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庚辰年正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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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色心更炽

    夷陵紧邻归州,同称屈子故里。为纪念屈子在汨罗江上那一跳,这里兴起了端午赛龙舟的特殊习俗,且两千多年来从未间断。

    夷陵人赛龙舟,是个城乡齐动、官民皆与的大事,在夷陵民间,有宁荒一年田,不输一年船之说。

    与其他很多地方赛龙舟主要以竞技和娱乐为主不同,夷陵人的龙舟赛祭祀成分更重。

    每年五月初五黎明,参赛龙舟下水前,龙舟划手们会跟着站头叩拜天地,饮鸡血酒,隆重地将长块红布系上龙头。之后,众人齐到江边安龙头下水,同时龙舟上击鼓人扮屈原之妹屈幺姑,唤“我哥回,我哥回……”,站头点标、吹哨,划手们舞动桡片,龙舟开始游动,众人唱起《起桨曲》。舟至江心,接唱《游江》,呼唤屈子魂归:“安安然然回故乡,好和乡亲过端阳……”岸上的乡亲们把一串串粽子抛入江中,用这种最虔诚的仪式迎接屈子魂魄归来。

    岁月已太平,丁卯年端午的赛龙舟,夷陵操办得比以往更隆重。四月中旬后,江畔就不时传来龙舟训练的锣鼓和呐喊。

    五月初五当天,陈于珍早早忙完两个客户传召,回到望蜀楼去找李法天。两人早就约好,端午节要请李法天吃粽子和皮蛋。

    上午祭祀,龙舟竞渡在下午。午饭后,陈于珍精心给自己和李法天梳洗打扮,同左钧一起出城门,到江边上选一视野开阔处站了。

    此时江边早已人头攒动。除了空巷而来看赛的市民,各种卖茶水小吃的热灶,卖艾叶菖蒲的乡民也都连摊相陈,更有那卖瓜子花生的小贩在人群中穿梭,扯着长声,吆喝“瓜子……花生……桂花糕……”。

    粽子和皮蛋午饭时已吃过。陈于珍待小贩游走到自己跟前,哪样都买了一点,三人一边兴高采烈地嗑瓜子剥花生,一边等着龙舟赛开始。

    未时正,一阵鞭炮声起,龙舟竞渡开始。几十艘龙舟在江面一字排开。那些龙舟都有数丈长,被漆成红、黑、黄等颜色,每艘龙舟上均有划手十多人,两人一组持桨并坐,站头立在龙头之后,支一架鼓。岸边主持赛事的官员敲响开赛锣,各站头挥槌擂鼓,在鼓点和划手齐声呐喊中,龙舟如离弦之箭冲出起点。

    岸边观赛者的情绪即刻被点燃。加油、叫好之声此起彼伏。无论男女老幼,都像打了鸡血,顾不得平时的矜持仪态,放声呐喊。

    在夷陵,端午龙舟赛一如上元佳节,不仅男人参与,更是闺阁妇孺难得出门的日子,自然就给了纨绔子弟、登徒浪子猎艳寻花的机会。

    在江边的人群中,陈于珍本就如出水芙蓉,鹤立鸡群,加上所站位置突出,口音又和本地人有明显的不同,难免成了一道特殊的风景。

    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她看,广帮船运总管事的公子苟蛟就是其中一位。

    苟蛟三十来岁,生于船运世家。他出生后,其父找先生为其推算,起名为蛟,是希望他能如蛟龙入海,未来将家族生意发扬得更加光大。奈何苟蛟在下生前胎位不正,其母九死一生产下他后就再无能力生育。因此,自小被母亲视若珍宝,溺爱有加。在溺爱之下,苟蛟读书不成,学商不进,日日声色犬马,纸醉金迷。家里早早就为他娶了妻室,却不能拴住他那颗寻花问柳之心。

    夷陵码头是长江船运川帮和广帮的业务分界点及接驳处,也是苟家生意可触及之地。这年五月,苟蛟刚好随船帮到此,自然不会错过这场热闹的节庆赛事。

    龙舟赛时,苟蛟与两随从看龙舟的位置刚好在陈于珍下方不远。陈于珍带着北方口音的叫好声,一开始就引起了苟蛟注意。

    久在湖广江浙,苟蛟所经历的女子,多为吴侬软语、江南莺燕。陈于珍北方人特有的健硕之美和自幼在王府熏陶出来的大家气质,一下就让苟蛟魂不守舍。他忘记了看向江面,目光一直围着陈于珍转。还不时冲她晃折扇打口哨,意图引起注意。

    陈于珍见过的大场面多了,任凭多少双眼睛,她都可以视若无睹。

    酉时初,龙舟赛结束。陈于珍与左钧带着李法天意犹未尽地往回走。苟蛟贼心不死,带着随从远远跟着。他想摸清楚陈于珍的底细,好找个机会下手。

    眼见陈于珍一行进了望蜀楼客栈二院,苟蛟一行也跟了进去,直到三人进了左钧房里,才退了出来。

    已到晚饭时间,几人又来到望蜀楼前楼,准备在酒楼用饭,以便进一步打探陈于珍底细。

    端午当天,望蜀楼酒楼、客栈都爆满。

    在柜台后的王秉正从苟蛟一行进门时的咋呼和油头粉面的扮相,就判定这不是个好招待的主。他亲自迎上前,问明需求,将一行人带到二楼一个临窗可望见二院客栈的雅间,倒茶安顿下来。

    苟蛟一行要了几个淮扬菜及两壶花雕酒。王秉正安排完酒菜从雅间退出,专门嘱咐小二,上菜侍候时要多加小心,免生事端。

    约莫过去一刻钟,苟蛟一行所要酒菜备齐,小二和传菜师用两个掌盘将酒菜碗筷送进他们所在雅间。摆放停当,小二道声“几位慢用”,正要关门退出,就被苟蛟叫住。

    苟蛟将小二带至窗前,指着二院客栈左钧居住的屋子问:“那房里住的是谁?”

    顺着苟蛟手指方向,小二看到在左钧屋内,东家和陈于珍、李法天一边嗑着瓜子,一边说着什么。小二告诉苟蛟,那是我们东家和长租客人陈家小姐。

    听小二说陈于珍只是长租客,苟蛟色心更炽。放小二下楼后,他和随从一边喝酒,一边谋划着怎样把陈于珍搞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