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庚辰年正月

首页
关灯
护眼
字体:

82.聘礼都带来了

    立了窖,酒坊开始正常酿酒。

    霜降前夕,左钧准备去龙安府提亲。

    秋深,雨水已经稀疏,涪江水流大量减少。左钧上龙安府提亲前,王汝放完头年采伐的最后一批木头,又到铜牟镇买酒。运酒两年,王汝获得了远高于伐木放排的收益。这个秋冬,他计划把王秉正的酒卖到更远的地方去。

    时间凑巧,左钧跟王汝搭伴同行。

    王汝这次买了一百二十坛最好的太白醉。除雇三辆马车运酒外,又专雇辆马车给自己和左钧乘坐。

    有王汝与左钧同行,王秉正心里踏实许多。

    左钧走后,王秉正担起学馆授课的任务。烧坊活计排开了头,王秉正每天除上、下午散学后去烧坊打一转,其余事项都交给了王法天打理。

    到烧坊干了两年多,王秉正精心教,自己专心学,下来更是用心揣摩,王法天对酿酒的所有关键技艺都已了然。碾粮粗细,混粮比例,润粮干湿,蒸粮生熟,拌曲温度,封窖发酵时长短……每一个环节,王法天做起来都中规中矩。

    押着三辆负重的酒车,左钧和王汝虽尽力赶路,从铜牟镇到龙安府,还是走了三天。第三天到龙安府时,已是暮色苍茫。

    到了龙安府,王汝就是地主。他明白左钧同王秉正的关系和情感,自然在心里视左钧为尊长。当夜,先安排左钧在城内最好一家客栈住了,随后又请他去一家酒楼喝酒,其间商量了提亲的种种细节。

    第二天一大早,王汝就到客栈叫上左钧,两人在城里找来一押礼先生,租三架抬货请六个抬礼人抬回。回到客栈,左钧和押礼先生指挥,把从铜牟带来的聘礼摆放在抬货上。

    王汝随后去了府衙,通报左钧上门提亲这事。

    自与王秉正别后,陈于珍心里一直都盼望着左钧出现。但她知道,秋末冬初,烧坊事务繁忙,以为提亲之事,再快也得到冬至。所以,衙役通报王汝来访时,陈于珍压根没往提亲的方面想,只以为是私事相烦,就自个传见了。

    王汝进院,一见到陈于珍就拱手作揖,连道恭喜。陈于珍莫名其妙,问:“非年非节,恭喜个啥?”

    “我刚从铜牟镇回来,秉正大哥的父亲与我同来,说是来给你跟我大哥提亲。你就要成我嫂子了,这可是天大的喜事,还不该恭喜?”王汝说。

    “义父在哪里?咋不见他人?”陈于珍见只王汝一人进院,以为他在说笑。

    “急啥嘛?我是提前来报信的。你义父还在客栈打理聘礼,说要踩准时辰,隆重登门。”王汝得意忘形。

    被王汝一呛,陈于珍的脸庞瞬间红齐颈根。偏在这时,陈夫人听说有客人到访,走了出来。

    “哪个要来?还要隆重,是要干嘛?”只听得王汝的后半截话,陈夫人还不知发生了啥。

    见知府娘子出来问话,王汝先是作揖请安,随后回道:“回夫人话,山下我秉正大哥的父亲左先生来龙安了,是给知府妹子和我大哥提亲的,让我提前过来通报一声。”

    “啥?秉正兄弟叫他父亲上门提亲?”

    王汝给出了肯定回答。

    “人呢?”

    “还在客栈做准备,候时辰,估摸一会就到了。”

    “哈哈……好事!好事!大好事!”陈夫人一改往日的稳重矜持,忍不住在陈于珍手臂上拍一巴掌,并笑出声来。

    嫂子一笑,陈于珍的脸色更红,嗔一声“不想理你们”,转身跑开。

    陈夫人一高兴,连招呼王汝都忘了,直接叫来衙役,让其去前衙通知陈于朝马上回后院,说家里有要事。

    见陈夫人无暇顾及自己,王汝向陈夫人说声“一会见”,就离开府衙回了客栈。

    陈于朝正在前衙翻阅公文,衙役急风火燎地跑到跟前说,夫人有急事请。陈于朝放下文书,起身向后院走去。一进后院,就被兴高采烈的夫人拉住:“老爷,喜事,咱家有大喜事!”

    “平白无故,啥事直说就是。干嘛一惊一乍的?”

    “秉正兄弟请左先生上来,为妹妹提亲来了。咱妹子要嫁人了!”

    陈夫人的兴奋,让陈于朝有点将信将疑:“好久的事?我咋不知道?”

