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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场金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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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官场端倪

    计划生育宣传车绑上了喇叭,车前保险杠上拉上了横幅。吕沙洲蹬上车,准备到各行政村进行计划生育宣传。邮递员来了,一路按着自行车铃,潇洒地停在办公室门前。吕沙洲对这个整天嬉嬉哈哈的小伙子很羡慕,快乐整天挂在脸上的人生活一定是幸福的。他对司机说,开车,走。司机麻利地发动车问吕沙洲去哪儿?正在这时尤秘书在办公室门前喊我:“小吕,别慌走,你的信!”吕沙洲下车跑到办公室门前从他手里接过那封信。他一眼就认出花溪娟秀的字体。急不可耐地撕开信封,他看到了第一句话:“老白,我的爱人!”他的眼睛猛一热,几乎不能自抑。他快速地跑到自己办公室门前,掏出钥匙打开房门,坐到办公桌前,专心致志的读她的信。花溪在信中毫无掩饰的倾诉对吕沙洲的刻骨思念,信纸上隐约可以看到点点泪痕。除去思念还表达了对他一刻也难放下的担心。相爱几年他们在学校一直行影不离,分开从来没超过两天,吕沙洲相信她的思念是真的。她对吕沙洲到乡政府来坚决反对,不仅是劝而且是哀求他去复读,哀求他为了他们的爱情去复读。她在信中说:“老白呀,我的爱,老白呀,我扯心扯肺的爱,你的固执让我吃不下睡不着,让我走不安坐不宁。你是我的天,我的地,我的生命,你不听话,一定要一条路走到黑,你不想想以你嬴弱的力量,一个人与整个社会抡拳头,怎能救你那衰败的家于水火?你不听话,我的天就是阴冷的,我的地就是荒凉的,我的生命就是暗淡的!你不听话,我知道还有另外的原因。在你悲天悯人的忧郁中,绝对有对我考上大学的疑虑。你怕我从此一去杳如黄鹤,你视作生命的爱情之花会凋零。虽然你不说,但我的心一直和你的心跳在一起,怎么会感觉不到?为了消除你的担心,那天晚上我是想把我给你,把我少女的纯真给你,可是,那天晚上,我们整整争论了一晚上,我失去了给你的激情,我们也没有创造让我给你的环境。来到学校我为此后悔得死去活来!老白,你来吧,到学校来,来把我少女的最宝贵的珍品带走,带到你复读的学校去。让我初夜的血陪伴你再拼搏一年。听话吧,我的亲人,别让我纠心了!”我读到这里已经泪流满面,失声痛哭。“小吕呀,宣传车怎么还不下乡啊?”我知道是水书记,急忙收住哭声,用手去抹脸上的泪。然而,已经晚了,水灵推门走了进来。她看到我的失常神情,一下子愣在那里。半天她才缓过来,关切地问:“这是怎么了?这到底是怎么了?”我慌忙把手里厚厚的信往桌子里塞。她一步跨到我面前,伸手就把信抢到手,展开后一目十行飞快地看。她脸上的表情由关切到恼怒,脸色由白变红,由红到青紫。仅5分钟她就看完了信,随后“啪”地一下把一叠信纸拍在我的办公桌上。接着,一阵雷霆之怒冰雹般朝我劈头盖脸砸下来:“你多大?18岁!18岁懂得什么叫爱情?18岁就把自己沉浸在儿女情长,卿卿我我中,这是不是有点太浅薄了,你现在需要做的是好好干工作,是不断丰富自己的工作经验,是谦虚地向社会这所大学校学习。一个考上大学的小女子,是不会和你有结果的!你还为她痛哭流涕,这是对男人这个名词的侮辱!”她娇喘微微,难以自抑地在房子里急促地踱步,这一刻她简直就象一只被夺去幼崽的母兽,完全没有了那种温文而雅的端庄秀美。吕沙洲当时很感激她,人家发火也是为我好啊!在桃花庄连对我发火的人也没有,因为人家不屑于对我发火。