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庚辰年正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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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王与陈佳期在即

    一河的洪水,成了当年华西秋雨的休止符。八月下旬,又是长时间的秋高气爽。

    江中水退,陆上路干。梓潼曹家富和盐亭赵昶的高粱先后送到。重阳之日,新酿酒季仍如期点火立窖。

    赵昶依旧是用高粱换酒,曹家富用粮价抵偿了上次拉酒的欠账,又拉走三百坛酒。按照王秉正要求的诚信低利,曹家富卖酒的生意远比预期要好,占领了梓潼周边市场后,又往北,把生意做到了剑州、昭化。

    继赵昶和曹家富后,一些小粮贩的高粱也陆续送到。到封秤时,所得酒粮仅高粱就超过了三千石。按已摸索出的配粮比例,烧坊所存小麦又有了严重缺口。本来补购几百石小麦,在铜牟镇上就可解决,但因洪灾,当地粮贵。为不再影响当地粮价,王秉正把这事拜托给了赵昶。

    不到半月,赵昶送粮的船就再次到达了铜牟。至此,烧坊一切事务又都回到了正轨。

    改了甑灶,两间作坊每天粮耗超过了三十石。有强大的产出为保障,对各处酒的需求,谪仙烧坊都基本能保证。

    壬申年冬,铜牟镇周边诸县县城及较大的乡镇,烧酒市场八成被谪仙烧和太白醉占了,原来风靡的小灶苞谷烧只能退到小乡镇,也逐渐因无利可图,多数小作坊只能熄火封灶,改营他业。

    冬至,新宅基本告成。左钧找来镇里最知名的八字先生,两人根据王秉正和陈于珍的四柱五行算了好半天,把王秉正和陈于珍的婚期定在癸酉年(1693)正月十八,且在同一天乔迁新居。

    选好日子,左钧备好期礼,写了期帖,带着王秉正安排的一个伙计,前往龙安府。报期之外,他和王秉正父子已商量好,要把陈于珍接到铜牟,安排家里的铺成软装和衣饰等等。

    左钧到访时,陈于朝尚未去前衙理事。看了左钧送来的期帖,陈于朝连声称好。

    听左钧恳请让陈于珍去铜牟帮忙制办家什,陈于朝当即答允,但要求陈于珍在年前必须赶回平武。他想同妹妹在一起再好好过个春节。

    陈于珍临行之前,陈于朝和夫人把她叫到跟前,送给她一个楠木大箱,说里面是五千两现银:“你找到一个可依靠的人,要成家了,我们打心里高兴。把这些带上,该置办啥把手打直,别抠抠缩缩的,也不要去难为秉正。这些要不够,带信上来说就是。”

    青瓦白墙,画栋雕梁。到了铜牟镇,陈于珍看到左钧忙碌了一年多的结果。这新起的宅子不仅是铜牟镇最好的宅第,规模气势,甚至不输哥哥陈于朝的府衙后院。

    “花不少银子吧?”逛完新宅,陈于珍问身边的王秉正。

    “我所用不多,估计这宅子已掏空父亲的积蓄了。”

    “立业安家,我孤独一生,快到晚年,老天给了我你们这样两个孝顺懂事的儿女,让我也能享受天伦之乐,我常常是睡到半夜都会笑醒,钱财算个啥?再说,这宅子将来我也住的。”听王秉正说起花钱的事,左钧接过话说。

    “一家人过日子,你们为这个家做这么多了,接下来的事就让我来操持。”陈于珍心怀感激。

    “以后家里的事,真得劳你费心!”王秉正客气起来,但他说的也是实情。

    “就是嘛,女人家,女人家,有了女人才算有一个齐活家。等你过门,不,从现在开始,这个家就归你打理了!”左钧在一旁帮腔。

    次日一大早,王秉正领着烧坊账房,跟两个伙计一道,抬了一千两银子,雇一辆马车到客栈接陈于珍。昨天已把新宅逛遍,家里需要添置些啥,陈于珍心里已经了然,剩下来就是采买。

    账房、伙计和马车在客栈外候着,王秉正进客栈去了陈于珍房间。除了外面的一千两银子,王秉正还带来五十两黄金,计划让陈于珍去打些钗饰。虽然前半生也成过亲,但过去的婚姻和女人,都没有让他太上心。对陈于珍却不一样,王秉正心里只想着把最好的都给她。

