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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焰邪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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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血染山林疑无路 生命本是不了尘

    翌日。

    夜,仍是星星希落。

    但,天空没有一丝微风。

    树枝如雕塑般的静止不动。

    黑黢黢的山林,静寂地躺在大地,清淡惨白的月光里,极似僵尸,毫无生息。

    山崖下。

    隐蔽处。

    “相公,我……我已经杀了二十多人了,如雪是不是已成了女魔?”如雪啜啜地道,一脸戚愁。

    楚天摸着如雪臂膀的伤口,爱怜地道:“真难为你了,火铳再正一些,你便将随如烟姐姐去了,怎会如此不当心,我早已说过,稍沾即走,不可停留!”

    如雪幽幽道:“只怪如雪大意,以后当心就是!”

    “老爷,我只是点倒了几人,不知性命如何,如果是第一次就杀了人,奴家心里甚是害怕。”

    楚天轻轻一笑,楼过二女,道:“你虽未杀过人,但见过杀人没有?”

    慕容馥听楚天一问,脑海中立时浮现出逍遥庄附近百姓及庄丁被毒打的惨状,先前虽是刁蛮,却未曾杀人,这些时日来,眼中均是血腥,好似一次比一次惨烈。见楚天相问,啜啜道:“没有杀过!”

    “唉!”楚天叹息一声,道:“师尊行道江湖之时,所遇红颜知己均已被江湖武林害死,师尊是何等悲伤。如今你二人跟随我,不知前路还有多少凶险,悔不该未将你二人留在师尊身边!”

    如雪道:“如雪不怕死,能跟随相公,死也要死在一块!”

    慕容馥亦升起无限勇气,坚定地道:“我与姐姐一样,像以前那样活着也是无趣,不如轰轰烈烈,就是死也不枉此生。”

    “呵呵,听你二人言语倒是坚决,却不知到了惨烈时刻是否又是屁滚尿流了”楚天说罢,看一眼如雪,坏笑连连。

    如雪抡起粉拳打了一下楚天,再要打时,便被楚天抓个正着,如雪顺势依偎在楚天怀里,撒起娇来。

    楚天楼过二女,坏笑道:“时辰尚早,苦苦等待甚是寂寞,不若再伺候你二人如何?”

    “相公,今晨不是已经伺候过了吗,如雪可是承受不起了!”如雪一阵娇羞,口上说不便承受,身子却是紧靠了楚天一下。

    “呵呵,你不想让相公伺候,便先休息,晚间或许会有行动!”说罢,搂过二女,静静地沉思起来。

    如雪凝视着楚天,双眼迷朦,口中关怀地道:“相公,千万要当心,如雪心里好生害怕!”

    “无妨。”楚天摸着手臂已然痊愈的伤疤,面上又泛起惨厉之色。嘴角不由自主地微微抽搐一下,狠毒之意立现眼中……

    四更时分。

    一样的惨嚎,一样的杀戮,一样的惨烈。

    大地已承接不下突然而来的血水,任其流淌,汇成小溪。抛飞的头颅与漫天血雨交织成一幅由恶梦组成的血幕。血幕下,残碎的肢体是凄惨悲凉的点缀,看得众人心血已经凝固。

    范家庄仅余的四十多人马,仅仅剩下不足十人,范如花失去一臂及右眼,厚厚的纱布仍然挡不住浸透的血水。

    天幻宫折损二百余人,“阴煞掌”廖青云、“五伤毒掌”梁天奇、“判官笔”唐智以及“阴阳掌”萧易等早已不见踪影,围困的人马早已收缩一处。

    第三日。

    慕容尘万念俱灰,只是因为仇恨,带着数百手下依然围绕着山林边缘,他已没有任何选择,非但失去庄园,偏安一隅,也承受着天下武林的重大压力。老巢被端,女儿私笨,且是与仇人私奔,更令慕容尘老脸难堪,颜面尽失。

    孤单寂寥的日子,时光凄凉悠长,不知何时能够一雪前耻,恢复往日雄风与气焰。他已无法克制强烈的仇恨,脖颈上依然裹着纱布,残肢之仇,灭庄之恨,夺女之痛,已演化成如天的恨意与怒火,必欲寻找楚天了断仇恨,一决生死。

    武当清水上人所带来的六十余人,如今也只剩下不足三十人。

    清晨时分,看着满地的残肢碎骨,清水上人一颗修行了多年的心,亦泛起如天的波涛,再难平复,仿佛昔日的惨景又浮上脑海。心中不住地问这是为什么,究竟是为了什么?