但是,吕沙洲当时百思不得其解,为这点事她不应该发这么大的火,以她的修养这不应该是她的做法,这明显是她的失态。可是,她为什么会失态?人的情绪失去理智的控制就会横冲直闯,美丽贤雅的水灵也不例外。对她的训斥吕沙洲一直默默地接受。他的服从让她多少平静了一些,放宽语气对吕沙洲说:“快去洗把脸开车下乡宣传,别让人察觉你的情绪低落!”说罢,缓和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又在镜子跟前照了照,尽量显得若无其事地走出吕沙洲的办公室。吕沙洲脑子里一片茫然,一片空白。水灵的怒斥并没有进入他的心里。他的心都在花溪身上。他仿拂看到花溪美丽的大眼流着泪,俊俏的脸蛋儿愁容郁结。他心乱如麻,已经不能坐在宣传车里手拿话筒讲解计划生育政策。但是,向水灵请假显然不能获得批准,也无疑是个愚蠢的举动。怎么办?吕沙洲看见站在宣传车旁准备下乡的吉星照,就在办公室里喊:“吉哥!”他听到吕沙洲喊他,晃晃悠悠地走进屋,抽出一支烟点上说:“吕弟喊我作甚?”“我今天有些头疼,吉哥你先带车下去,我一会儿再去找你。”吉星照有点诧异,满腹狐疑地看着吕沙洲:“你刚才不还好好的吗,一会儿功夫就变样了。出了啥事吗?”吕沙洲装着满不在乎地样子说:“我能出啥事?就是有点感冒,我到医院买点药,吃了就好。你们先去宣传,我随后就到。不过,这事别让乡领导发现,尤其不能让水书记知道。”吉星照哈哈一笑:“这点脑子我还是有的,你把哥哥看成啥了?今天上午的宣传你就别去了,关上办公室的门睡一觉。中午在小村吃饭你可得去,不然就漏馅儿了。”

    吕沙洲躺在办公室的床上,一点精神也没有。他没有办法去复读,但他又不能不考虑花溪的态度。他如果不听花溪的话,执意按自己的想法走下去,怎能对起她?他在屋里苦苦思索一上午也没有想出两全其美的好办法,他现在的做法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他给花溪写了封回信,婉转地重申自己的态度,请她相信他的选择。唉,两难啊!

    吕沙洲赶到小村时,见宣传车已经停在村委会门前。走进院子,他就吓了一跳。他发现水灵正坐在村委会的办公室里,他想,这下完了,她肯定知道我一上午没有下乡。他不敢进办公室,就到旁边的屋子去找吉星照。正巧,吉星照在屋门口朝他招手。他走到吉星照面前,急不可耐地问:“吉哥,水书记啥时候来的?”吉星照说:“别提了,我们刚宣传了一个村,水书记就赶到了,她还专门往车里伸头看了看,我一声也没敢吭。”吕沙洲有些慌:“这么说,她知道我上午没跟车?”他一跺脚说:“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吗?”“她问你什么了吗?”“她什么也没问,还挺高兴地嘱咐我们多宣传几个村。”吕沙洲心里有些发毛,越是不问越不好办,还不如她发一通火,批评几句,这事就算过去了。这笔账不了,早晚还是要算,等待宰割的滋味不好受。他们俩正在束手无策,尤秘书过来说:“小吕,水书记叫你呢。”吕沙洲看了一眼吉星照,心里想这回挨熊是整个的了。

    吕沙洲走进办公室,水灵笑眯眯地问:“你的病好了吧?快过来我们研究个事。”他心里想,这是不是在告诉我今天旷工的事就算过去了?而且她还维护自己的声誉,把我的事说成“病”,处理事不露痕迹,这是她的老练处。吕沙洲真该感谢她作为领导的宽容。水灵对吕沙洲说:“这个村有个刺儿头,生了三胎,不愿拿抚育费。村长和他是本家,不好拉下脸得罪他。一会儿让村干部把那人叫来,让村长当着他的面替他求情,你把村长狠狠训一顿,他就会顺当地把钱掏出来。”吕沙洲说:“水书记,我年纪轻轻怎好训村长呢,他几乎和我父亲年纪差不多了,我干不了这个事。”“干不了也要干,这是难得的锻炼机会!”水灵说得斩钉截铁,不容置疑。吕沙洲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不一会儿,果见村干部领着一个人走进村委会。