    “拿这些干啥?你烧坊要用钱。哥嫂给了我一些银两,置个家,绰绰有余的。你把这些都拿回去,先支应烧坊开销吧。”对王秉正送来的金银,陈于珍不想接。

    “烧坊现在已能赚钱,不需要这些银两。再说等你过了门,家里的银钱还不是得交你打理,分啥你的我的!你只管拿着,该花放手花就是。”王秉正见陈于珍不接钱,有些急眼。

    “烧坊真不需要钱?”陈于珍不好再推拒,只好追问一句。

    “真不用。烧坊现在库里有粮,窖里有酒,每天还有大量现银进账,钱宽裕着呢。”王秉正乐颠颠地。

    从龙安到铜牟的船上,陈于珍看到绵州城墙倒屋塌、满目疮痍的样子。她与王秉正合计,决定下潼川府采购。因为需要陈于珍购置的,主要是几人的穿着和寝卧所需的绫罗绸缎、棉麻裘毛。汉女输潼布,这些东西,潼川府市面上本来一直就比绵州城丰富些。

    临走,陈于珍还回了趟学馆,在王秉正给的金银之外,又从陈于朝赠她的楠木箱中取了一千两。新宅修得气派恢宏,既然条件许可,她也不愿在未来日子委屈自己和家人。紧家宽路,要办,她就要把这个家办出个样子。

    到潼川府城,账房寻了城里最好的客栈,给陈于珍要了一间上房住下。

    不过两天,家中所需就大体购置齐全。陈于珍打制的钗饰尚未完成,几人只好又等两天。

    回到铜牟镇,左钧就请来了镇上最好的裁缝和几名附近擅长女红的妇道人家,在陈于珍的调度下,开始缝连浆洗、铺垫装挂。她为家里每人按春夏秋冬四季,里里外外缝制了几身衣物,这一忙就是七八天,大寒时节才做完。

    按陈于朝行前嘱咐,大年前,陈于珍必须赶回龙安府。王秉正原本想全程陪同陈于珍回去,可新年在即,铜牟镇上还有许多事得做,陈于珍不同意王秉正再同自己去龙安府。商量来商量去,最后相互妥协,由王秉正把陈于珍送到江油,再由江油县令安排人护送她回龙安府。

    送走陈于珍,操持婚礼就成了王秉正和左钧两人的大事。左家在当地原本就是大户,给儿女办婚礼,他的想法是,能有多热闹,就办多热闹。父子俩合计下来,需邀请的宾客单轮就超过了一百桌。

    按铜牟乡俗,婚酒有支客、正酒、谢客三个阶段,有待客三天六顿的讲究。虽有五顿不必如正酒午宴隆重,但也凑合不得。拢共算下来,要接待的客人怎么算都不会少于三百桌。

    这么大的阵仗,王秉正从未经历过。他想把规模动静弄小点,可左钧不依。好在,新宅子三进两跨,待客摆酒的空间还是充裕。

    左钧张罗起请客和酒席的具体事务来。

    婚期确定后,陈于朝也没有闲着。他遣人将要嫁妹的讯息向治内各衙门、各家土官和名绅巨贾做了通告。为配合铜牟镇的婚礼,他决定将酒席放在江油去办。酒席摆在江油,正酒之日早宴仪式后,夫家接走新娘,能在午时前赶到,不耽误拜堂。

    学馆散学开学,烧坊散工开工。虽说当年因赈灾导致烧坊多了一大块支出,但酒粮充足,改甑改灶后产能增长,存酒开售也让资金快速流转起来,烧坊收益较往年又多出许多。自然,伙计们这年荷包里的银子,也比往年更重。

    只是年事太高,左老太爷终究没熬到癸酉年春节。老人年过九十去世,算是喜丧,所以并没影响到王秉正和陈于珍的婚事。

    忙碌中,左老太爷治丧结束,癸酉年春节也过去了。

    王秉正与陈于珍佳期在即。

    铜牟镇这边,烧坊改用大甑大灶提高了效率,生产压力并不大。新年点火开工后,除两口蒸酒的锅燃着,蒸粮的灶并未点火,伙计们把更多精力投到了东家办喜事的活计上。

    办酒席的炉灶盘好,所需桌凳餐厨具到位,学馆、烧坊和新宅内外张灯结彩,喜庆的氛围浓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