    “清虚剑”韩固、“无极旋风腿”闵洛水、“乾坤神掌”吴道升、“越女慧剑”蒋嫣容以及“潇湘无尘”杨天骄看罢场景,心都凝结了,眼中失魂,惊得呆住,虽然至今并未受伤,但几次三番见到如此血腥,已将原有的记忆冲刷得干干净净,比之噩梦还要惨烈十分。

    慕容尘终于开口,恨满胸膛:“上人,楚天这恶贼机变狡诈,天幻宫已损失巨大,我等亦好不到哪里。如今,据闻郑家庄已急速向这里赶来,却不知何时才能到达,峨嵋派三绝师太今晨方才到达,不知为何却不愿与我等共守一处,唉!”

    清水上人接口道:“唉,天下大乱,血腥满天,却仅仅是因为一个搜魂修罗,一件虚无的早年记忆,何以延续至今,究竟为何如此大动干戈,贫道修行数十载,仍堪不破世事,参与这江湖血腥,师兄一直不出,怕是不愿再见纷争,一心归化自然,贫道真是左右两难啊!”

    “清虚剑”韩固、“无极旋风腿”闵洛水、“乾坤神掌”吴道升虽俱都处于惶恐之中,但对清水上人之语颇不以为然,见到楚天狠辣的杀戮,心中既惊惧又愤恨。

    “清虚剑”韩固看了一眼清丽绝俗、美丽万方的“越女慧剑”蒋嫣容,豪迈地道:“前次于逍遥庄左近山林,几乎将楚天这恶贼斩杀,便说明这搜魂修罗并非铁打钢铸,天下武林齐心协力,必能将此恶贼擒杀,不知师妹作何感想?”

    “越女慧剑”蒋嫣容转头他顾,未予理睬,弄得“清虚剑”韩固白脸一阵青一阵白。“潇湘无尘”杨天骄见此,狠狠地瞪一眼韩固,扭过头去,与蒋嫣容私语。

    “乾坤神掌”吴道升忙道:“韩师弟、两位师妹,现虽是白昼,仍要谨防楚天偷袭,何故又说起这无妄之言,岂不扰乱师伯思路!”

    “师兄说得对,韩师弟尽管武功在我们几个之中算得上翘楚,可那楚天功高盖世,两夜之间杀了数百人,虽多数是普通庄丁护院,但天幻宫特使阴煞掌廖青云、五伤毒掌梁天奇、判官笔唐智以及阴阳掌萧易都已负伤而去,范家庄二少庄主范如花身受重伤,失去一臂,数十豪杰丧命山林,且师伯与慕容庄主亦已受……”

    蒋嫣容说到此,看了一眼清水上人与慕容尘后,急忙将后话咽了回去,旋即又道:“不知我等如何抗衡?”

    慕容尘与清水上人俱是老脸微红,小辈无心之语,刺痛心神,不由暗自叹息。周遭的人马,几日来饱受惊吓,神疲力乏,萎钝不堪。

    艳阳高照。

    晨露消退。

    忽在此刻,

    清越的箫音袅袅传来,温柔婉转,清晰地钻进每个人的耳际。

    众人神情立时紧张起来,心紧紧绷起。

    温柔的箫音每一次响起,带来的便是无穷而惨厉的杀戮,箫音已成了各路豪杰的催命符。

    山林边缘,楚天缓缓自林中飘然而出,如御风而行,轻飘得似飞云柳絮。

    宝石兰长衫虽已有些破旧,仍掩饰不住楚天那颀长修伟的身躯,如幻般的双眸,温和而又震慑天地。众人眼见楚天飘飘而来,犹觉缓慢之时,只在瞬间,楚天却已到众人身前不足三丈距离。

    众人俱皆大惊,恐惧异常,不由齐齐后退,退出寻丈距离方才站稳,周围豪杰及庄丁迅速呈扇面将楚天围在当中。

    慕容尘乍见楚天这个让他日思夜想,处心积虑必欲除之而后快的仇人,一时却不知如何动作,被怒火充斥的双眼,似要射出杀人的目光。

    清水上人宝相庄严,沉稳而又冷静。见楚天一幅温和神情,心中煞是感慨,杀人如麻,心狠手辣的楚天居然是这样一副温和的模样。但转而又觉得楚天这温和的模样比之凶神恶煞更加令人心悸与恐怖。

    “清虚剑”韩固、“无极旋风腿”闵洛水、“乾坤神掌”吴道升、“越女慧剑”蒋嫣容以及“潇湘无尘”杨天骄等人冷丁见到这闻之便令人心惊肉跳,骇然色变的搜魂修罗楚天,俱是惊恐万分,旋即,便惊讶不止。怎么也想不出,楚天这温和的表面如何与残忍恐怖联系在一处。

