒之色尽褪。

    “彭婉儿,是白沙郡上一代郡主,也就是少主的爷爷,专门为丹鼎准备的药人。”

    闻言,陈甫脸上露出恍然的神情。

    观察着陈甫的神色,余若停顿片刻,才继续道:“作为药人,必须从出生到满月时,就长期在驱油草汁中浸泡,长大以后,还得服食各种各样的药物,补品。”

    “然而,凡药必有毒性。”

    陈甫神色一凝,出言打断了余若的话。

    “既食百药,其身必染百病,尝遍百药的药人,一般都是身残体弱,其寿命,也难过十六岁。”

    “少主,彭婉儿在十四岁时,遇到了刘力,然后,她活到了二十五岁。”

    闻言,陈甫沉默了。

    大殿内,再次寂静。

    殿堂两边,绘兽纹的铜盏上,被搅乱的烛火,渐渐的静止了下来。

    “当时,有道师要炼寒丹吗?”

    闻言,余若迎着陈甫的目光,摇了摇头。

    “那爷爷为什么?”

    “只为讨好罢了。”

    余若低下头,避开了陈甫的目光,双眼凝望着身前的地面,面无表情的道:“药人十六岁时,才可入鼎,入鼎前要用天材地宝稳固药性,当时老郡主偶然之下得到了一株寒草,幸喜若狂,花了十多年时间,用了大量的资源培育药人,却只成功了一例。”

    “在刚刚用寒草的银汁稳固了其药性后,还来不及将之献上之时,就被当时掌管兵马的刘力骗去。”

    长剑插入地面,一尺长的剑身没入了青石中。

    短暂的“叮”响后,摩耳的余音,在大殿内回荡不绝。

    “竖子!!”

    手掌的掌心撑着长剑的柄端,陈甫咬着牙,愤然骂道。

    “老郡主英明一世,十余年来的心血成就,却被刘力骗走,而后刘力杀尽老郡主的亲信,在草云郡自立,得知消息后,老郡主立刻大病了一场。”

    余若眼角上挑,用余光扫视了一下陈甫脸庞上的怒容,随即目光下移,保持着平淡无奇的语气,继续道:“不久后,就暴病而亡。”

    “呵呵。”

    额间黑云浓厚,双眼中流露着噬人般怒意的陈甫,咧嘴微笑。

    在烛光的映照下,两旁亮白的牙齿,在黝黑的脸庞上,异常明显,异常灼眼。

    “若爷爷将药人献上,白沙郡必然崛起,刘力这老贼,着实当诛!”

    转身,陈甫收回长剑,抬脚走上了白玉狮座前的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