    “叫你回来,就为这事。左先生在等候好时辰,还没来呢。”

    “确是大喜事!我去换身衣裳,方便接待左老先生。”陈于朝稳定了一下情绪,转身回了房间。

    王汝回到客栈,提亲礼物都已备妥,左钧也换了整洁的儒衫。巳时三刻,押礼先生指挥,六个抬礼人抬着三抬聘礼,同左钧和王汝一起,奔府衙而去。

    府衙这边,陈于朝换妥衣裳,在客堂备好香茗,吩咐衙役将后院大门全打开。虽说在龙安地界上他是最大的官,但今天他的身份是家长,要处理亲妹妹的终身大事,要接待的还是一位饱学之士,这个接待,必须隆重。

    左钧一行到了府衙后院。押礼先生在前,冲院门深深一揖,长声唱起来:“登吉祥邸,求贤良人。今有绵州府铜牟镇显绅王秉正,闻贵府胞妹陈氏于珍贤良淑德,着同里贤达左钧上门提亲,期结良缘。求见……”声音抑扬顿挫,尾调拖得老长。

    看门衙役从知府传令洞开大门,就知今天有大事,不想等来的是给知府胞妹提亲的队伍,哪敢怠慢。一路小跑就进院向陈于朝禀报。

    “快请!”陈于朝一边让衙役传话,一边迎出客堂。

    双方会于堂前。左钧先向陈于朝弯腰一揖,说:“向知府大人请安。”

    陈于朝急忙上前,双手托住左钧揖礼的手说:“您是于珍的父亲,自是于朝长辈,哪需这些客套,快进堂内歇息!”

    遂携左钧进得客堂。

    陈夫人则指挥王汝和押礼先生把聘礼抬进厢房收拣,打发了押礼先生和抬礼人,才和王汝一起回到客堂。

    “秉正和于珍,一个是我儿,一个是我女。两人曾共经生死,同历患难,彼此也有情意。早年老朽就有意撮合,彼时于珍要寻亲,秉正觉得飘零江湖,无所作为,怕辜负良人,所以耽怠至今。如今,你们兄妹相聚已久,秉正也业有小成,养家足余。老朽此来,是为两人说合,请知府大人准允。”在客堂坐定,左钧就向陈于朝说明来意。

    “有情人终成眷属,我和于珍嫂子都支持应允。”陈于朝不是俗人,对妹妹这段感情,早已心知肚明。待左钧说完,连个假意客套推辞也不做,直接爽快答应。等王汝和陈夫人也进到客堂,陈于朝让夫人去唤陈于珍出来跟左钧相见。

    陈于珍虽躲在自己房里,却一直窥探着外面的事情。知道嫂子要进来,就回床沿坐了。听到敲门声,她故作不知地问:“谁呀?”

    “你嫂子。”

    “门没闩,进来吧。”

    陈夫人推门进去,嗔笑着:“老大不小了,啥没见过,害啥臊?你义父已在客堂,不出去相见,妥不?”

    “我害啥臊了?几时又说不见我义父了?”陈于珍尴尬中带着喜色。

    “那就不躲了,出去见人。”陈夫人拉起陈于珍就往外走。

    “爹,是哪阵风把您老人家吹到龙安府来的?”本以为自己会害羞,可是一见面,陈于珍却落落大方地同义父打起了招呼,还语带调侃。

    “啥子风都把你爹吹不来,是人的喜气把我催上来的。来这,是给你跟秉正,向知府大人提亲。”左钧见到陈于珍,又激动,又辛酸。

    “咋?我那秉正大哥啥时脑壳开了窍,想起这事了?”陈于珍这时又一点都不扭捏了。

    “说那些作甚?你义父就在堂上,聘礼都带来了,你啥心思?”陈于朝坐得稳稳的。

    “哎呀,我一孀居妇人,寄在哥嫂门下,欠着义父厚恩,我能有啥心思?哥嫂、义父咋安排,我能不应着?”陈于珍委婉作答。

    “那好,那好,这事就算成了!”左钧拈须而笑。

    “你这么说,好像我们要卖了你似的?看我不撕了你这张利嘴。”陈夫人笑着把手伸到陈于珍面前,作状要拧这个小妹。

    “当着长辈的面,你们成何体统?”陈于朝难得地柔和起来,平日的威仪一点都没有了。

    “于珍跟我是父女,哪来那些讲究。”左钧慈爱地为陈于珍开脱。

    谈定正事,陈于朝着人安排酒饭,叫来几个同僚作陪。饭后,王汝辞行,忙自己的去了。

    左钧在龙安府又盘桓两日,在陈于珍的陪同下,把龙安府城好好逛了个遍,才经陈于朝安排,乘船从水路回了铜牟镇。

    送走左钧,陈于珍心里欢喜。陈于朝夫妇在高兴的同时,又觉得有些遗憾。夫妻俩相信妹妹的眼光,从几次短暂相处,对王秉正的为人和能力也认同。可作为一个官宦之家,虽不说要啥门当户对,但结一门亲,对对方的家世出身一点都不了解,总感觉有些不踏实。而这些,王秉正不说,陈于朝又不好主动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