    “越女慧剑”蒋嫣容怔怔地看着楚天,原有传说的印象已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传说中,楚天摄魂的面容迷倒了无数女子,心中犹自疑信参半。今日再看,奇崛诡异的面容,如梦如幻的双眸,颀伟的身躯,慑人心魄的气度,从未见过世上还有如此震撼人心的英雄。此际,“越女慧剑”蒋嫣容看得已是目瞪口呆,心神剧烈震颤,一瞬不眨地看着楚天。

    韩固刚刚从震惊中稍微回复神智,见蒋嫣容痴呆地看着楚天,不由火气上涌,醋味十足,厉声道:“师妹!”

    蒋嫣容被喝声自痴呆中惊醒,转头毫无表情地看一眼韩固,随即又望着楚天,魂灵似已被楚天摄魂的气质带走。

    慕容尘须发倒竖,面目狞恶,口中一阵怪笑,厉声道:“小贼,你终于有胆面对天下群豪,今日你便休想再生离此地!”

    “呵呵。”楚天轻轻一笑,不疾不徐地道:“慕容老贼,毁庄灭派的滋味如何,楚某至今尚自逍遥,如果言语能把小爷吓死,楚某不知要死去多少次了!”

    慕容尘面目狰狞:“你这狗贼不知天高地厚,竟敢与天下为敌,山庄毁去,老夫不无可惜,但能杀了你这狗贼将是老夫平生心愿。”

    楚天扫视众人一眼,一边看着“越女慧剑”蒋嫣容,一边笑道:“毁庄灭派乃是烈阳门人遭受天下宵小围攻后的一贯做法,江湖宵小窝居之地,尽是藏污纳垢,老巢不灭,天下难以清静!”

    “越女慧剑”蒋嫣容与楚天目光相对,浑身一阵颤抖,心底不知是激荡兴奋还是惶恐惊惧,眼中已失去神光,木然无措。

    慕容尘见楚天面对群雄,尚自观望美女,几乎未将天下豪杰放在眼中,更是气得心肺都几乎炸裂,厉声道:“如今情形,你还能如何脱身,不如及早自裁,以谢天下。”

    “哈哈哈。”楚天一阵爽朗大笑,道:“楚某年纪尚轻,还未活够,山川美景,天下美色亦未看够享受够,岂能自裁,只待你这老贼归西后,楚某才好遁迹山川,偕美逍遥。”说罢,邪邪地看一眼蒋嫣容。

    慕容尘嘎嘎一阵怪笑,道:“小贼,今日你是来得去不得,在群雄环视下,你要知道,天下将有多少人欲杀你而甘心?”

    “哈哈。”楚天又扫视众人一眼,面目忽然冷峻,冷然如冰,阵阵寒气立时充斥全场,众人不由激灵灵地打个寒战。楚天阴阴地道:“生或死乃是楚某自己之事,就不劳你这老贼操心了”说罢,又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蒋嫣容。

    “住口!”未等慕容尘语出,韩固见蒋嫣容看着楚天痴呆的眼神,早已按耐不住心中的妒火,不由大声喝道:“你这狗贼,乱杀无辜,毒如蛇蝎,丧尽天良,今日我等就是舍弃性命不要,亦要将你千刀万剐!”

    “呵呵,你这小杂毛,就凭你几个废物,便能留下小爷的性命吗,你不妨问问你这位清水师伯,昔年,围攻师尊的武当门人,还剩下几人,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嗤!”一声冷笑自清水上人口中传出:“楚天,请口下留德,士可杀不可辱,武当虽非江湖第一大派,但亦是数百年基业的名门,除魔卫道乃是武当责无旁贷之事。目下江湖血腥,皆是因你而起,虽缘由不值一提,但血腥满地,凄风苦雨,贫道念天下苍生,才走此一遭,望你收敛气焰,少造些杀孽,贫道便感足矣!”

    楚天又笑,道:“清水老道,你之言语还够光明磊落,楚某念你言语尚有一丝公正与惋惜。今日,楚某或可对武当门人网开一面,其余之人吗……”说到此,拉长语音,旋即不容置疑地道:“其余之人如非相逼,楚天亦可放其一条生路!”

    说罢,突然纵声狂笑,声震大地,直上九霄。这气魄当真是顶天立地,力拔山岳,看得“越女慧剑”蒋嫣容芳心巨颤。

    慕容尘面上凶残暴戾已现,冷哼一声,目射凶芒道:“小贼,今日便由不得你了!”