那人看上去有40多岁,灰头土脸。上身穿着一件白褂子,因为脏已经变成了灰褂子;虽然天气还很热,可他却穿着一件深色的裤子,光着脚,满面愁容。进到办公室也不说话,就搭拉着头蹲在门坎上。他的形象立即就让吕沙洲想起他的父亲为他筹措学费时的背影。他的心立刻被愁苦填满了。水灵朝吕沙洲使眼色,意思是要他说话。可是,吕沙洲面对着这人这个穷困潦倒的模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水灵见他一副局促的样子,就撇开他说话了:“钱带来了吗?”这话音调很长,节奏很慢,是一种居高临下的语气。那人动了一下,身子更矮地缩了缩,却没有说话。“我问你话呢!”水灵说这句话时节奏仍然很慢,语气也显得平缓,但透露着一种气势,潜藏着山雨欲来的威压。连吕沙洲这个局外人也感到了那气势的咄哆逼人。可是,那人仍然不说话,只是把头埋得更低,几乎插到裤裆里。吕沙洲盯着那人,内心深处有一股忧愤在翻滚。他的父亲活着的时候不也和他一样吗?面对家族势力和政治势力的双重压迫,他父亲不到50岁背就驼了。“啪”地一声,把吕沙洲和那人同时吓了一跳。水灵把手里的茶杯重重地顿在办公桌上。那人猛然抬起头,吕沙洲惊愕地发现,他已经满脸是泪,浑浊而无神的眼睛惊恐地大睁着,黝黑的脸因害怕和忧愁扭曲得厉害。水灵叉着腰走到门口,冲外面高声喊:“吉星照!”“到!”吉星照应声来到门前。水灵对着吉星照厉声喝到:“把他给我拷起来,带到乡里去!”我看着威风凛凛的水灵,心里说这哪是美人,简直就是一只母老虎。正应了那首流行歌曲:女人是老虎。吉星照掏出手拷,故意弄得哗哗啦啦响。那人“扑通”一下就跪在水灵脚下,带着哭腔哀求道:“同志,我真的没有钱。你容我几天空儿,我去借行不?”水灵一听嘲讽地说:“你去借?已经给你7天的时间,你一个大子儿也没弄着,你耍猴哪?甭罗嗦,带走带走!”这时,一直袖手旁观的村长说话了:“水书记呀,你看我能不能讲个情,再宽限他几天。”水灵一转身,对着村长抠鼻子挖眼睛训了一顿:“你还有脸替他讲情?全乡10个行政村都像你们村这样,抚育费任务怎么完成?计划生育还搞不搞?计划生育是我国的基本国策,亏你还是个共产党员,多年的老村干,这点觉悟都没有?你要讲情也行,讲了情你这村长就不要干了!三条腿的哈蟆不好找,两条腿的村长到处都是。”村长被水灵熊了一顿,急得原地转了仨圈儿,但还是对水灵说:“水书记,你就给我一个老面子,千万不能逮他。”“不拿钱今天洋手表他带定了!”水灵抱起双臂一副铁面无私的神情。村长万般无奈的跺跺脚,好象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说:“我当一天村长也不能眼看着逮他,这样吧,我手里还有孩子他姨托我买砖的钱,这1400元钱我先替他垫上。”那人听村长这样说,感动得对着村长“恩人恩人”的直喊。赌咒发誓明天中午前一定把钱还给村长。水书记说:“那也行,但是今天不能给他开收条,等到他把钱还给村长再开条。”那人说:“同志你放心,村长兄弟今天救了我的命,我明天不按时还钱还算人吗?”村长这时已经把钱掏出来。水灵说:“小吕,你把钱收起来。”又对那人说你走罢。那人千恩万谢,一步一回头的走了。那人刚走出大门,屋里便暴发出一阵哄堂大笑。村长说:“这小子是属驴的,牵着不走打着倒退,不整整他哪会这样乖。”吉星照说:“没本事就别生那么多孩子,晚上没事干除去日……”他话没说完,扭头看见水灵,伸了一下舌头把半截话咽了回去。水灵说:“小吉你这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又转脸对我说:“小吕,把钱还给村长。”我老老实实地照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