    “师伯,还与这狗贼理论什么,快快擒杀,以消我恨……”就在韩固“恨”字刚刚出口,群雄便觉眼前人影倏进倏退,身形快逾电闪,仿佛幻觉一般。

    待清水上人反映过来,已是救之不及。再看韩固,双颊已经红肿,口鼻鲜血淋漓,口中全部牙齿已去之八九。一双惊恐的双眼,失神惶然,木然呆立。

    “楚某念武当一脉素无大恶,对你这等卑劣之徒只略作薄惩。如有下次,定让你身首异处,肝脑涂地。”

    楚天神态一紧,杀机立现,冷声道:“清水老道,江湖血腥,非是楚某刻意而为,江湖豪强为一己之私,蛊惑天下,驱狼吞虎,视天下豪杰性命如草芥,楚某见你偌大年纪,方才费些口舌,楚某言尽于此,望老道善为斟酌。”

    “哈哈哈。”慕容尘厉声道:“小贼,你死到临头尚犹自狂妄,天下武林岂能容你这恶魔嚣张!”

    场中空气,顿时紧张无比。

    慕容尘面上虽是疾言厉色,内心却是慌张不已,如群豪知晓驱狼吞虎之策,恐怕早已作鸟兽散。

    想到此,慕容尘厉吼一声,正待挥手,

    忽然,四下群雄一阵骚动。

    但闻几声闷哼,接着是惨嚎声起,震得在场群雄,个个大惊失色,楚天犹在眼前,为何惨嚎声四起。

    便见远处两条窈窕身形如烟如幻般飘飞。身形过处,惨嚎不断。

    慕容尘恼羞成怒,厉吼声中,急速挥手。火铳一齐鸣响,震天动地,硝烟弥漫,刹时,场中如狂飚匝地暴卷,响声如雷。

    一声震天撼地的巨响过去,慕容尘更是双目血红,待看场中哪里还有楚天的影子,而四外的惨叫声骤然而起。

    楚天混在人群中,火铳已失去用处,眼看着众人狂乱奔跑,混乱不堪。无头尸身,乍然失去头颅,颈腔喷洒的血柱,仍自疾奔,血雨在阳光中闪烁着惨红的光芒。慕容尘是目眦尽裂,心中滴血,狂怒激愤,气血几欲喷口而出。

    人群中,楚天身影犹如轻烟,快似电闪,如流星箭矢般穿梭,劲气所及,群雄衣袂,猎猎飘舞,沾染着带血的空气,心脉都已凝结。

    一声刺耳的尖叫,一条黑红丽影,电般射投进场中,娇叱声中,贯注真气的衣袖如铁杵,带着狂涌的劲气急攻而到。两条衣袖如灵蛇出洞,挟着咝咝刺耳的声响,闪电般朝楚天袭到。

    楚天闪身躲过,身形化作气流般,向斜刺里电射。淡淡的身形过处,人群如败草枯叶,纷纷飘散,肉雨血雾,遮壁了双眼,场面残酷至极。

    四周群雄,震骇莫名,面目失色,亡魂皆冒。

    慕容尘凄厉嗥叫着,声声泣血。看着纷飞的头颅,四处滚动,惊怒中咬得嘴唇冒出丝丝鲜血。

    清水上人茫然呆立,震颤中不断地重复着为什么,为什么而来。

    “清虚剑”韩固、“无极旋风腿”闵洛水、“乾坤神掌”吴道升、“越女慧剑”蒋嫣容以及“潇湘无尘”杨天骄及三十余武当弟子何曾目睹过如此惨烈的杀戮,心血已凝固,眼神已被鲜血凝结,失魂呆住。

    这是人间真正的杀戮,没有一丝情感,没有一丝怜悯,没有一丝懦弱,有的只是如山风刮过般自然随意,杀,已变得酷似乐章,凄惨而美妙。

    “楚天……”一声声娇弱的悲鸣,不断响自楚天遥远的身后。

    “我求求你,可怜苍生吧!”哀求声凄惨而尖厉。

    稍顷,司徒艳凄惨的泪眼,已失却了楚天身影,鸿飞冥冥,一切归于寂静。

    等“三绝师太”率众女急速赶来之时,只见到楚天淡淡的身影。“三绝师太”清瘦的面庞,银白色的发丝,圆润的目光中微微显出一丝惊异,这身影依稀曾经流过脑际。“三绝师太”一身灰袍,凝立风中,眼中的惨景震荡心神,眼望远处的慕容尘及清水上人,神色黯淡,缓缓向来处慢慢走去。

    阳光依旧照射着大地,风依然在轻轻地吹拂,而无数魂魄却已然随风而去……